【江山雲羅】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十三章 觀風聽雨 破子藩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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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4-15

本官去搜查方圓賭坊!」

  方圓賭坊,蘭香苑,文毅旗下在北城的產業一一遭了秧,查到第四家福源樓
時,文家的大掌櫃易明仁領著家丁們匆匆趕到,終於截下了北城府衙官差一行。

  「易掌櫃,府衙辦案,你定要攔阻嗎?」張六橋頗具威風凜凜之態,喝問得
正氣凜然!

  「張大人!草民向來誠信經營,大人一味為難是否假公濟私?草民要上告京
兆尹大人,為草民做主!」易明仁急急趕來滿頭大汗,幸好局面暫時已穩住,日
已近午,想來不多時文大人也將下朝,待回頭再好好收拾這幫瞎了眼的北城府衙
官差。

  「本官手中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抵賴?來人,誰敢阻撓一律扣押回府,以同黨
論處!」

  「什麼人這麼大口氣?」張六橋話音剛落,遠處便來了一隊金甲衛兵,竟是
金吾衛到了。

  金吾衛身為外禁軍不敢太過親近青城一系,可文毅手中拿著軍需大權,兩家
關係一向不錯。易明仁無法將情況報給文毅知曉,當下便請了金吾衛前來助陣。

  北城府衙的官差?屁,在禁軍面前還敢做一聲試試?

  「在皇城鬧事!張大人,你好大的膽子!」領軍的金吾中壘於正奇冷冷看著
張六橋道。

  張六橋手握暗香零落賊黨墊底,已是完全豁出命去昂首挺胸道:「於中壘在
上,下官奉命緝拿賊黨,福源樓與賊黨有染,下官不敢偏袒徇私。還請於中壘助
下官一臂之力。」

  「奉命?奉的誰的命?」於正奇手一擺,甲士們頓時將福源樓堵了個水洩不
通。

  「案件尚未水落石出,恕下官不能多言!於中壘若是還不讓開,只怕也難脫
干係。」張六橋不敢硬闖,可退後是決計不能的。吳徵準備如此充分,料想不至
於沒有應對之策。

  「呵呵,好啊,張大人不妨到金鑾殿上參本將一本,御前對峙,看是誰錯了!」

  於正奇見張六橋拿不出手令,一副外強中乾的模樣,他也不怕惹上什麼麻煩。
金吾衛有守衛皇城之責,北城府衙鬧得雞飛狗跳的,他當然有權力過問。

  「案犯罪惡滔天,一個都不許放過。於中壘,下官得罪了。」張六橋摞了摞
袖子就要硬闖。

  兩邊正劍拔弩張,遠處一亮裝飾豪華的馬車緩緩駛過,被阻住了道路過不去。

  車裡一聲女音響起:「前面什麼事情吵吵鬧鬧的?」

  隨行的管家靠在車門邊道:「稟夫人,看著像金吾衛與北城府衙起了衝突,
把路給擋了。」

  「哦?出甚麼大事了?」車簾掀開,林瑞晨披金戴玉,一身華衣趨步向前責
道:「自己人鬧起來了?讓百姓看見成何體統。」

  張六橋一見侍中夫人到了便知有戲,忙上前見禮問安道:「夫人,下官正緝
拿賊黨,於中壘強行擋住去路,阻撓下官查案!」

  「這是……槓上了?」於正奇見林瑞晨現身便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暗罵易
明仁坑貨,他自有他的道理,現下就退卻反倒要出事:「夫人,北城府衙自清晨
起便四處惹是生非,本將依律問張大人要手令,他又拿不出來。是以本將正詢問
事情經過,以免驚擾了安分守己的良民。」

  「這樣……」林瑞晨略一沉吟,道:「張大人,你查的是什麼案子?」

  「下官不敢說!」

  「但說不妨!」林瑞晨在袖中一陣摸索,拿出一隻純金驚堂木高高舉起道:
「聖上御賜胡大人這面金木,遇有不平之事可先審後奏,本夫人恰好帶在身上。」

  金木現身,如皇帝親臨,街上頓時呼啦啦跪倒一片。張六橋仍是道:「下官
只能說與夫人一人知曉。」

  「好!你且起來說話。」林瑞晨與張六橋竊竊私語一陣,三品誥命夫人轉過
身來冷笑一聲:「在場者,全數拿下!」

  奇羅山孤峰一座,但林木卻生得茂密蔥蘢,其中暗藏的殺機更是數不勝數。

  這等易守難攻之地,即使韓鐵衣領軍強行攻山怕也要遭受巨大的損失。所幸
的是,山上明顯出現了些騷亂,日常寂靜的山林裡不時有人影憧憧,孟永淑等早
已潛入埋伏的高手們不敢打草驚蛇,遠遠一見動靜便退出被搜查得嚴密的處所,
只在荒僻無人處潛藏。

  今日來攻山的俱是精兵,又有韓家的將軍領兵,這些高手們的任務並非是殺
人,更多的倒像斥候,弄明白山上的危險之處才是關鍵。原本想不打草驚蛇地探
查明白殊為不易,可未知的意外似乎讓賊黨們有些慌亂。巡山時不可避免地暴露
出不少破綻之地來。

  高手們做好了標記,只待破虜大軍!

  「將軍,斥候有新的情報送到!」

  韓鐵衣細看了遍孟永淑傳來的資訊,掐指計算了一番下令道:「夠了,遲則
生變!傳本將令,大軍全速向奇羅山進發,不可分散。轉告孟前輩等盯住下山道
路,若遇零散賊黨就地格殺,賊眾人多則萬勿逞強!」

  韓鐵甲早已難耐戰意,接了令一馬當先向著奇羅山狂奔,這火爆的脾氣,身
為將軍卻把自己當做先鋒中的先鋒。

  數百騎軍飛馳,馬蹄頓地發出震天的轟鳴聲,早已驚動奇羅山上的賊黨。

  「劉堂主,有全副武裝騎兵往奇羅山來了。」

  劉永先驚疑不定!派眾們藏在奇羅山向來謹慎,再說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不
少,想來不至於引人注目。可聯想到今日晨間連續三批人音信全無,大批官軍的
出現要說僅是路過未免太過樂觀。

  「堂主!山上有幾批弟兄失蹤了……」

  「操他奶奶的!」劉永先又驚又怒,現下不是去細究為何被發現了行藏之事,
如何保命才是當務之急。「快去通報浮旗使!」

  「堂主!浮……浮旗使不見了……四處都找不著人,連郝高原也不見人影!」

  通傳的幫眾飛也似的跑來,應是也感受到潛藏的危機,說話有些發顫。不知
是跑得太急喘不上氣,還是心中害怕。

  「無妨!」劉永先揮了揮手,一對泛白的魚目裡射出兇厲的光芒,壓低了聲
音道:「準備跑路,這地方呆不得了。」

  能呆在他身邊近身服侍的俱都是親信,劉永先不明白浮流雲去了哪裡,可不
尋常的味道對百死餘生的大寇而言最是敏感。他也沒有浮流雲那份神出鬼沒的本
事,更不知派裡的秘辛可以無聲無息地從山裡消失。可是他知道,危機近在眼前,
必須考慮後路!——即使手下有三百多條亡命之徒,其中還不乏武功高深者,可
劉永先並不認為靠這些烏合之眾能與全副武裝,且人數定然數倍於己的官軍正面
一戰!

  先鋒騎軍來得狂風呼嘯般迅速,韓鐵甲麾下的精幹騎軍馬如龍,人如虎,在
招展的令旗指揮下如煙花般散開。一百騎軍聚在韓鐵甲周圍列成雁行陣,餘者每
二十騎為一隊,將早已勘察明白的下山道路阻住,另有每五騎為一隊的十餘小隊
繞山巡弋——畢竟山上的賊黨各個身負武功,施展輕身功夫跳崖離去不得不防。

  韓鐵甲一看山勢面色便冷峻了不少,向韓歸雁道:「得等步軍來,這山輕易
攻不得!」

  韓歸雁鼓著腮幫子,犀利的目光連連掃視狹窄的山道,皺眉道:「騎軍在山
下歇馬接應,不得卸甲,半個時辰一換。大哥,您看如何?」

  「大善!」韓鐵甲手一揮後滾鞍下馬,招來軍官細細吩咐了一遍留下的百名
騎軍接替換防流程。騎軍們早備足了訊號火箭,遇敵示警,接應的兄弟須臾便至。

  韓家的用兵之法向來法度嚴謹!

  先鋒軍率先放了顆號炮,即使在白晝裡炸開的煙花也足夠醒目,先前在山中
埋伏躲藏,離山腳處較近的斥候便現身狂奔下山,與韓鐵甲匯合一處。韓鐵甲早
已鋪開地圖,將斥候們帶回的情報一一彙總標註,調整攻山之策。

  跟隨韓鐵衣疾行的步兵不久也至,韓鐵衣早已得先鋒奏報,也不停歇頒下將
令:「披甲,持盾!」

  一千名精兵在曠野裡大喇喇地整束軍備,銀光燦燦的戰甲,幾達一人高的厚
重大盾,利落的動作,眨眼間便是層次分明的列隊,看著便知這一支軍隊強悍的
戰力。先攻其心,再破其陣,一個簡單的命令,優勢在韓鐵衣手中便發揮至最大
效果。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吳徵在亭
城見過韓歸雁的治軍之道,女將固然也得韓家兵法真傳,不過甚為女兒身,統軍
時多了一分精細,但比之彪悍的韓鐵甲麾下軍士,終究少了一分豪氣。此刻見破
虜軍乾脆利落的動作與一往無前的氣勢,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也更加確定自己
不是個帶兵打仗的料子。

  「詩不錯,你寫的?」韓鐵甲手持大刀,虎目瞪著吳徵,心道這小子倒真有
些文采。

  「不是!」吳徵攤了攤手,鏘啷一聲抽出長劍跟著韓鐵甲列隊道:「抄來的!」

  「抄誰的?他孃的神神叨叨!回頭抄一份給本將,好用。」韓鐵甲與護衛的
親兵列成個圓陣,將大刀高舉過頭頂一揮,踏著大步向前進發。

  主將奮勇當先,軍士的戰意自然在一瞬間提至最高。他們整齊劃一地跟隨主
將前行,套在身上的戰甲隨著有力地頓步發出巨大的嘩嘩聲響,聲勢驚人!十步
過後,更是忽然齊聲大吼:「殺!」尚未交兵,一股血腥肅殺之氣便瀰漫在軍隊
四周爆衝而起,當真神魔辟易。

  軍隊逼近山道,韓鐵甲保持著行軍的節奏大喝道:「吳徵!韓鐵雁!」

  「在!」每每隨行於韓家軍伍時,吳徵總會被氣氛所感染,收起嘻嘻哈哈的
態度,連軍禮都莊重得很。

  「領斥候破陷阱機關,不得有誤時辰,不得漏放一個!」

  「得令!」

  斥候中有許多是韓家的血衣寒,還有些則是祝家,胡家的高手,由兩人帶領
最為合適不過。地圖上早已標註了許多關鍵地點,攻山的路線也已繪下,沿路掃
清障礙的工作由韓歸雁帶著血衣寒完成,而祝胡兩家的高手們則由吳徵帶著擔起
護衛職責,以防賊黨突襲。

  血衣寒俱是戰場的百戰老兵,經驗豐富,破除起陷阱來輕車熟路。填木板於
溝壑,解置致命的機關,掃清路障,砍伐堵路的樹木清開行軍的道路,一路幾與
韓鐵甲先鋒軍的行軍速度一致。

  奇羅山上此時反倒沒了聲響,人影不見,安靜得讓人心裡發怵。吳徵與孟永
淑躍上高枝居高臨下四面打望,一時也查不出異常。

  沿途開路進展得異常順利,可破虜軍的警惕之心絲毫未鬆懈,看不見的敵人
往往最為致命,如此一來,行軍的速度反倒放緩了不少!

  吳徵壓抑著劇烈的心跳,足下發力凌空飛躍落在一處枝頭,隨即便覺腳下有
異。

  奇羅山上樹林茂密,近期又未曾有豪雨,原本泥土當被樹林的根鬚抓得牢固
結實,可這一顆高大粗壯的樹木卻有些虛虛浮浮,一踏上彷彿要倒下一般。

  「止步!」吳徵大聲示警,同時倒縱而起躍回此前踏定的枝頭。只聽咯拉拉
的斷塌響聲大作,前軍的四十餘名斥候紛紛足下一輕,地面突然塌陷,一排人發
出驚呼聲跌落!

  「連環翻板?這麼大?」吳徵忙大呼著救人從樹上躍下,追風逐電般趕上掉
落的韓歸雁。

  女將走在斥候中部,翻板塌陷時離土壁不遠,她反應迅速發力猛砸,將鋼鞭
釘入土壁穩住身形。可翻板的塌陷引發了一連串的機簧,密密麻麻的勁弩聲爆響,
成排的利箭沖天射起。落在陷阱中的人即使不被坑底的鋼刀扎穿,利箭也足以要
了他們性命。

  韓歸雁手持雙鞭急急揮舞,磕飛了一排利箭,可此地的土壁極為鬆軟,僅支
持了片刻便大片大片地脫落。韓歸雁無所憑依只能向坑底滑落。

  機簧連綿不絕,一輪箭雨射過又是一輪,斥候中高手甚多,可也經不起這等
威勢的攻擊,瞬間便折損了二十餘人!

  韓歸雁連連點地暫緩下落的身形,第二輪箭雨又將及身,若不發力難免被射
個透心涼,若是發力只能讓身形下落得更快,密佈的鋼刀同樣讓人絕望。正危機
間吳徵趕到,他輕功絕佳,土壁雖鬆軟無比,可攀爬的難度並不比光溜溜的青雲
崖更大。

  吳徵一把抓住韓歸雁的玉手向上一提,又揮掌撫住她腰際向上一託,一股強
勁又柔和的力道將愛侶高高推舉出陷坑,百忙中不忘高呼一聲:「小心!有敵人!」

  吳徵助韓歸雁脫困,反作用力將他震下坑底,砰砰砰的勁弩發射箭雨密佈,
千鈞一髮。吳徵全神貫注,將耳力運到了極致!箭雨破空聲就如當日的豪雨落在
屋頂,只有瞬息的差別。可吳徵能!

  他雙足急速擺動,不過片刻便不再下落,手中的長劍灑出寒光點點,同樣幾
無先後,可箭雨被一一磕飛,那出招動作輕靈巧妙舉重若輕又陰陽共濟,不僅身
形不再下落,還藉著箭矢反震的勁道向坑定攀升了尺許!

  「放!」韓鐵甲的虎吼聲響震山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雨越過坑頂破空飛去,
顯然坑外也來了敵人。

  吳徵耳聽八方,凝視坑底的目光片刻不敢離,外界的一舉一動也如在眼前。

  他磕飛第四輪箭雨才找準空隙翻上坑洞,只見坑洞對面有百來人賊黨猛然擲
出暗器連綿,正與韓鐵甲率領的軍隊對射。

  正面對決,破虜軍豈懼賊黨?重甲步兵立下盾牆掩護,五百名弓箭手發矢連
射,雖林木茂密阻擋甚多,可殺傷力之巨又哪是賊黨可能比擬?

  斥候中的高手們紛紛躍上樹頂繞過陷坑蓄勢待發。這等大型陷阱設計得極為
巧妙,可花費之巨,耗功之大,絕不可能太多。賊黨既已現身,首要便是拖住對
手倒不急著剿滅,藉以探路也是極佳的選擇。

  「連環翻板?連弩?臥槽!」吳徵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他曾在前世的雜書中
看過連環翻板的設計,在陷坑上的道路鋪上三塊木板平搭,再鋪上浮土。看上去
一無所覺,但人一旦踏上,木板瞬間傾倒摔入陷坑裡。這一處連環翻板做得巨大
得多,自然也結實得多。十來人站上去平平走過毫無問題,可人數若是再多,陷
阱立時就要發動。至於陷坑下自然沒有人,超越當世科技的「連弩」更讓他大吃
一驚!

  陷坑裡的弩箭射完,當即有賊黨投入火把,坑底大量乾枯的竹枝燃起大火變
作一處火坑。兩邊短兵相接,斥候高手們只是遊鬥拖住賊黨,韓鐵甲率領著重甲
兵繞過陷坑,步步緊逼。

  賊黨寡不敵眾,只得向山上且戰且退,沿途拋下不少屍體,直到魚貫退入一
處洞穴裡。

  這洞穴口極窄不過兩人通行,斥候們也不敢貿然進去。孟永淑殺意正盛,急
道:「追啊!怎地都不追了!」

  「追進去成了具屍體,你就再也報不了仇了。」吳徵冷冷道。

  軍士們左右尋不到其他入口,也料想便是尋著了一般風險極大。韓鐵甲當即
下令向洞穴裡灌入桐油,不一會兒洞中烈焰燃起,濃煙滾滾……

  「我得先回京城去看看,韓將軍,雁兒,告辭!」

  大事坻定,吳徵跨上備好的撲天雕一路急趕回成都城,早有祝家的僕從牽了
馬等候在南城門口!

  「陸仙子與戴公子等今晨一切順利,如今正在福源樓處。」來不及擦去身上
的火灰與血跡,高空恐懼症犯了嚇得面目蒼白,足下虛浮無定也顧不得了!吳徵
跨馬一路喝開行人,四蹄紛飛趕至福源樓。

    【第四集完】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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