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2)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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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0-10

了過來,哪來得及問到他們還下了拜帖。 說的歸爾禮呵呵一笑,眼中卻是盯著
那嫂嫂的,那嫂嫂再也擋不住他炙熱的眼神,臉不由的紅了,待要告退回避,卻
見下人早已領著一眾錦衣衛走了進來,想要回避,卻是來不及了。

  那鄭鳶在下人膽戰心驚的帶領下,一搖一擺的走進了後衙,放眼望去,雖也
略微破舊,不過其間主人顯是用了些心思,山石花草修理的倒也整齊,比起衙門
要好得多了。

   錦衣衛蘇州百戶所總旗鄭鳶見過父母大人! 鄭鳶洪聲拜到,卻只作了個
揖,不曾跪拜。

   你這武夫倒是好膽,見過知府大人竟不跪拜。 陳洪謐尚未出聲,一旁的
歸爾禮冷笑道,這是按著大明文武相見的慣例,武官見到文官是需跪拜的。

   敢問這位…… 鄭鳶並未全起身,拱手看向陳洪謐。

   此乃本府幕僚,吳中名士歸爾禮。 陳洪謐道出他的身份。

   可有功名? 鄭鳶問道。

   不曾…… 歸爾禮回到,待要再說,卻被鄭鳶冷笑打斷。

   那你栝燥什麼?! 鄭鳶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看向陳洪謐, 某乃天子
親軍,何禮何為什麼時候輪到一書生說道了,未論你個大不敬,那是看在父母大
人的面子上。名士?江南遍地名士,值幾個錢?

   你…… 歸爾禮不曾想這錦衣衛總旗竟是如此嘴毒,只氣得面紅耳赤,待
要呵斥時,陳洪謐卻擺擺手。

   鄭總旗可是無事專來陳某處擠兌的嗎?

   父母大人這是何意,可不折殺小人。 這鄭鳶對上陳洪謐卻是立馬換了一
幅面孔,看去甚是可惡,讓一旁的歸爾禮更是氣得牙根都要咬響了,

   錦衣衛再飛揚跋扈,拿人也是要駕貼的,今日小人可是持的拜帖。

   本官不曾記得與你天子親軍有何瓜葛。 陳洪謐冷冷道。

  鄭鳶卻不回答,只看向一旁幾人: 這幾位是…… 剛進院之時,因注意力
全在了花廳裡端坐的陳洪謐身上,他只依稀看到旁邊似乎還站有幾個女眷,此刻
問起,倒是想弄明白身份,也有暗示接下來談的將是公事之意,這時,他才放眼
看向那一大一小兩個女眷,小的那位倒是年輕貌美,姿色上上乘,再看向那大的
時,鄭鳶忽覺胸中如大石撞擊一般,咚咚作響,幾乎暈花起來:這女人竟是如此
美豔動人,一眼望去,直覺溫婉柔順,再細細品味時,又多出幾分嬌媚豔美,尤
其寬鬆長袖青褂下,依舊擋不住胸前的波濤洶湧,看一眼頓覺胸中邪火中燒,恨
不得立馬將她扔到床上,狠狠蹂躪一番。

   你放肆! 鄭鳶的眼神引得歸爾禮大怒,尤其他流連於女子胸前的目光,
簡直就是對自己女神的褻瀆。

  鄭鳶心中一凜,趕緊收回眼光,輕咳一聲掩飾好自己的失態,不曾想這一舉
動卻讓陳洪謐暗自點頭,他雖無偏見,卻深知自家這兒媳的魅力,說句誇張的話,
若非早早納為兒媳,只怕放在外面,也是禍國殃民的禍害,平常人等無不見之失
色,歸爾禮也算朝夕相處,每每見到也是屢屢失態,也因此他只能將其深藏後院,
不曾想這面前看似粗魯好色的錦衣衛倒有幾分自制力。

   問玉,你且先回房去。 陳洪謐淡淡道,卻並未讓媳婦迴避,竟有讓其參
詳之意,這在嚴苛婦道的大明朝卻是第一次見到,也足見這女子的才學,惹得鄭
鳶不由又多看了她兩眼,一眼望去,頓覺心又跳的厲害,趕緊將目光收回。

   有事說事。 陳洪謐冷哼一聲。

   來人! 鄭鳶待要揮手叫人,卻又覺不妥,告罪一聲, 父母大人稍候。

   幾步走出花廳,接過大食盒,然後揮揮手叫一眾錦衣衛都退出了後衙小院,
看著鄭鳶獨自一人費力的抬舉著食盒走來,讓花廳中幾人詫異之餘,又心生出幾
分好感。

   小人此次奉命催科而來。 鄭鳶擦擦頭上的汗, 只是蘇州錦衣衛百戶所
上下皆對父母大人敬重有佳,百戶大人更是不敢妄自驚擾大人,故委託小人前來
拜望。 他邊說邊依次開啟著食盒的蓋子: 行前百戶大人聽聞父母大人清廉,
家中甚為拮据,本遣小人贈銀五百兩,只是小人怕汙了大人清名,故做主換了些
許大人家鄉的特產。 說到 家鄉 之時,陳洪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緬懷,再待
看到食盒緩緩開啟,露出裡面的幾方食材,心中一陣大震,連手都有些顫抖了,
這讓暗中觀察的鄭鳶一陣得意。

   公公,這是…… 女子看到了公公的失態,有些驚訝,這也讓鄭鳶得以確
定這就是陳洪謐孀居的兒媳,傳說中的禍國尤物蘇盼凝,果然如傳說中的讓人不
可自制啊。他暗歎。

   此乃晉江龍湖鰻魚,某使人千里帶回,放入太湖中時,尚是活的。 鄭鳶
向蘇盼凝拱手道, 這是土筍凍、這是薑母鴨…… 他一一道來,盒中俱是陳洪
謐老家福建晉江的食材,讓陳洪謐也不由得肅然。

   鄭總旗…… 他有些感慨的,離家十數載,入仕以後再不曾踏入家鄉半步,
文人心中對故土的眷念,此刻彷彿全都翻湧而上,讓他不能自已, 來人,上茶。

   這才方有侍女將清茶端上來。

   小的先前言道,蘇州錦衣衛百戶所上下對父母大人敬重有加,這也是錦衣
衛對大人的一份心意。 鄭鳶拱手道。

  陳洪謐為人正直,卻不迂腐,無論如何說,錦衣衛這千里迢迢為他準備的家
鄉味道,這份情,他也是要承下的,面色上也不由和緩了許多: 還請鄭總旗回
去代為致謝李百戶。

   一定帶到。 鄭鳶鄭重其事的站起身拜到,陳洪謐也是單手虛扶,算是多
了份禮數。卻見這鄭鳶再坐下後,方才滿臉的謙卑頓時蕩然無存,一臉肅然之中,
多了份桀驁, 方才是鄭某代蘇州錦衣衛百戶所上下向大人致的私意,接下來公
事在身,還請大人海涵。 他這一變臉讓花廳中幾人一愣:這廝變臉變得好快!
也不由的心中一緊。

   某代錦衣衛百戶李毅權問詢知府大人三句話。 鄭鳶冷然拱手道,拱手的
方向卻不是陳洪謐。

   請講。 陳洪謐有些不悅的。

   敢問大人,可是有心應奉闖賊?可是存了北降東虜之心?可是有了自立之
意? 鄭鳶一口氣問到。

   放肆!胡說! 陳洪謐和歸爾禮同時怒喝道。

  陳洪謐更是氣得滿臉通紅,怒道: 陳某乃先帝丁卯舉人,本朝辛未進士,
身負皇恩,十數年謹嚴執事,從不敢有半分懈怠,只為報答兩帝知遇之恩,鄭總
旗這番汙衊折殺陳某,若不說出所以然來,休怪老夫要使人大棒趕你出去!
好個知遇之恩。

  鄭鳶也不著急,端過茶盞,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 既是如此,為何陳大人
對朝廷處處掣肘?!

   哼。 陳洪謐冷哼一聲,卻是頭一偏,也端起了茶盞,竟是不屑理他,倒
是歸爾禮站了出來,朗聲道: 歷來朝中用度,自有規矩,可自崇禎五年以來,
朝中屢次三番向江南加賦,蘇州更是一年三科,百姓舉日艱難,敢問,恩府大人
為民抗亂命,是為護得一方平安,何錯之有?去歲朝廷奪官催科,恩府大人甘為
民辭官,此大義,何錯之有?朝中諸公貪得無厭,恩府大人不欲這民脂民膏被中
飽私囊,何錯之有?!朗朗乾坤之下,此等忠孝中直的官員卻屢遭爾等中傷汙衊,
我才要問一句: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番質問端是鏗鏘有力,大義凜然,
只說得陳洪謐暗自點頭,便是一旁的蘇盼凝也是異彩連連。

   說得好! 這卻是一直躲在假山後的陳問玉也忍不住喝彩了。

   說得好? 鄭鳶冷哼一聲, 崇禎八年,賊寇張獻忠陷中都鳳陽,中都留
守司朱國相戰死,鳳陽知府顏容暄自殺殉國,皇陵被焚,數萬百姓被屠;崇禎二
年,東虜皇太極入寇,直抵京畿!崇禎八年,東虜阿濟格、多爾袞再次入寇,京
畿周圍一片焦土,家家戴孝,東虜虜百姓數萬北返,阿濟格竟寫' 官兵勿送' 四
字,猖狂之極!自遼東女真叛明,至陝西賊寇橫行,大明烽煙四起,處處用兵,
敢問,這兵從何來?糧從何來?又敢問,該如何消除這兵災?

   自當以聖人教化…… 歸爾禮喃喃道。

   放屁! 鄭鳶怒喝道, 聖人教化能當飯吃?能變錢使?陛下登基以來,
深知錢糧不易,每日膳食只三素一葷;每日行走,只敢慢步,只因走快怕露出皇
後千歲給打的補丁,你可是說陛下不受聖人教化?陛下節儉如此,知府身為臣子
不思如何報君,反處處以民之意,掣肘陛下用兵方略,何來的大義?哪來的忠孝?

  如何就說不得?! 鄭鳶一通大罵,似乎也放開了: 知府大人代陛下治轄
一方,若是忠孝,當思如何開源節流,為陛下分憂。國富民貧固然有其慮,但我
大明今日,民富國弱卻有亡國之優,待到有一日,陛下無錢調兵,誰來守住江山?
誰來抗住東虜?古人讀書,立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齊家,是以' 國'
為根本,是以' 治國平天下' 為目的,無國哪有家?這才是大義。反觀今日之江
南,夜夜笙歌,處處鶯歌燕舞,又有誰看到京畿之危、朝堂之危、大明之危?!
我鄭鳶出身市井,白丁一名,尚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爾等讀書人卻處處只顧
小我,鼠目寸光,此等教化,此等名士,不要也罷! 這一罵,卻是連陳洪謐、
歸爾禮,乃至整個江南讀書人都罵了。

   你…你…… 歸爾禮只氣得臉色發白,手指顫抖,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而一旁的陳洪謐也是一臉鐵青: 來人,送客!

  鄭鳶也是來了火氣,拱手虛禮一下: 告辭! 轉身揚長而出,走出十來步,
停下轉首道; 明日某再來拜會父母大人! 說罷這才大笑而去。

   狂徒,狂徒。 歸爾禮一直氣難平的。

   爾禮也不必為這等俗人氣憤。 陳洪謐冷麵道, 你且先去休息。

   是。 歸爾禮拱手退下, 也請恩府莫要氣壞了身體。

  待歸爾禮走後,陳問玉也跳了出來: 爹爹,這錦衣衛好生無禮!

   問玉。 蘇盼凝攔住她,輕輕搖搖頭,陳問玉不明就裡,看向自己父親時,
卻見他臉上怒色盡退,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爹爹。 陳問玉也不敢打攪,欠身道, 那我也去了。 陳洪謐卻依舊在
沉思,未曾回答。

   去吧。 蘇盼凝輕聲道,陳問玉這才離去,卻足見蘇盼凝在府裡的地位,
貌似不止兒媳婦那麼簡單。

   公公。 陳問玉走後,蘇盼凝命人換了茶水,親自端到陳洪謐案前。

   盼凝,你對此人做何看法? 陳洪謐突然問到。

   公公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蘇盼凝微笑道,倒讓陳洪謐微微躲開了眼
神,這般模樣便連他也有些扛不住。

   都說說。

   若是假話,此人目不識丁,一粗人爾。

   真話呢。

   梟雄。 哦? 陳洪謐被兒媳這二字論斷的一愣, 評價如此之高?

   天下興亡,皮膚有責。但憑這一句話,便不是尋常人能說得出的。

   不錯。 陳洪謐捋捋自己的長鬚,搖頭嘆道, 他雖激憤,說得道理卻是
處處直擊要害。只是,他能看到的,老夫又怎麼看不到,無奈身為聖人弟子,有
些事,想得,做不得啊。

   那公公…… 老夫終還是一俗人,有些臉面卻是拉不得的,且看他明日
要如何說。

   那我們……

   無需多做什麼,等待便是。 陳洪謐道,卻是有些乏了,自去內屋休息。
(待續)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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