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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3-03
作者：陳先生
2023/03/03
（21）
八月十七日早上，我如約來到江雪家。
昨晚我再次瀏覽「戰鬥在荷蘭」時，看到最新的帖子裡有人建議新來的學生
帶點吃的，因為住進公寓的時間可能是晚上，到時候可是沒有任何食物的。
於是在來江雪家的路上，我在商店買了五包康師傅紅燒牛肉麵。比起餅乾之
類的零食，泡麵起碼算是一頓飯，也方便儲存。
我提著泡麵按響門鈴，給我開門的是一頭棕黃色短髮的江雪。
理髮對於國外的留學生來說是件很麻煩的事，論壇上很多人都在抱怨荷蘭的
理髮店不僅剪得不好，收費還貴得離譜，甚至逼得人學著自己剪頭髮。想想也是，
在國內剪頭髮時，理髮師經常都像聽不懂話似的，完全不按你的要求來，何況是
在語言不通、習慣不同的國外了。
因此，江雪決定在出國前剪個短髮，這樣平時既好打理，也不用考慮在荷蘭
剪髮的事了。
江雪知道我喜歡她扎馬尾辮的樣子，就先問了我的意見。我自然是完全贊同，
喜歡馬尾辮不過是我個人的小癖好，當然不能影響江雪的正事。
兩天前，我們在附近的一家理髮店剪了頭髮。江雪從高一起就留著的一頭長
發，變成了有著斜劉海的齊肩短髮。江雪上次剪短髮還是因為初三時生我的氣，
但這次我們是開開心心地邊聊天邊把頭髮剪了，而且這次的髮型也比初中時好看
多了。
剪完之後理髮師又開始鼓動江雪染髮，他說黑色的短髮不如淺一些顏色的好
看。涉世未深的我們很容易就被說動了，然後一起在圖冊裡選了一種據說是當年
流行色的棕黃髮色。
不過理髮師確實沒有騙人，染髮的效果好得出人意料。江雪本來皮膚就白，
棕黃色頭髮襯得她白得發光。這髮型髮色配上江雪姣好的面容，還真有點像當時
日韓的那些偶像明星。母親見到她時，更是直誇她像個洋娃娃。
這是江雪第一次染髮，自然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不是黑頭髮的江雪，我被她這
個熟悉又陌生的新形象完全給迷住了，我真後悔沒有早點讓她來染髮。
「喜歡這樣，還是喜歡馬尾辮啊？」江雪笑嘻嘻地問我，她對自己的新發型
也非常滿意。
我痴痴地盯著江雪，故意說道：「什麼馬尾辮？」
「哈哈哈……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壞人……」江雪被我逗得大笑起來。
「我才沒有，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呀！」我也笑了。
這次剪髮果然和上次很不一樣了……
今天，看到來開門的江雪，我又看得入神了，看來我還是沒有適應她的新造
型。
「進來啊，傻啦？」江雪叫著還在發愣的我。
「哦，好，好。」我邊說邊走進去，在江雪耳邊小聲說，「都怪你太好看了，
讓我都看呆了。」
江雪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江雪父母在房間裡收拾東西，他們明天會和江雪一起去北京，把江雪送走之
後，他們還要在北京待兩天見個朋友才會回來。
聽到我來了，江雪父母都出來和我打招呼。我也把買泡麵的原因告訴大家，
他們都誇我心細、想得周全。江雪滿眼幸福地看著我，比自己被誇還開心。
我和江雪來到她的房間裡，把泡麵想辦法塞進箱子裡。這個新買的旅行箱
現在已經是滿滿當當，再也塞不進任何東西了。
「有你給我操心，真好。」江雪小聲對我說，她父母還在隔壁房間裡。
「這是應該的，你從初中就開始給我操心了，我這才幾天啊。」我邊說邊拉
上行李箱的拉鍊，「你要習慣，以後我會一直操心你的。」
「哇塞……陳陽，你再說這樣的話，我都要把你撲倒了。」江雪笑著撅起小
嘴，「這種話只准對我說，記住沒？你都不知道你剛才多有魅力……」
「放心啦，只有你覺得我有魅力。」我笑著回答江雪。
「才不是呢，陳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江雪拉住我的手，情意綿綿地看
著我。
「那江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也動情地看著她。
這時我們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輕輕的笑聲，我倆對視的眼神馬上從深情變得疑
惑，又從疑惑變得驚慌，我們剛才的話大概被江雪父母聽到了吧。
江雪可愛地吐吐舌頭，我佯裝鎮定，對江雪說：「該拍照了吧？咱們趕緊拍
照吧……」
「對，對，差點忘了。」江雪也趕忙配合我說道。
我們要拍的是江雪的家，這是我前兩天突然想到的事情。我一直記得和江雪
在我家看照片時的感受，用照片記錄過去的人和物真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江
雪家很快就要搬到A 市去，等到明年江雪回來，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她生活了十
幾年的家了，要想留下對這個家的紀念，只有趁現在多拍些照片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江雪，她非常贊同，她又告訴了她父母，她父母也非常
高興，我自然也得到了一番誇獎。
江雪家裡雖然已經堆了一些因為搬家整理好的東西，但所有的傢俱並不會搬
到A 市去，所以整個家裡還是維持著原貌。江雪拿著相機，把每個房間從不同角
度都拍了一遍，連廚房和廁所都沒有放過。
拍好了房間，我又讓江雪一家三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給他們留下了和這個
家的最後一張合影。拍完之後，江雪父母繼續回房間收拾，江雪拉著我在她的房
間裡又是一番自拍，給我倆在她的閨房裡也留下了紀念。
全部忙完之後，江雪換了身衣服就和我一起出門了，中午我們要去我家吃飯。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我父母不用上班，他們一早就起來忙碌，要好好做一桌飯菜
來給江雪踐行。
不過在那之前，我倆還有別的安排。
首先，我們要在XX學院裡拍攝一番。江雪搬家以後，大概是不會再回這裡來
了，所以我們要把我們兩人在這裡的記憶都儲存起來。
我們第一次在這個校園裡說話的教學樓後門、我們第二次在這個校園裡說話
的教學樓大廳、我們無數次走過的校園大道和花園小路、我們無數次相約見面的
校門口、我們很多次告別的花園出口、我們更多次告別的單元門口，還有我為了
偶遇江雪走過無數次、終於和她奇蹟般重逢的那條大路，都一一留在了江雪的相
機裡。
同樣留在相機裡的，還有我們在這些地方的自拍合影。這些地方有過我們的
歡笑，也有過我們的淚水，這些地方發生過的一切都是我們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
除此之外，江雪把整個校園幾乎都拍了一遍，因為這裡不僅有我們共同的記
憶，還記錄著江雪從幼兒園大班開始到現在的無數生活點滴。
拍完了這些照片，我們就從學院大門出來往東走去，江雪想在離開前再去一
次Y 校。
去Y 校的路上，江雪繼續不停地拍照，還拉著我一起自拍。
「快，笑一個……來，親我……對，就這樣，別動……」江雪說著連續按了
好幾下拍攝鍵，又留下了我們的一幅幅自拍，「這是初一時候你把我弄哭的地方，
要好好記錄一下。」
我抬頭看看四周，雖然道路和景觀已經與十年前完全不同，但透過比較和XX
學院的距離以及附近的建築，還是能認出我們所處的大概位置。
江雪說得沒錯，這裡就是初一時她為我流淚的地方，也是初三時我讓她流淚
的地方。初一時江雪的淚水讓我們兩人第一次有了共同的奮鬥方向，直到今天，
我們還在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著；初三時江雪的淚水又拉開了這十年間我
們聚少離多的序幕，直到今天，我們還要承受異國戀的痛苦。
「還有初三的時候……」我不由地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話一齣口，我才
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說。江雪並沒有說這是初三時她哭泣的地方，一定是不想提起
那些悲傷的事。
我趕緊地用力握住江雪的手，她扭過頭看著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沒關係的，我不會再像當年那麼傻了，握在手裡的幸福，我才不會讓它跑掉呢。」
「我也不會那樣了……」想到那些往事，我不禁傷感起來。
「不許哭哦……」江雪摸著我的臉說，「眼淚就留在過去吧，以後屬於我們
的都是歡笑才對。」
「嗯。」我點點頭。
「過去的事情不能改變，但是我們可以創造新的記憶。」江雪握緊我的手說
道。
「什麼意思？」我疑惑地看著她。
「笨……剛才這裡不就留下咱倆的笑臉了？」江雪搖搖手中的相機，「我們
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會成為未來的回憶啊……」
「那以後回想起來，這裡不光有眼淚，還有笑容了。」我明白了江雪的意思。
「是呀，還有照片為證呢！」江雪邊說邊高興地拉著我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因為一路上不時停下拍照，我們花了平時走這段路的兩倍時間才走到Y 校。
不出所料，Y 校的校門緊鎖著，不過我們也沒有打算進去，上次來這兒的時候，
我們已經在校園裡拍了足夠多的照片，江雪這次一定要來的地方是Y 校的操場。
我們又在操場看臺上那個熟悉的位置坐下，江雪如釋重負地說：「啊……我
終於在開學前和你一起來這兒了……」
「咱們上次不是來過了嗎？」我記得這是我們這個假期裡第三次來Y 校，也
是第二次來Y 校的操場了。
「那不一樣……你是不是準備在開學前來這兒的？」江雪問我。
「應該吧……」我的確有這個打算。
「我猜就是。」江雪得意地說，「所以我現在和你一起來，你開學前就不用
再來了。」
「這會兒離我開學還有點早吧……」我算了一下，至少還有兩週時間。
「那我只能這會兒陪你來啊，我也想……我也想在你去武漢前再和你一起來，
可是……」江雪低下頭，她的神情變得有些低落，她又抬起頭憐愛地看著我，
「你初三和高三的暑假都是一個人來這兒的，我每次想到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的樣
子都好心疼，所以這次我一定不能再讓你一個人來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今天江雪執意要來Y 校的原因，她在臨走前還在操
心著我的事，不僅猜到了我的意圖，還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
我摟緊江雪，長舒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對，還有兩週我就開學了，我們現
在來正好！」
「陳陽，你真好……」靠在我肩頭的江雪說道。
「是你好，你對我太好了。」我把頭輕輕挨在江雪頭上，「前兩次我來這裡
都是哭的，這次我是來笑的。」
「嘿嘿，要是我沒陪你來，等我走了，你一個人來是不是還要哭啊？」江雪
問我。
我想了想說：「可能會哭吧，不過和過去可不一樣了，我現在要是哭，那也
是因為想你。」
「你過去不想我啊？」江雪笑著說。
「過去也想啊，只是除了想你，還有……」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初三和高三的暑假，我在這裡感到的是一種永遠無法再見到江雪的絕望。
「不說了，不說了……」江雪突然起身，跨坐在我的腿上，兩手捧著我的臉，
盯著我說道，「我不該問你這些的，對不起……又讓你想起傷心的事……」
「沒事的，你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可以創造新的記憶啊。」我微笑著對江
雪說，「我們現在不是高高興興地一起坐在這兒嗎？」
「嗯，我們以後都要高高興興的……我還要你記住這個……」江雪說完就低
下頭吻在了我的嘴上，她抱著我的頭使勁吮吸著我的舌頭和雙唇，給我一個長長
的熱吻。
「這下肯定記住了，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這兒接吻。」我心滿意足地看著江雪。
江雪也一臉滿意地看著我，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邊
笑邊說道：「其實我第一次在這兒往你身上靠的時候，就準備好和你接吻了…
…」
「啊？不是吧……」我驚訝地說。
「我靠過去的時候特別擔心你會轉過頭來親我，我不知道萬一你親我嘴，我
該怎麼辦……後來我就想，親就親吧，反正那會兒艾娜也和吳睿親過了……」江
雪回想著當年的心情，「結果我發現你比我還緊張，你都有點發抖，哈哈哈…
…」
想起當年青澀的往事，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過去的我的確有些缺乏勇氣，
讓自己錯過了很多，也讓我們錯過了很多，好在命運待我不薄，沒有讓我和江雪
繼續錯過……不對，不是命運，是江雪的勇敢挽回了我們的幸福。
「想什麼呢？」江雪看著陷入沉思的我。
「沒什麼，沒什麼……」我搖搖頭。
「我也有很多後悔的事，有些遺憾永遠都無法再彌補了……」江雪幽幽地說
道，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看著江雪的神情，她的眼神里有真誠、有失落、有歉意，甚至還有痛苦，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我的心口有些疼，我不是因為她說的內容難受，而是為她感
到心疼。
「你這次可是猜錯了。」我故作輕鬆地說道。
「嗯？」江雪有些意外。
「在這個暑假前，我的確對過去的很多事情都感到後悔，但是現在我已經不
後悔了，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我看著江雪的眼睛說，「我們現在能這樣幸福地
在一起，有必然也有偶然，我們一直深愛著彼此是必然，那些陰差陽錯就是偶然。
經歷了必然和那些偶然，我們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江雪有些不解地看著我，認真地聽著我的話。
「可是如果我做出了和過去不一樣的選擇，那我們今天還會是這樣子嗎？」
我繼續說道，「可能這幾年我們會一直順順利利地走下來，比現在還幸福，雖然
我想象不出比現在還幸福是什麼樣子……還有可能，就是我們沒有在一起，甚至
已經形同陌路了……」
「不會的，我們不會那樣的……」江雪著急地說，她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會那樣的……」我輕拍著江雪的後背安慰她。
我又接著說道：「我也和你一樣害怕有那種可能性，雖然我知道它的機率很
小很小，但只要這個機率存在，我就不敢去冒這個險，所以就算給我機會重來一
次，我也什麼都不會改變，因為我怕有一件事不同就沒有我們的今天了，我太害
怕失去你了……」
說到這裡，我又回想起了這幾年失去江雪時的感受，心裡一陣陣洶湧的痛苦
差點讓我流下了眼淚。
江雪注意到了我神情的變化，趕忙把我的頭抱在她的胸前，她貼在我身上說
道：「你不會失去我的，放心吧，我永遠都是你的……」
「我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這十年你吃了太多苦了……」我感
受著江雪的身體傳來的溫度和柔軟。
「不要說自己，你的想法沒錯。」江雪打斷了我的話，「只要我們能在一起，
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都是值得的。」
「只是……你真的沒有一點遺憾嗎？我……我不是……不是那麼完美的女生
了……」江雪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看來江雪對這個問題始終難以釋懷。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江雪，她的表情有些黯然，顯得楚楚可憐，讓人無比
心痛。
我微笑著問她：「那你還是江雪嗎？」
「當然是了……」江雪小聲回答。
「那不就行了。」我滿眼愛意地看著她說道，「江雪在我眼裡永遠都是世界
上最完美的女孩，誰都比不上她。」
江雪一言不發地盯著我，我能看出她不是不想說話，她是不敢說話，她的眼
眶已經變得通紅，嘴唇在微微發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不許哭哦，你剛才說過的，以後我們都要笑才對。」我故意逗江雪開心。
江雪使勁咬著嘴唇，終究是沒有哭出聲來，但是已經匯聚到眼睛裡的淚水還
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我從包裡拿出紙巾，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本來我就是想說讓你不需要
再後悔和遺憾的，一下又扯遠了，讓你又難過了……」
「才不是難過……」江雪抹著眼淚說道，「我是被你感動的……」
「那你今天都感動我好幾次了，這次算我還你的，嘿嘿……」我繼續開著玩
笑。
江雪終於破涕為笑，她一把抱住我，說道：「陳陽，你真好……我真是太幸
福了。」
「所以以後就不要再遺憾什麼了，我們現在擁有的就是最好的。」我也抱緊
了江雪。
「嗯，不遺憾了，我們要好好地幸福下去，以後我們還會擁有更好的！」江
雪的回答好像突然給了我一股力量，我想做一件初中時就想在這兒做的事情，當
然，我並不是想彌補遺憾，我要創造屬於現在的新的記憶。
「江雪，你起來一下。」我對懷裡的江雪說道。
「幹嘛？」江雪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地站起身來。
我也跟著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大聲喊道：「江雪—
—我——愛——你——」
喊完以後，我轉頭看向江雪，她正一臉驚喜地看著我笑。
「初中時候就想這樣喊了……」我解釋道。
「陳陽——我——也——愛——你——」我剛說完，江雪就轉過頭去使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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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日早上，我如約來到江雪家。
昨晚我再次瀏覽「戰鬥在荷蘭」時，看到最新的帖子裡有人建議新來的學生
帶點吃的，因為住進公寓的時間可能是晚上，到時候可是沒有任何食物的。
於是在來江雪家的路上，我在商店買了五包康師傅紅燒牛肉麵。比起餅乾之
類的零食，泡麵起碼算是一頓飯，也方便儲存。
我提著泡麵按響門鈴，給我開門的是一頭棕黃色短髮的江雪。
理髮對於國外的留學生來說是件很麻煩的事，論壇上很多人都在抱怨荷蘭的
理髮店不僅剪得不好，收費還貴得離譜，甚至逼得人學著自己剪頭髮。想想也是，
在國內剪頭髮時，理髮師經常都像聽不懂話似的，完全不按你的要求來，何況是
在語言不通、習慣不同的國外了。
因此，江雪決定在出國前剪個短髮，這樣平時既好打理，也不用考慮在荷蘭
剪髮的事了。
江雪知道我喜歡她扎馬尾辮的樣子，就先問了我的意見。我自然是完全贊同，
喜歡馬尾辮不過是我個人的小癖好，當然不能影響江雪的正事。
兩天前，我們在附近的一家理髮店剪了頭髮。江雪從高一起就留著的一頭長
發，變成了有著斜劉海的齊肩短髮。江雪上次剪短髮還是因為初三時生我的氣，
但這次我們是開開心心地邊聊天邊把頭髮剪了，而且這次的髮型也比初中時好看
多了。
剪完之後理髮師又開始鼓動江雪染髮，他說黑色的短髮不如淺一些顏色的好
看。涉世未深的我們很容易就被說動了，然後一起在圖冊裡選了一種據說是當年
流行色的棕黃髮色。
不過理髮師確實沒有騙人，染髮的效果好得出人意料。江雪本來皮膚就白，
棕黃色頭髮襯得她白得發光。這髮型髮色配上江雪姣好的面容，還真有點像當時
日韓的那些偶像明星。母親見到她時，更是直誇她像個洋娃娃。
這是江雪第一次染髮，自然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不是黑頭髮的江雪，我被她這
個熟悉又陌生的新形象完全給迷住了，我真後悔沒有早點讓她來染髮。
「喜歡這樣，還是喜歡馬尾辮啊？」江雪笑嘻嘻地問我，她對自己的新發型
也非常滿意。
我痴痴地盯著江雪，故意說道：「什麼馬尾辮？」
「哈哈哈……你這個喜新厭舊的壞人……」江雪被我逗得大笑起來。
「我才沒有，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呀！」我也笑了。
這次剪髮果然和上次很不一樣了……
今天，看到來開門的江雪，我又看得入神了，看來我還是沒有適應她的新造
型。
「進來啊，傻啦？」江雪叫著還在發愣的我。
「哦，好，好。」我邊說邊走進去，在江雪耳邊小聲說，「都怪你太好看了，
讓我都看呆了。」
江雪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笑。
江雪父母在房間裡收拾東西，他們明天會和江雪一起去北京，把江雪送走之
後，他們還要在北京待兩天見個朋友才會回來。
聽到我來了，江雪父母都出來和我打招呼。我也把買泡麵的原因告訴大家，
他們都誇我心細、想得周全。江雪滿眼幸福地看著我，比自己被誇還開心。
我和江雪來到她的房間裡，把泡麵想辦法塞進箱子裡。這個新買的旅行箱
現在已經是滿滿當當，再也塞不進任何東西了。
「有你給我操心，真好。」江雪小聲對我說，她父母還在隔壁房間裡。
「這是應該的，你從初中就開始給我操心了，我這才幾天啊。」我邊說邊拉
上行李箱的拉鍊，「你要習慣，以後我會一直操心你的。」
「哇塞……陳陽，你再說這樣的話，我都要把你撲倒了。」江雪笑著撅起小
嘴，「這種話只准對我說，記住沒？你都不知道你剛才多有魅力……」
「放心啦，只有你覺得我有魅力。」我笑著回答江雪。
「才不是呢，陳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江雪拉住我的手，情意綿綿地看
著我。
「那江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也動情地看著她。
這時我們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輕輕的笑聲，我倆對視的眼神馬上從深情變得疑
惑，又從疑惑變得驚慌，我們剛才的話大概被江雪父母聽到了吧。
江雪可愛地吐吐舌頭，我佯裝鎮定，對江雪說：「該拍照了吧？咱們趕緊拍
照吧……」
「對，對，差點忘了。」江雪也趕忙配合我說道。
我們要拍的是江雪的家，這是我前兩天突然想到的事情。我一直記得和江雪
在我家看照片時的感受，用照片記錄過去的人和物真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江
雪家很快就要搬到A 市去，等到明年江雪回來，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她生活了十
幾年的家了，要想留下對這個家的紀念，只有趁現在多拍些照片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江雪，她非常贊同，她又告訴了她父母，她父母也非常
高興，我自然也得到了一番誇獎。
江雪家裡雖然已經堆了一些因為搬家整理好的東西，但所有的傢俱並不會搬
到A 市去，所以整個家裡還是維持著原貌。江雪拿著相機，把每個房間從不同角
度都拍了一遍，連廚房和廁所都沒有放過。
拍好了房間，我又讓江雪一家三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給他們留下了和這個
家的最後一張合影。拍完之後，江雪父母繼續回房間收拾，江雪拉著我在她的房
間裡又是一番自拍，給我倆在她的閨房裡也留下了紀念。
全部忙完之後，江雪換了身衣服就和我一起出門了，中午我們要去我家吃飯。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我父母不用上班，他們一早就起來忙碌，要好好做一桌飯菜
來給江雪踐行。
不過在那之前，我倆還有別的安排。
首先，我們要在XX學院裡拍攝一番。江雪搬家以後，大概是不會再回這裡來
了，所以我們要把我們兩人在這裡的記憶都儲存起來。
我們第一次在這個校園裡說話的教學樓後門、我們第二次在這個校園裡說話
的教學樓大廳、我們無數次走過的校園大道和花園小路、我們無數次相約見面的
校門口、我們很多次告別的花園出口、我們更多次告別的單元門口，還有我為了
偶遇江雪走過無數次、終於和她奇蹟般重逢的那條大路，都一一留在了江雪的相
機裡。
同樣留在相機裡的，還有我們在這些地方的自拍合影。這些地方有過我們的
歡笑，也有過我們的淚水，這些地方發生過的一切都是我們無可取代的珍貴回憶。
除此之外，江雪把整個校園幾乎都拍了一遍，因為這裡不僅有我們共同的記
憶，還記錄著江雪從幼兒園大班開始到現在的無數生活點滴。
拍完了這些照片，我們就從學院大門出來往東走去，江雪想在離開前再去一
次Y 校。
去Y 校的路上，江雪繼續不停地拍照，還拉著我一起自拍。
「快，笑一個……來，親我……對，就這樣，別動……」江雪說著連續按了
好幾下拍攝鍵，又留下了我們的一幅幅自拍，「這是初一時候你把我弄哭的地方，
要好好記錄一下。」
我抬頭看看四周，雖然道路和景觀已經與十年前完全不同，但透過比較和XX
學院的距離以及附近的建築，還是能認出我們所處的大概位置。
江雪說得沒錯，這裡就是初一時她為我流淚的地方，也是初三時我讓她流淚
的地方。初一時江雪的淚水讓我們兩人第一次有了共同的奮鬥方向，直到今天，
我們還在為著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著；初三時江雪的淚水又拉開了這十年間我
們聚少離多的序幕，直到今天，我們還要承受異國戀的痛苦。
「還有初三的時候……」我不由地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話一齣口，我才
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說。江雪並沒有說這是初三時她哭泣的地方，一定是不想提起
那些悲傷的事。
我趕緊地用力握住江雪的手，她扭過頭看著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沒關係的，我不會再像當年那麼傻了，握在手裡的幸福，我才不會讓它跑掉呢。」
「我也不會那樣了……」想到那些往事，我不禁傷感起來。
「不許哭哦……」江雪摸著我的臉說，「眼淚就留在過去吧，以後屬於我們
的都是歡笑才對。」
「嗯。」我點點頭。
「過去的事情不能改變，但是我們可以創造新的記憶。」江雪握緊我的手說
道。
「什麼意思？」我疑惑地看著她。
「笨……剛才這裡不就留下咱倆的笑臉了？」江雪搖搖手中的相機，「我們
現在經歷的一切，都會成為未來的回憶啊……」
「那以後回想起來，這裡不光有眼淚，還有笑容了。」我明白了江雪的意思。
「是呀，還有照片為證呢！」江雪邊說邊高興地拉著我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因為一路上不時停下拍照，我們花了平時走這段路的兩倍時間才走到Y 校。
不出所料，Y 校的校門緊鎖著，不過我們也沒有打算進去，上次來這兒的時候，
我們已經在校園裡拍了足夠多的照片，江雪這次一定要來的地方是Y 校的操場。
我們又在操場看臺上那個熟悉的位置坐下，江雪如釋重負地說：「啊……我
終於在開學前和你一起來這兒了……」
「咱們上次不是來過了嗎？」我記得這是我們這個假期裡第三次來Y 校，也
是第二次來Y 校的操場了。
「那不一樣……你是不是準備在開學前來這兒的？」江雪問我。
「應該吧……」我的確有這個打算。
「我猜就是。」江雪得意地說，「所以我現在和你一起來，你開學前就不用
再來了。」
「這會兒離我開學還有點早吧……」我算了一下，至少還有兩週時間。
「那我只能這會兒陪你來啊，我也想……我也想在你去武漢前再和你一起來，
可是……」江雪低下頭，她的神情變得有些低落，她又抬起頭憐愛地看著我，
「你初三和高三的暑假都是一個人來這兒的，我每次想到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的樣
子都好心疼，所以這次我一定不能再讓你一個人來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今天江雪執意要來Y 校的原因，她在臨走前還在操
心著我的事，不僅猜到了我的意圖，還為我做了最好的安排。
我摟緊江雪，長舒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對，還有兩週我就開學了，我們現
在來正好！」
「陳陽，你真好……」靠在我肩頭的江雪說道。
「是你好，你對我太好了。」我把頭輕輕挨在江雪頭上，「前兩次我來這裡
都是哭的，這次我是來笑的。」
「嘿嘿，要是我沒陪你來，等我走了，你一個人來是不是還要哭啊？」江雪
問我。
我想了想說：「可能會哭吧，不過和過去可不一樣了，我現在要是哭，那也
是因為想你。」
「你過去不想我啊？」江雪笑著說。
「過去也想啊，只是除了想你，還有……」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初三和高三的暑假，我在這裡感到的是一種永遠無法再見到江雪的絕望。
「不說了，不說了……」江雪突然起身，跨坐在我的腿上，兩手捧著我的臉，
盯著我說道，「我不該問你這些的，對不起……又讓你想起傷心的事……」
「沒事的，你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可以創造新的記憶啊。」我微笑著對江
雪說，「我們現在不是高高興興地一起坐在這兒嗎？」
「嗯，我們以後都要高高興興的……我還要你記住這個……」江雪說完就低
下頭吻在了我的嘴上，她抱著我的頭使勁吮吸著我的舌頭和雙唇，給我一個長長
的熱吻。
「這下肯定記住了，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這兒接吻。」我心滿意足地看著江雪。
江雪也一臉滿意地看著我，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邊
笑邊說道：「其實我第一次在這兒往你身上靠的時候，就準備好和你接吻了…
…」
「啊？不是吧……」我驚訝地說。
「我靠過去的時候特別擔心你會轉過頭來親我，我不知道萬一你親我嘴，我
該怎麼辦……後來我就想，親就親吧，反正那會兒艾娜也和吳睿親過了……」江
雪回想著當年的心情，「結果我發現你比我還緊張，你都有點發抖，哈哈哈…
…」
想起當年青澀的往事，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過去的我的確有些缺乏勇氣，
讓自己錯過了很多，也讓我們錯過了很多，好在命運待我不薄，沒有讓我和江雪
繼續錯過……不對，不是命運，是江雪的勇敢挽回了我們的幸福。
「想什麼呢？」江雪看著陷入沉思的我。
「沒什麼，沒什麼……」我搖搖頭。
「我也有很多後悔的事，有些遺憾永遠都無法再彌補了……」江雪幽幽地說
道，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看著江雪的神情，她的眼神里有真誠、有失落、有歉意，甚至還有痛苦，
我知道她在說什麼。我的心口有些疼，我不是因為她說的內容難受，而是為她感
到心疼。
「你這次可是猜錯了。」我故作輕鬆地說道。
「嗯？」江雪有些意外。
「在這個暑假前，我的確對過去的很多事情都感到後悔，但是現在我已經不
後悔了，也沒有任何遺憾了。」我看著江雪的眼睛說，「我們現在能這樣幸福地
在一起，有必然也有偶然，我們一直深愛著彼此是必然，那些陰差陽錯就是偶然。
經歷了必然和那些偶然，我們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江雪有些不解地看著我，認真地聽著我的話。
「可是如果我做出了和過去不一樣的選擇，那我們今天還會是這樣子嗎？」
我繼續說道，「可能這幾年我們會一直順順利利地走下來，比現在還幸福，雖然
我想象不出比現在還幸福是什麼樣子……還有可能，就是我們沒有在一起，甚至
已經形同陌路了……」
「不會的，我們不會那樣的……」江雪著急地說，她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會那樣的……」我輕拍著江雪的後背安慰她。
我又接著說道：「我也和你一樣害怕有那種可能性，雖然我知道它的機率很
小很小，但只要這個機率存在，我就不敢去冒這個險，所以就算給我機會重來一
次，我也什麼都不會改變，因為我怕有一件事不同就沒有我們的今天了，我太害
怕失去你了……」
說到這裡，我又回想起了這幾年失去江雪時的感受，心裡一陣陣洶湧的痛苦
差點讓我流下了眼淚。
江雪注意到了我神情的變化，趕忙把我的頭抱在她的胸前，她貼在我身上說
道：「你不會失去我的，放心吧，我永遠都是你的……」
「我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這十年你吃了太多苦了……」我感
受著江雪的身體傳來的溫度和柔軟。
「不要說自己，你的想法沒錯。」江雪打斷了我的話，「只要我們能在一起，
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都是值得的。」
「只是……你真的沒有一點遺憾嗎？我……我不是……不是那麼完美的女生
了……」江雪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看來江雪對這個問題始終難以釋懷。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江雪，她的表情有些黯然，顯得楚楚可憐，讓人無比
心痛。
我微笑著問她：「那你還是江雪嗎？」
「當然是了……」江雪小聲回答。
「那不就行了。」我滿眼愛意地看著她說道，「江雪在我眼裡永遠都是世界
上最完美的女孩，誰都比不上她。」
江雪一言不發地盯著我，我能看出她不是不想說話，她是不敢說話，她的眼
眶已經變得通紅，嘴唇在微微發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不許哭哦，你剛才說過的，以後我們都要笑才對。」我故意逗江雪開心。
江雪使勁咬著嘴唇，終究是沒有哭出聲來，但是已經匯聚到眼睛裡的淚水還
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我從包裡拿出紙巾，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本來我就是想說讓你不需要
再後悔和遺憾的，一下又扯遠了，讓你又難過了……」
「才不是難過……」江雪抹著眼淚說道，「我是被你感動的……」
「那你今天都感動我好幾次了，這次算我還你的，嘿嘿……」我繼續開著玩
笑。
江雪終於破涕為笑，她一把抱住我，說道：「陳陽，你真好……我真是太幸
福了。」
「所以以後就不要再遺憾什麼了，我們現在擁有的就是最好的。」我也抱緊
了江雪。
「嗯，不遺憾了，我們要好好地幸福下去，以後我們還會擁有更好的！」江
雪的回答好像突然給了我一股力量，我想做一件初中時就想在這兒做的事情，當
然，我並不是想彌補遺憾，我要創造屬於現在的新的記憶。
「江雪，你起來一下。」我對懷裡的江雪說道。
「幹嘛？」江雪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聽話地站起身來。
我也跟著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大聲喊道：「江雪—
—我——愛——你——」
喊完以後，我轉頭看向江雪，她正一臉驚喜地看著我笑。
「初中時候就想這樣喊了……」我解釋道。
「陳陽——我——也——愛——你——」我剛說完，江雪就轉過頭去使勁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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