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春色】(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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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2-25

作者:mazhuerb
2022/12/24

第一章

  天寶七年的長安城,春天似乎比前幾年都來得更早。急如密雨、重似驚雷的
街鼓剛剛敲過數輪,餘韻震得早起的販夫走卒們雙耳轟鳴,再無睏意,天色已經
飛快地亮了起來,絳紅的朝霞迅速擴散到大半個東方,於一片蒼茫的灰白中,顯
出難以言說的明豔和宏麗,而西側半輪殘月猶未全落,籠著淡淡曉煙,縹緲清淺。

  這是長安城的早晨。

  長安的早晨,自然有千萬種景象,萬千種聲音:太液池的溶溶碧水,經冬不
凍,青藻絲絲縷縷,隨水晃動,這時辰也有早起的黃鶯紫燕,在池邊初發嫩芽的
柳枝上停駐,與水中浮沉錦鯉隔水相對,黃鳥歌喉婉轉,如珠擊玉,錦鯉唼喋輕
輕,幾不可聞;碧瓦飛甍的大明宮外,丹鳳門緩緩開啟,發出沉重的響動,推開
宮門的武士神色森嚴,動作謹慎,彷彿連這聲音,都帶著皇城不可質疑的威嚴;
又一批懸箭壺佩寶刀的翊衛即將換崗,初生的暖陽照上他們身上的皂絹甲,反射
出淡漠的光澤,十餘雙戰靴踩過宮城的青石,整齊有序,腳步聲如同是由一個人、
一雙腳踏出。住得離皇城較遠的官員們,已經早早起來,只待街鼓敲過,便要或
乘馬,或坐車,前往皇城內的各部衙署辦公。偶有友人在路上相遇,便說笑著同
行,談的不是城中近來傳抄的好詩佳句,便是各官署中的故事新聞。偶爾有人停
下來,在某家蒸餅鋪子買幾個櫻桃饆饠和胡麻餅,以襴衫袍袖託著便吃,被同僚
取笑:「不成事體!當心御史臺劾你!」而除了這些,清晨的長安城中,最為繁
鬧的,便是東西二市了。

  數千家商鋪在西市彙集,除了來自波斯、大食的胡商們交易珠寶、絲綢的店
邸開門較晚,其他各種衣肆、絹行、麩行、餅糰子店、櫃坊、油靛店、凶肆、藥
店、彩纈鋪子……早在街鼓未響之時,已有各種聲音交相響起:有柴禾在火中發
出的輕微爆裂聲,有鋪排布料比對針線的窸窣聲,有剪刀開合的咔嚓聲,有煎藥
時風爐空氣鼓動的呼呼聲,有砧板上斬肉的鈍響……有夫妻倆在商議店裡的五福
餅該不該換餡子,有主婦在呵斥睡懶覺的兒女,有酒肆的店主吩咐婢女早早灑掃,
快些在酒壚上設酒,這幾日酒客正多……

  裴璇不巧便是這樣的一名婢女。

  聽著店主已下樓去了,打著呵欠的她,終於偷空伸了個懶腰,閉上因睡眠不
足而微紅的雙眼,坐倒在地,嘀咕道:「原來半夜雞叫的故事不是編的,您一個
資本家,起得比我們這被剝削的人還早啊……」忽然店主又伸頭叫道:「阿璇,
且莫忘了將燒缸也擦過!」裴璇嚇得一個激靈,只道他聽見了,慌忙答應著:
「是,是。」隨即失笑:她用普通話抱怨店主,這中古時代的店主就算站在她面
前,又如何聽得懂?

  是的,她是個穿越者,雖然,她起早睡遲,而且只是個酒店服務員,完全不
像其他穿越女主那樣呼風喚雨。

  不過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她經歷了許多艱辛方才生存下來,在從21世紀的
女大學生變成掉落唐朝、語言不通、沒有戶口「籍書」的黑戶之後。這種沒有學
業壓力,將來也不必在職場奮力拼殺的日子,一旦適應,便相當吸引人。

  店主雖然很像周扒皮,人卻很善良,對她也比其他人更為客氣,雖然她知道
這是為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修長,指甲小巧,未經塗染,也透著健康的淡紅,像是十片小小的
桃花瓣,骨節纖細秀氣,肌膚白嫩柔膩,如酥乳,如凝脂,手背上淡青血脈隱隱
可見,一雙手腕玲瓏纖巧,從棠梨色的圓領衫子的窄袖口中伸出,被那衣料的暗
褐之色益發襯得膚光如玉,肌理細潤。

  她的手是很美。而若以如此美麗的雙手,開一甕新酎的黃酒,取一隻葡萄折
腹銀盃,淺斟慢注,使稠稠的酒液傾瀉入杯,漾開醉人的琥珀色,又有幾個人不
會魂銷魄蕩,一飲而盡呢?

  店主便是看中了這雙手所能帶來的利潤。而和這樣一雙手比起來,裴璇的眉
目只能算是清秀標緻。不過,這也是裴璇的幸運:「要是長得漂亮些,怕不就要
像那些胡姬一樣,幹那陪酒的差事了?!去死!」她發了一陣愣,取了塊布,仔
細擦拭燒缸。燒缸平日多在火上,不過唐時燒酒加熱多是低溫,是以擦起來也不
髒手。待得廳中灑掃已畢,外頭已是紅日高照,人聲鼎沸。她倚在一扇破圖上,
漫不經心地向樓下看去,卻忽然一愣:樓下已有許多麻衣如雪計程車子們走來走去
了,有的臉帶歡容,眉梢眼角都帶著二月的春風,腳步格外輕快,有的色沮勢消,
步履遲緩,甚至刻意不與他人同行。他們身後,也多有人指點,神色或豔羨或同
情。

  「放榜了?」裴璇吃了一嚇,睏意全無,才想起今日果然是春榜張貼的日期,
早在五更時,禮部南院門外就該已貼了榜書了。

  該死!這幾天酒客太多,她竟然忙得忘了。他……他可中了麼?

  那個男子……他該有三十左右了?他的眼角邊,已經有了淺淺的紋路,可他
一笑起來,那些紋路細細攢聚,反而使他的臉比坊曲間的輕薄少年們,更多了一
分溫和沉靜的味道,並不顯出多少風霜之色。士子們慣例,應試期間在袍外另罩
麻衣,顯示讀書人身份,所到之處,眾人無不敬重。他也穿著一身麻衣,可衣服
像是舊衣,並不是簇新的雪白,白得軟而且舊,照理,該是很落拓的:可是穿在
他身上,偏生又是那麼合宜。

  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考進士科呢。裴璇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頭。反覆想了一
回,已有酒客上樓來了。裴璇心神不屬地上前斟酒遞菜,只聽他們議論的皆是新
科放榜之事,心中益發煎熬。

  忽聽一人笑道:「聽說這一科有個姓錢名起的,好不傲氣!寫詩說什麼世人
所貴惟燕石,美玉對之成瓦礫,便似獨有他是那荊山美玉,別個都是瓦礫石塊,
豈不可笑!」另一人彷彿老成些,道:「他確也有詩才,狂縱些卻也尋常。此番
落第,良為可惜。」先說話的那人又道:「嘿嘿,他有詩才又有何用?如今李僕
射久在臺衡,他不喜文學之士,人盡皆知,不然張相公如何出為荊州長史……」
後面那人慌道:「噤聲!這等話你我豈說得?連性命通不要了?」裴璇不愛讀詩,
也不熟悉詩人們,卻也知道他們說的「張相公」,乃是寫出名句「天涯共此時」
的宰相張九齡,被李林甫嫉妒中傷,因此被貶出京做了地方長史。這時再聽這人
如此仔細,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個兼為左僕射和右相的李林甫,該是何等樣
可怖可懼之人?讀書時便聽說過「口蜜腹劍」這個成語,知道說的是他,卻不知
道,一個人要有多深沉,多工於心計,才能如此表裡不一?

  好容易送走了他們,本擬將息片刻,卻聽樓板聲響,又有一人挑簾而入。裴
璇懶懶起身,道:「郎君喜什麼酒……」一語未罷,呆立當場:面前人長身玉立,
著一身淡白麻衣,風度卓然,可不就是他!當下又是驚又是喜,只覺一顆心都無
處安放了。

  所幸那男子似乎心事重重,並未注意到她的失態,只低聲道:「紅曲酒,勞
煩小娘子了。」便自箕踞而坐,望著窗外發呆。

  片刻間裴璇將酒端到,那男子目光掠過她柔嫩白皙的手,略停了一停,便落
在酒卮上,眉毛微挑:「這是柏酒。」裴璇笑道:「獨個兒喝酒最易醉了,何況
紅曲酒那般濃釅。我斗膽替郎君換過,郎君勿怪。柏葉長青,喝下去自然永遠是
高高興興的,又不傷身。」那男子怔了怔,苦笑自語道:「原來我之不得志,連
旁人也看得出來了麼?也罷,也罷。」他竟不用杯,以口就著那盛酒的酒卮,便
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裴璇望著他深鎖雙眉,一時真想伸手去替他撫開。她想了想,重又端了一盆
胡麻餅過來。那男子凝目看她。裴璇笑著解釋:「空腹飲酒怕傷了臟腑,這盆胡
餅,便算是我請郎君的罷。」她勉力做出自然的笑容,心中卻是砰砰亂跳,緊張
不已:他會不會覺得我太奇怪了?會不會看出……看出……我的意思?我說的長
安話像不像樣?

  那男子又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他這一笑雖還有苦澀,卻如春冰初解,嫩
柳微拂,裴璇竟看得呆了。卻聽他問:「難得小娘子體惜。我在樓下,見到貴店
既是酒肆,也兼為旅館?」裴璇不解其意,點了點頭。男子道:「我既已落第
……」他作了一個很長的停頓,「恐怕又要在長安多留一年了。」裴璇脫口道:
「郎君不是長安人?說得好一口長安話。」「是麼?」男子一笑,「蓋因我已多
年不第,滯留京師已久……倒教小娘子誤會了。」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裴璇心
中一痛,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時又轉為複雜的歡喜:「你……郎君……要住在敝
店?」「正是。」男子不再看她,拈起酒杯,愣愣發呆。

  「好,我這便去與主家說過……」裴璇匆匆跑下樓,忽然想到:「現在既然
已放榜了,他肯定不願回從前住的旅館,因為沒有喜報,肯定很尷尬,所以才來
住我們這兒……」心中不由又湧起一陣酸楚。

  店主正在廚後淘酒,額頭上都是汗水,索性脫了外衫,見裴璇跑來,甚不耐
煩,聽她說完,揮手便趕她走,忽然又叫住她道:「是了,你替我走一回,向平
康坊我妹子家去取方子來,近來我咽疾犯了,大不受用。」「平康坊?!」裴璇
瞪大眼睛,「那不是……」「女娘家動什麼齷齪心思!」店主笑嚷道,「平康坊
豈是隻有南曲北曲那些娼妓!也住有許多貴人哩,裴侍中、李僕射,還有永穆公
主獨你一個田舍兒,從來不知道!再說我妹子是清白人家,嫁與賀家行醫的五郎,
便在平康里菩提寺左近安家……」裴璇懶得再聽,問清是幾曲幾巷,便一溜煙跑
去了,心想,早回來我還能早見到他呢。

  很多年後,她時常想起這一天。那一天的她曾簡單地歡喜著,懷抱著所有少
女都有的那種甜蜜而隱秘的憧憬,未來慷慨地在她眼前展開一幅無窮畫卷,就像
那一天的長安城,冬天的殘雪剛剛消融,芙蓉苑外曲江千樹梅花衝寒怒放,這個
古老而繁盛的皇都,馬上就要踏入一個佳氣紅塵暗天起的錦繡仲春。

  是的,如果她沒有走那一趟她將可以永遠保持那樣簡單的歡喜。

  然而生活總是在人們清醒之前,已經替他們做了決定。

                第二章

  是夜了。

  鏤刻合歡圖案的窗格,透不進半點光亮,房中也沒有燃燈,惟有銀薰爐蓋子
與腹壁上的鏤孔,透出些許暗淡的微光,也溢位縷縷不絕的幽香。香爐的爐蓋裝
飾花蕾形寶珠旋鈕,旋鈕以仰蓮瓣承託,中間的承盤寬沿折邊,爐腹鏤空為卷草
紋的溢香孔,爐身由三隻精巧已極的獨角四趾獸蹄承重。

  裴璇呆呆注視著這隻香爐,已經很久了。她的目光像在看香爐,又像在看某
個非常遙遠的地方。她輕輕把手放在爐蓋上,藉由燃香的熱氣溫暖手背,心裡卻
忽然冒出一個狂亂的念頭:要是舉起這隻香爐,趁他進來的時候打死他要麼就被
打死後世的史書上會不會記自己一筆?而爸爸媽媽……會不會知道那個曾經試圖
反抗奸臣李林甫的女子……就是他們的女兒?

  裴璇被這種悲憤而激烈的情緒控制,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香爐的銀足,她
狠狠地瞪著香爐,好像它就是那個讓她恨極了的人。

  忽然外面響起言語聲與腳步聲,由遠而近。裴璇不覺一抖,喉嚨乾澀,額頭
卻有汗水涔涔而下,牙齒將嘴唇咬出深深血痕,血水和因緊張而分泌的唾液交融,
黑暗中細細的血腥味道淌過舌尖,她卻絲毫不覺其味。她再次捏緊了香爐。

  果然吱呀一聲有人推開了門,輕巧地依序走入,卻是四個梳著螺髻、穿著單
絲花籠裙的嬌美少女,各自手持一盞絹燈,迅捷有素地將燈安在桌上和床邊,室
中隨即亮了起來,亮紅燭光由淺緋燈罩中透出,溫柔寧謐,襯著地上鋪開的軟紅
氍毹,更顯華貴。

  隨後,便有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他解去了幞頭,也脫去了外衫,只穿著白絹衩衣,從容隨意,可和他目光相
接的剎那,裴璇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雖然只是一瞥,她已注意到,他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年輕,像是隻有五十出
頭,完全不顯老態。他不是很高,看起來也並不十分威風,幾乎不像一個操控著
唐王朝絕大部分權柄的人,也並不像長安坊曲傳說的那麼可怖,看起來甚至可以
說是溫雅和藹。

  然而,沒有人能在他面前保持絕對的鎮定只要想到曾經犧牲在他手中的那一
串串名字,那些也廣為人知的名字:中書令張九齡、郇國公韋陟、河西節度使皇
甫惟明、左相李適之……甚至還有當年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被廢
之後又被賜死,也莫不和他暗中對武惠妃的幫助有些相關……

  這樣的人,必然讓人在一見之下,便心生驚惕和謹慎。

  就在瞬間的一瞥之後,裴璇悲哀地發現,自己之前的憤激和血性,忽然已經
消融得乾乾淨淨。這時她聽到他說話了,語氣竟然頗為溫和:「你是叫阿璇罷?」

  在她去平康坊的那一天,撞上李林甫從坊中出來的車輿,避道不及的她,本
是失禮重罪,卻因伏倒跪拜時伸出的雪白雙手而被他注意,然後然後她甚至沒有
機會回一趟家,便被帶回了這裡。在和李宅侍女的交談中,她聽說店主很快便不
得不將她的籍書交給了他派去的人。一紙籍書,就像她不能自主的命運,輕飄飄
地從熱鬧而自由的西市,飄入了這個高門深院的李宅。

  她嚥了口口水,一時說不出話,李林甫也未加責怪,只是徑自走到繡帳之側,
躺倒在狐皮軟褥上,悠然道:「該當如何,她們教授過你了罷。」她們?裴璇下
意識地轉頭,才見那些少女已然退了出去,房中竟只剩她獨自面對他。她驚惶之
中驀然讀懂他平淡話語中的意味,雙頰頓時燙若火燒:「什麼!她們沒有……我
沒有……」李林甫雙手放在腦後,頭靠在琥珀枕上,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卻不
說話。像是怕自己的勇氣即將徹底消失,裴璇衝口而出:「我……奴家……已經
有了意中人了……僕射若能放奴家回去……奴家定然……感激涕零,終生……感
激僕射的恩德。」在他的目光中,她越來越緊張,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輕
若蚊蚋。

  「是麼?」李林甫似乎毫不吃驚,起身走到香爐前,開啟貯香盒,按滅了殘
香,重新取出另一種香料點燃,房中頓時有一種更為幽微細密的甜香,嫋嫋升起。

  他凝望香菸片刻,才慢條斯理地道:「阿璇,你聽過前朝喬知之的事麼?」
裴璇不知其意,茫然搖頭。李林甫在榻上坐下,緩緩道:「長夜難消,不若我講
與你聽罷。則天女皇時,有個叫喬知之的補闕。他有個婢女叫碧玉,極為美貌,
又懂文辭,喬知之寵愛她,竟不肯娶正妻。女皇侄兒武承嗣聽說了,便將碧玉奪
去。喬知之悲憤難抑,便寫了首詩託人寄給她……嘿嘿,那詩名叫《綠珠怨》,
說什麼石家金谷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豈不是要她效那為了石崇殉情的綠珠故
事麼?那碧玉也當真剛烈,垂淚絕食,三日之後投井而死。」裴璇聽得頗為激動,
深深佩服這女子的烈勇。只聽李林甫又道:「你猜那喬知之後來如何了?」

  裴璇不答,李林甫便自說了下去:「承嗣從碧玉屍體的裙帶上見到了這首詩,
大怒,就叫人刺劾喬知之,最後在南市將喬知之斬首,又抄了他家。」裴璇腦中
一陣轟鳴,幾乎站立不穩。

  「這故事豈不有趣麼?」李林甫微笑,「還是時辰晚了,阿璇沒精神聽故事
了?那便安寢罷先讓我瞧瞧你的手。你這雙手,當真是當世罕見……」招手示意
她走近。

  「僕射,我」裴璇咬牙,「我……你若強逼,我只好咬舌自盡。」許是碧玉
的故事給了她勇氣,她這句話竟然說得非常鎮定。

  「哦?」李林甫雙眉微揚,唇角笑意愈濃,忽然揚聲道:「柔奴!」珠簾挑
處,一個約摸二十三四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比那些少女更為美貌,身段也更為窈
窕,穿著淺色縠紗衫子,縠紗輕薄如霧,隱約露出半邊粉胸,白雲也似,既酥且
嫩,裴璇雖是女子,看了也不由心跳臉紅,不由轉過了臉。柔奴徑自走到床邊,
垂首侍立。

  李林甫卻不看她,只拉過裴璇的手,驟然加力,裴璇不防,當即跌坐在床上,
她又驚又怒,大聲道:「你……」怨憤之中,一閉眼,便用力向舌頭上咬下。

  畢竟人都有怕死之心,牙齒接觸到舌尖時,她還是停頓了一下然而就在那個
瞬間,忽然有什麼極為柔軟的物事貼上了她的雙唇,隨即撬開她的唇縫,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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