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裡的罌粟花 【第五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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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2-06

for Gadrel C.”。

這上面的很多英文單詞我也不認識,便想著拿出手機開啟翻譯軟體查一下單詞,可當我剛點開線上詞典的時候,走廊裡又響起了夏雪平的皮鞋聲。本來我想要把戒指放回原處,可一想到艾立威奪走了夏雪平,我心中就氣不打一出來,看著手中的戒指差不多還算值錢,我硬著頭皮大著膽子一咬牙,就把這枚戒指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跟他對夏雪平做的事情比起來,我這樣做根本算不上什麼。

等夏雪平回來的時候,我剛好用熱水把杯子裡的粉末飲料衝調好。看著夏雪平,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口袋。

“我拿你一包飲料粉喝,不介意吧?”還沒等夏雪平說話,我就用一小口啜了下去。

——哪知道這玩意比蒙古奶茶還鹹,鹹得燒嗓子,味道很辣,甚至好像還有點帶著泡菜那種的微酸,而且濃烈的味精感回味起來讓舌頭都覺得又幹又澀。

“……這是什麼?”我連忙放下了杯子,又取了一個紙杯接了幾口涼水放在嘴裡漱了下去。

“泡麵的湯料包。”夏雪平睜大了眼睛無辜地看著我,就彷彿不應該是什麼奇怪事情一樣。

我又仔細看了看放在那杯泡麵湯旁邊的塑膠袋,心裡怒罵自己也真是太馬虎了,因為那包裝的另一面分明寫著“X心辣白菜拉麵”的字樣。

“……跪服了!”我擦著嘴說道,“國中時候上課偷摸在書桌下面看到的漫畫《阿衰》裡頭的情節,沒想到現實裡真有人這麼幹!你從哪積攢來這麼多的泡麵湯料啊?”

夏雪平抻了個懶腰,然後坐到了辦公桌前,開始整理著自己弄回來的資料,對我說道:“當然是吃泡麵時候剩下的。一頓飯不吃兩包的話吃不飽,但是把兩包的湯料都衝開了還會覺得鹹,所以就留下了。扔了也是浪費,留下來當飲料喝,補充體力不說,鹽和味精的提神效果,要比咖啡、瑪卡以及茶葉強的多了。而且我喝什麼用得著你管嗎?”

聽到這,我的心裡瞬間很不是滋味。不是因為她最後非要嘲諷我一句,而是因為夏雪平那個小金屬盒裡的湯料包的數量之多,根據我的估計,並不是一朝一日積累下來的。

她抬起頭看著正發楞的我,又對我說道:“那杯你不喝的話給我端過來,我從來就不喜歡浪費,而且我正好也渴了。”

我哭笑不得,對她說道:“……受不了你,一天天酒喝得那麼多,泡麵還吃這麼些,你就不怕把自己身體熬壞了?你也真是不知道對自己好點!”接著端了那杯泡麵湯,走到了她面前放下了杯子,然後又蹲在她身邊多拿了一個紙杯,兌了一杯溫開水。



“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你是白痴麼,何秋巖?快幫我幹活!”夏雪平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道。

“成天到晚,逮住誰就罵誰'白痴';就會這麼一句,你也不知道換點新鮮的……”埋怨過後,我便拿了自己原來辦公桌下的椅子,搬到她的右前方坐了下。

聽了我的話,夏雪平白了我一眼,接著她喝了口泡麵湯,美美眯著眼睛,說了一句“好喝”,然後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在我剛拿起那一摞散頁的時候,夏雪平又抬起頭,端詳了我半天。

“看什麼呢?”我詫異地問道,“我臉上有松鼠麼?”

“我看你今天有點不正常。”夏雪平停頓了片刻,補充道:“你今天一直不正常,但是現在最不正常。”我剛以為她是在故意跟我找茬,卻聽她又問道: “是不是有人給了你什麼讓你拒絕不了的好處了?”

“你怎麼看出……咳……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嚥了口唾沫,對她反問道。

“猜的,一遇到這種事,你的下眼瞼就會一直跳。你從小就這樣。”

“被你搞得挺迷信似的……”我咬了咬牙,又對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那……假如我真遇到了這種事,我應該怎麼辦?”

“小學的時候,你們班那個叫季朝陽的男生,考數學考試作弊,被你發現,這個事情你還記得麼?你當時就是班裡的紀律委員,本來你應該報告給班主任老師的,可是後來那個季朝陽送了你當時最想要的數碼暴龍玩具,因為這個,你就猶豫了。”

“小學……小學幾年級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夏雪平看著我,柔和了一些目光,對我說道:“但當時你並不覺得開心,我和勁峰那段時間都以為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後來你自己去把玩具還給了那個男生,當然作弊的事情你也沒告訴老師——你從小就是這樣。但是後來因為當時季朝陽作弊的時候,被路過的德育主任看到了,告訴了你們班主任。你們班主任還是處分了他,而且也把你處分了,撤了你的職。”

我低下頭,深呼吸了三次。

“道理是一樣的。只是當時的事情,也不過是孩子之間的事情,一次作弊,一個玩具看似無傷大雅;可你現在,你得擺正自己的位置,否則就容易出更大的問題,你懂麼?”

我想了想,對她說道:“但我如果是為了……”

“為了誰都不行!”夏雪平果斷地說道,“——自己的良心除外。”

我深吸了口氣,依舊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我其實很清楚夏雪平給我溫習了一遍我還成天看動畫片、玩變形金剛時代的故事,是要告訴我為人要正直、剛正不阿、公私分明,在她還沒離開我們那個家的時候她經常這樣教育我;

可是,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才是我何秋巖的良心啊。

夏雪平看著我,又微紅著臉猶豫了片刻,輕聲對我說了一句:“謝謝你的冰激凌蛋糕……沒想到草莓味的,還挺好吃。”

“我什麼時……”剛說出四個字,卻又想??起晚飯後的時候,大白鶴告訴過我他把我中午多點了的一個冰激凌蛋糕讓店家外賣送去了夏雪平家,可我卻因心情極差怒吼了大白鶴一番。少有的被夏雪平誇讚了一次,讓我在心裡被一股熱流擊中的同時,對大白鶴也不由得產生了巨大的歉意。 “……沒事,你喜歡就好。”我繼續說道。

“嗯,幹活吧……”夏雪平沒有轉頭,但依舊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又彷彿生怕被我發現似的,故作專注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檔案,應了一聲。

“所以……”我一邊重新按照頁碼給那些散頁排著順序,一邊假裝有一搭沒一搭地對夏雪平試探著說著話,“你這是回家以後又回來了?”

“對啊。吃了兩口你那個蛋糕,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我就過來了。”夏雪平用平淡的語氣回答道。

“哦,我還以為你跟……”話說了一半,我趕緊住了嘴。有些話說出來之後非但不會讓自己更痛快,反而會讓心裡的傷痛加倍。

“'跟'什麼?你是想說我'跟''某人'約會去了,還是'跟'他繼續做昨天下午被你發的事情了?”她瞪了我一眼,咬著後槽牙對我故意問道。

我沒就這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她看起來也有點生氣。

然後,我跟她之間陷入了一陣尷尬的安靜。

整理材料這種活對我來說其實真的就是一種遊戲,別說是有頁碼就算是沒有頁碼的也無所謂,當年在警院的時候,我可是曾經代表班級參加過全校的檔案整理編排大賽,並榮膺第一名。因此差不多兩分鐘我就已經整理出一本五十多頁的卷宗。

她不主動跟我說話,我也不禁覺得有些無聊,這本卷宗是一樁關於二十四年前的殺人案。二十四年前,我估計那時候夏雪平還在上高中,她怎麼會突然對一個二十四年前的殺人案感興趣呢?待我接著往下讀起,赫然發現這個案子的案發地點,居然又是J縣,而且很巧合地,竟然是周正續的老家,那個有著奇特婚俗的H鄉。那是一個丈夫殺妻的事情,在二十四年前的九月三十日,H鄉鄉民馬某醉酒後與妻子發生口角,之後又發生肢體衝突,中間過程中馬某的父親前來勸阻,被兒媳曹氏推搡在地,馬某一怒之下,吵起剪刀直接刺穿了妻子的頸部動脈,導致曹氏失血過多,當場身亡;後因馬某醉酒,因而被定性為酒後殺人,但還沒等到法院宣判,馬某就已經在拘留所中自縊。

“你怎麼對這麼個案子好奇啊?”我想了想,主動對夏雪平說道,“對了還有,你們最近接的案子怎麼都是在J縣的?”

“一口一個‘你們’,呵呵,翅膀可真是硬了!”夏雪平沒抬頭,翻著檔案夾冷冷地對我說道。

我悻悻吸了口氣,咬著牙卻也不知道該回她些什麼,便也沒有再抱著能夠跟她搭話的意願,接著收拾著桌上的檔案。結果我剛另起一頁,夏雪平卻開了口,一把索走了還被我捧在手裡的檔案散頁,“拿來吧,”然後她又從抽屜裡找出一根裝訂繩,按照散頁上面打好的孔把我剛歸置好的案情卷宗牢牢繫緊,並對我說道:“這個案子,很有可能是接連幾個月在J縣發生的一切命案的根源。你記得你上次跟我一起去J縣的時候,在H鄉遇到的那個講了一堆怪話的老人家麼?”

“就是那個說什麼是我們這些‘城裡頭當差的‘,讓他們那些信奉淫……信奉‘怪異’婚俗的農村人‘覺得自己髒’的那個老頭兒,對吧?”

“就是他。”夏雪平頓了頓,說道,“他就是這個案子裡那個馬姓罪犯的父親。”

“那你又把這個案子的卷宗翻了出來,是想要翻案,還是覺得它跟現在的某些案子有什麼聯絡?”我對夏雪平問道。

夏雪平抬起了頭看了看我,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嘆了口氣:“前不久我跟徐遠又去了一次J縣,就是因為這個馬老先生也被人殺了。而且有兩名J縣警察局的領導和一家食品廠的廠長也被害了,根據鑑定課的初步推論,那三個人都死在在馬老先生被害前後的24小時裡。”

“都怎麼死的?”

“用不同把水果刀刺穿要害部位,流血過多。現場沒留下任何指紋、頭髮和腳印——馬老先生那個不一樣,他是被人用手機充電線勒死的。”

“手機充電線?……在手機充電線上也沒留下指紋?”

“充電線的膠皮被燒光了。”

“還真是個老手……可是又是什麼人敢殺警察呢,而且還是縣警察局的領導……那你肯定發現什麼了,對吧?”我又問道,“如果我沒想錯,我猜你肯定是覺得,這死掉的兩名警察、食品廠廠長,跟這個馬老爺子一定要有什麼聯絡。”

“這我還不知道,但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要查。”夏雪平打開了眼鏡盒,擦了擦鏡片後又對我帶著揶揄的意味問道:“呵呵,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辦案的事情了?”

“這話叫你說的!好歹我也是個警察,而且我每天也是來上班的好嗎?”

“你還知道自己是警察呢?你不說我真以為你早忘了,我以為你這個所謂的'高材生'每天就會無所事事,然後就只會關注一堆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呢。”夏雪平戴上了眼睛,拆開了一個檔案袋,捧著資料讀了起來,然後又攤開自己的筆記本在上面記錄著。

“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無奈地拿起另一摞散頁,整理著上面被彎折的頁尾,反駁道:“整個市局裡我又不是誰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關注的好不啦?”

夏雪平像沒聽見我說的話似的,繼續數落著我:“然後遇到點事情就跑、遇到點事情就跑,當小偷扒手的貌似遇到危急情況第一反應是準備腳底抹油的,都很少見呢。”

“哼,也不看看我是因為誰……”我低聲吐槽道。

夏雪平剛寫了幾筆,她又說道:“你自己說說,你從九月份來市局以後到現在,有幾次是認真考慮案件的調查情況的?虧你還是個警校所謂的'高材生',一直以來其實我對你挺失望的……”

“嗯,我知道,跟‘某人’比起來,我可不是差遠了麼。”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

夏雪平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不再開口。

撞破床上躺在一個被窩裡、打得頭破血流、哭得一塌糊塗,這三個令人憤怒而羞恥的維度構造起來的令人憤怒的畫面,距離現在為止也就發生在還不到兩天的時間。這個勁在我心裡沒過去,我估計夏雪平心裡也依然不好受。我其實不想折磨她,也不想給自己再徒增煩惱,否則我也就不會跟她一起到辦公室裡了。

“那什麼……我聽說,昨天晚上後來……你去我寢室門口了?”我換了個話題問道。

“嗯,去了。”

“你還找我幹什麼?”我的心裡也憋著氣,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一絲期待。

夏雪平欲言又止,眨了眨眼,死盯著手裡的材料,伸手理了理髮梢才說:“我去你寢室,又不是去找你的。”

夏雪平,你可真有意思,還跟我嘴硬!見她這樣,我故意問道:“哦,不是去找我的哈?那如果不是去找我的,你還坐在我門口乾嘛呢?”

“誰說的?——對,我想起來了,你的那兩個小朋友告訴你的吧?”夏雪平斜著眼睛看著我問道,“他們那一對兒還說什麼了?是不是還說我因為你哭了?”

“對。”

“哼,我可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憐。我反倒是想看看你,看看你這個小幼稚兒童是不是哭了,別因為看見一些你不應該看到的,一時想不開作出什麼事來。 ”夏雪平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臉去刻薄地說道。

“我哪有什麼權利想不開!”我吼了一句,想了想,又嘆了口氣,“你如果真是喜歡,我無所謂。我想開了,你要是真覺得開心快樂……”

但這話,我是真不想說完整了。

“哼,要不怎麼說你幼稚?居然還搞得像我背叛你了似的……這算什麼?”夏雪平咬了咬牙,繼續道,“我昨天后來也是終於搞懂了:能把自己媽媽當成女朋友似的對待,說什麼長大成人之後要娶媽媽那樣的話,那都是三五歲時候的小孩子才會做的事。你的心理年齡也不過是3到5歲而已,我幹什麼要跟你一般見識。”

我把手裡正在整理的材料怒氣衝衝地放了下來,拍在桌面上,看著夏雪平。哪知道夏雪平早就繃著臉、微微鼓著兩腮咬著牙盯著我。

這一瞬間我才終於發現,她這是故意的:我此時此刻寧可跟她保持尷尬局面不說話,也不願意跟她吵架;而她彷彿就像是奔著跟我大吵一頓,才藉口讓我幫她整理材料把我弄到辦公室裡來的。

——我偏不上當!好啊,你不是說我幼稚麼,那我就要跟你夏雪平較較勁,這次我還真想試試,我就不跟你吵!



於是我用嘴巴和鼻子狂抽了一口氣,嚥下去之後繼續專心地整理著手裡的材料,而且整理之後,我又裝作認真閱讀的樣子,看了幾分鐘後,一抬頭髮現夏雪平的臉色已經有些微紅,也不知是被我這樣子給氣的,還是為她剛才自己說的那一通話羞紅了臉。

結果這一“裝作認真閱讀”,我還真看出來點東西。這一本整理好後的百十來頁資料,是關於“秦江實業發展責任有限公司”從成立之初到現在,共十四年的資產變遷記錄。而秦江實業的大老闆,正是被“桴鼓鳴”宣判死刑的高瀾,而且秦江實業的註冊地址居然是J縣而不是F市。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感興趣的;

真正吸引我的,是在第一頁上秦江實業第一年的公司債權人名單上,赫然寫著這幾個人的名字:段長嶺,慕天擇,劉國發。

前兩個都是熟人,J縣當年的兩大財主,前者是段亦澄的父親,後者是那個疑似被高瀾買兇殺人害死的大老闆,他的妻子叫陳美瑭,丈夫和兒子死後她就銷聲匿跡了。但是最後一個名字,實在是好陌生。

“劉國發是誰?”我問道。

“誰?”

我把秦江實業的這張債權人名單攤開放在了夏雪平面前,把那個名字指給了她看。

夏雪平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艾……'那個誰'跟我提到過,他下午給我抱回來的資料裡有很多關於這個人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我只好把材料拿了回來,從夏雪平手邊取了一根裝訂繩,把資料在桌上叩了叩好讓每一頁都順得整齊,然後順著打好的圓孔把繩串好繫緊。弄完這一切,我又好奇地翻了翻裡面的內容,發現這個讓人覺得陌生的劉國發,最開始居然是在秦江實業持股百分之四十的大股東。持股百分之四十,而公司的行政首腦和法人居然仍是高瀾,那說明這個人對高瀾的信任,不是一般的生意合作伙伴之間會提供給他人的。可是這個名字只在歷年的財務報表裡出現了四年,然後便無影無蹤了;我又特意看了一下公司的收益狀況,儘管我金融知識方面挺欠缺的,但是收支狀況這方面還能看得懂,前四年的時候,秦江實業一直處於不賺不虧的狀況,到了差不多第七年的時候,也就是當秦江實業開始以木料和物流生意打入F市的時候X才開始回本。在這個階段,高瀾的控股比例增長了百分之二十,而段長嶺和慕天擇的控股各增加了百分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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