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第五十七章:尋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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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07

作者:劍氣長存
字數:8397
2018/11/07

第五十七章 尋道者

  王朝一千四百五十一年,浮嶼改天換地。

  殷仰首座身死道消。

  神王宮聖女閉關四百年終於出關,邁過了那一道境界,真正進入了通聖,接
替了首座的位置。

  承平首座進入北府,生死未卜。

  白折封劍代刑宮,開始閉死關。

  而浮嶼的死敵邵神韻被劍封乾明宮地底,皇宮中的兩個通聖老怪物鎖死了大
陣,這個訊息也開始向著妖族傳達過去。

  在所有人的認知裡,邵神韻此刻幾近已死,再無力挽狂瀾之力,強行拼湊起
的妖族必將再次大亂,到時候甚至不用人族出手,他們也將陷入長久的紛爭之中。

  聖女宮聖女,如今的神王宮首座,門下多了兩個關門弟子。

  兩個弟子皆是妙齡少女,根骨天賦極佳。

  那一日又無數仙鶴繚繞在浮嶼四周,聖女在收徒之後便與葉臨淵駕鶴而去,
兩人白衣紅鶴,飛往千萬裡的河山,只留下一個紫發的少女代師教導。

  那紫發少女一如夏淺斟少時。

  葉臨淵則與夏淺斟去遊歷一整個大千世界。

  他的出現是一個迷,或許除了他和夏淺斟,其餘無人知道。

  而一些修為更高知道更多秘聞的人便更覺得震驚疑惑。

  既然葉臨淵還活著,那林玄言到底是誰呢?

  沒有人會為他們去解答這些疑惑。

  仙人騎鶴觀山河的傳說開始在人間流傳,在開滿樘櫪花的山林,在遍地白耀
花的原野,在據說潛藏古蛟的深陵巨谷,在海天顛倒的蔚藍色內海,在雪原,在
天山,在湖澤,在冰川,在人間任何可以達到的地方,都有他們的足跡和故事流
傳。

  三個月轉瞬即逝。

  這短短的三個月內發生了無數震動天下的事情。

  比如東城的鐵匠鋪子裡響起了一聲打鐵的聲音,然後一柄劍淬火而出,公開
售賣。

  那些壓在各大宗門之上的規定皆被廢除。

  浮嶼與陰陽閣和玄門的聯絡都被切斷。

  浮嶼長老組成使團親自下界,慰問皇族,送與重禮,感謝此行鎮壓妖尊之德,
只是並未將那柄淵然歸還。

  許多事情猶如地震一般在修行界傳播著,人們雖然無從見到浮嶼的景象,但
是也大致可以推測出如今浮嶼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某天清晨,俞小塘拼命地敲著碧落宮的門。裴語涵開啟門,看著一臉慌張的
少女,知道一定出什麼大事了。

  俞小塘張開了手臂,嘗試著比劃著一個巨大的事物:「師父師父……外面來
了一頭鶴,紅色的,好大一頭啊。」

  裴語涵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這些天,她也聽過許多關於神仙眷侶的傳言。

  羨魚劍破空而去的場景猶在眼畔。

  寒宮的劍陣可以攔住任何人,卻怎麼攔得住那一位?

  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將再大的震驚都漸漸撫平。

  在無數寂靜不眠的夜裡,她早有了很多的猜想,但是要真正面臨的時候,她
忽然覺得無比不真實。

  彷彿大夢一場。

  她望向了那裡,那裡有個男子望著她,他靜靜地立著,像一柄藏住了鋒芒的
劍。

  那張熟悉的臉看著無比遙遠。

  這一刻裴語涵才明白,原來無論過了多少年,她都沒有走出過那個雪夜,永
遠停留在了那段紛紛揚揚的季節裡,她兜兜覓覓,若得若失,一直等待著某一天,
會有一個人緩緩走來,牽著她的手走出那條深深的小巷,走進萬家燈火裡。

  她站在碧落的門口。

  他站在那一頭。

  兩個人彷彿隔著一條深深的雪巷對望,其間是五百年的漫長光陰。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喊了一聲徒兒。

  不知為何,她卻沒有應答。

  也不知為何,她此刻想起的卻是那日林玄言在自己嬌臀上寫字的樣子,那些
字清晰地浮在腦海裡,前面的字串聯了起來,她清晰地想起了那一句話:語涵師
父,再見。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在你心裡,我一直是你的師父。

  她又想起,她和林玄言在北域相逢的時候,她喊了他一聲師父,他沒有應答,
此後的日子裡,他也從來沒有喊過自己一聲徒兒,除了最後一日,他在小閣之中
教導自己的時候,最後喊了自己一聲徒兒。

  他還說過好多次有一件事情一直瞞著自己。

  在清暮宮幾個月的時候也從未碰過自己的身子。

  如今一切破碎的往事像是串聯起來的珠簾,叮叮淙淙地迴響在腦海裡,彷彿
招魂的銅鈴。

  而這些如今昭然若揭的事情,她先前卻從未注意或在意過。

  「小塘……」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於緩緩開口。

  「嗯?」小塘此刻也是思緒百轉,終於聽到師父說話,她立馬轉過頭,等待
著師父的後文。

  裴語涵有些生硬道:「他……是你的師祖。」

  「……哦。」俞小塘再傻也能感受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氣氛,她心中也是震驚
無比,捻著自己的衣角,對著葉臨淵輕輕鞠了個躬:「嗯……師祖好。」

  ……

  浮嶼聖女宮中,蘇鈴殊完成了今日的課業,走在後山的溫池裡,那裡有新栽
的一池蓮花。

  陸雨柔和趙溪晴看著蘇鈴殊離去的背影,悄悄對視了一眼,看著有些拘束。

  不知為何,這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小姐姐在為她們執教之後便變得很是嚴格,
整天板著個臉,她們最初還以為蘇鈴殊是假裝嚴肅,便去故意調笑她,結果被這
位蘇姐姐藉著門規懲戒的名義狠狠揍了一頓,接下來的三天,她們都是趴著睡覺
的。

  今日她們看著這位看上去沒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女走在蓮池邊,忽然覺得她的
背影好是寂寞。

  「最近蘇姐姐的話好像越來越少了。」陸雨柔輕輕嘆息道。

  趙溪晴:「噓,師姐輕一些,蘇姐姐的戒尺你還想再嚐嚐呀?」

  蘇鈴殊恰好向她們望了過去,陸雨柔一驚,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對著蘇
鈴殊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什麼也沒有說。

  蘇鈴殊淡淡地點點頭,她板著臉轉過頭去,看著滿池蓮花,不知想起了什麼,
終於忍不住莞爾地笑了起來。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心想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做一個嚴師。

  而那兩個妙齡少女並肩坐著,看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世界,頭頂和足下皆有
白雲飄過,光怪陸離。

  時間真的過去了幾千年了嗎?

  這和幾千年前好像也沒什麼兩樣呀。

  ……

  北府之中一片死寂。

  在夢裡,季嬋溪見到了一片深邃的幽谷,幽谷之中只有一條山道,她一個人
獨行其間,山道兩側皆是張牙舞爪的厲鬼和白森森的獠牙。殘月高懸,她肩上挑
著那一縷單薄的月光,在山道上漸行漸遠,惡鬼環伺的山道間,她獨行在這條羊
腸小徑上,不知為何竟然覺得溫暖。

  山道上有許多石碑,她遇碑則停,停復再停。她認真地看著石碑上的文字,
卻發現怎麼也看不懂。

  她就那樣走著走著,反正眼前只有一條路,她不需要做任何的選擇。只是她
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彷彿灌了千萬斤的鉛。

  不知何時,她忽然發現身邊似乎多出了一個雪白而模糊的身影,她扭過頭,
想要努力看清楚他的臉,卻發現怎麼也看不清。

  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大道獨行,何來的人相伴呢?

  那個身影忽然抱住了她,她沒有掙扎,身子輕盈地向著道路的盡頭飄去。她
終於來到了山頂,視野向下望去,是當年自焚灰峰頂向下瞭望的景色,熟悉而遙
遠著。

  她轉過身,想去尋找那個白色的身影,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那一刻,少女驀然驚醒。

  少女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倒在一個香軟的懷抱裡。

  陸嘉靜看著懷中睜開眼睛的少女,「你醒這麼快?你之前身體透支過度,可
以再多睡一會。」

  有一瞬她竟然還想繼續倒下去再睡會,但是她依然掙扎著想要拖起自己的身
子,她抿了抿嘴唇,那蒼白的嘴唇終於添了一些血色。

  季嬋溪問:「我睡了多久?」

  陸嘉靜道:「兩個時辰都不到。」

  季嬋溪無力地靠在陸嘉靜的身上,輕聲道:「這麼久了啊……」

  陸嘉靜看著少女,有些心疼,「你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季嬋溪沒有回答,輕聲道:「我既然選擇了修鬼道,這便是我應該承受的。」

  說完這句話,她瞥了一眼另一邊的林玄言,忽然覺得自己軟弱的一面被對手
聽去有些羞恥,她掙扎著從陸嘉靜的懷中翻了出來,背脊靠在冰冷的牆上,漸漸
地平復著自己的氣息。

  林玄言也靠在牆上,他閉著眼,不知是醒了還是睡著。

  季嬋溪想了很久,才終於道:「謝謝。」

  林玄言睜開了眼,輕輕打了個哈欠,「算你有點良心。」

  季嬋溪有些生氣道:「一碼事歸一碼事。」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悄無聲息地將手伸到了腦後,取下了那個湛藍色的破碎
髮帶,隨意地塞在了衣袖裡。

  林玄言卻不知道為何看到了這一幕,道:「髮帶已經碎了,還留著做什麼?」

  這是當日他送給季嬋溪的髮帶,其中還帶著暗諷之意。

  季嬋溪冷冷道:「你聽過臥薪嚐膽的故事嗎?」

  林玄言問:「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宿敵,我們不是,我更不希望是。」

  季嬋溪道:「你殺了我父親。」

  林玄言道:「可你和他根本沒有什麼親情。」

  季嬋溪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在他死之前,我也是這樣想的。」

  她沒有告訴林玄言,她始終忘不了那個飄雪的初冬,母親死在病榻上,她在
母親的病榻邊受了一夜也沒有等到季易天來,那時候她內心無比憎恨,甚至想著
有一天親手殺死這個負心漢。後來她被接去陰陽閣,季易天似是對她心中有愧,
便對她百般的好。

  但是少女始終會回想起那天,她在母親床榻邊跪了一整夜,一直哭到昏厥過
去。

  後來她長大了些,也放棄了親手殺死自己親生父親的想法,只想著長大之後,
便自己一個人去浪跡天涯,再不與陰陽閣有任何瓜葛。

  然後她忽然收到了父親的死訊。

  本以為自己會平靜的少女卻一夜難眠,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的雙
親都離開了這個世界,哪怕自己不愛。

  林玄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很恨我?」

  季嬋溪搖搖頭:「我說過,一事歸一事,今日你救了我,我自然不能恨你。」

  林玄言笑了笑,用一種敷衍小孩子的口吻說道:「真懂事。」

  聽到這三個字,季嬋溪皺了皺眉頭,她側過頭望向林玄言,道:「但是如果
有機會,我還是想擊敗你。」

  林玄言道:「你沒機會的。」

  季嬋溪抿著嘴唇,不解之中有些惱怒:「憑什麼?」

  林玄言道:「因為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還小,大一些就懂了。」

  一旁的陸嘉靜有些聽不下去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林玄言,然後對季嬋溪說道:
「季姑娘,我允許你現在去刺他一刀解解氣,我看他敢不敢還手。」

  季嬋溪不知道陸嘉靜是不是在玩笑,只是認真道:「留到以後吧,現在北府
之中尚有其他人,我不應該為了個人的賭氣不顧大局。」

  陸嘉靜讚許道:「沒想到季姑娘這麼明事理。」

  季嬋溪反問:「我看起來很像無理取鬧的嗎?」

  「像呀。」林玄言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不知道季大小姐還記不記得,那
天比武之後,你來我房間門口,說了一句什麼。」

  季嬋溪別過頭,如墨的眸子泛著清明的光,她淡淡道:「你繼續說。」

  林玄言看了一眼她暗藏殺氣的眼神,微笑道:「我不說。」

  季嬋溪覺得更生氣了:「你這麼無恥的人,憑什麼比我更強?」

  陸嘉靜在吵架的事情上向來很少幫林玄言,她補刀道:「他是外強中乾。」

  季嬋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嘉靜忽然問:「你身上好像有比較嚴重的傷勢,在我們來之前你是不是遇
到了什麼人?」

  季嬋溪點點頭:「我遇到了幾個人,我殺了一個,然後僥倖跑了。」

  陸嘉靜微驚:「北府之中的境界都被壓抑在同樣的水準,你如何做到的?」

  季嬋溪道:「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我想明白了境界的問題,自己
也覺得有些心有餘悸。」

  陸嘉靜由衷道:「你已經是我見過年輕人裡最強的了。」

  林玄言道:「方才還不是被我抓住了。」

  季嬋溪捏緊了拳頭,兇巴巴地望著他,「要不要再打一架?」

  林玄言果斷道:「不打,要打出去打。」

  季嬋溪冷哼一聲,懶得接話。

  陸嘉靜在一邊沉思片刻,望向林玄言,問道:「之前你曾在天峰關口,你記
憶中有多少人?實力強橫者又有多少?」

  林玄言沉吟片刻,季嬋溪已經開口了:「一共八十六人,邵神韻過天峰關之
時重傷了五十餘人,那些重傷者不足為懼,對於我們真正有危險的,大約是三十
餘人,其中以浮嶼的長老為大多數,也藏有一些人族隱修,甚至還有妖族之人為
接應邵神韻潛伏其中,很難對付。」

  陸嘉靜粗略計算一下,然後繼續問:「那你來到北府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

  季嬋溪回憶道:「那個地方很黑,很空曠,有八條路從不同的方向延伸過來,
我應該是在一個圓盤的地帶。當時我預感到那裡不安全,便選了其中一條離開。」

  陸嘉靜又問:「那些道路上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比如壁畫之類的?」

  季嬋溪搖搖頭:「沒有壁畫。」

  陸嘉靜問:「什麼都沒有?」

  季嬋溪猶豫了片刻,她修為運轉,識海開啟,幾道雪白的光線自眉心刺出,
懸浮著列在身前。那是四柄古劍,劍鍔之上雕刻著古意圖紋,而劍刃已經朽鈍,
劍意無鋒,看上去隨時會折斷一般。

  林玄言微驚,目光一下子黏在了四柄古劍上。

  季嬋溪道:「這是我在那條道路上尋找到的東西。」

  林玄言認真道:「可以給我一把嗎?」

  季嬋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剛剛你敢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

  林玄言心想報應來的也太快了吧,他儘量用誠懇的語氣道:「如今我們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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