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緋夢錄】(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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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3-27

作者:太上真人
2023/03/27

  按照祭天大禮,世家大族的女眷須到側殿參加由皇后主持的祈福儀典,祭天
大禮則由皇帝主持。

  因此蕭氏的女眷並未停歇,而是轉道去了奉祀宮側殿,只餘下男子留在奉祀
宮正殿。

  蕭寶玉一行剛進來不久,宮門口便走來一行頭戴斜帽,身穿黑衣,服飾迥異
的官員,卻是和族望姓藤原氏到了。

  領頭的是藤原氏三兄弟——藤原時長、藤原忠長和藤原道長。

  藤原氏向來與蕭氏交好,藤原時長見蕭氏已到,便立即上前見禮。

  「右司勳、左司農、左司常,三位大人有禮!」藤原時長相貌略顯粗獷,頜
下鬚髮雜亂,他操著濃厚的地方口音深深一拜。

  和族出自西華大州的源、平等州,藤原時長還未入朝為官前,在源州當了整
整二十年的州牧,因此鄉音未改,還保留著源、平等地口音。

  蕭儻、蕭承、蕭哲也是一齊回禮,「左司寇多禮了!」

  雲國中央的文武兩系顯職幾乎被華族和赤族全部壟斷,下三族根本插不上手,
只有藤原時長是一個例外,雖然司寇只是九卿的下三位,但他卻是三百年來第一
個非華、赤二族出身的九卿。與藤原氏向來交好的蕭氏自然在這之中出力甚多。

  藤原時長掃了一眼蕭儻、蕭承、蕭哲身後的子侄,讚道,「蕭氏不愧是千載
望族,後輩俊秀之才比比皆是,非是我藤原氏所能企及!」

  蕭儻淡淡道,「左司寇過譽了!」

  就在這時,藤原時長注意到了躲在蕭儻身後的蕭寶玉,其人姿邁絕倫,俊美
非常,頓時眼前一亮,問道,「這位公子天姿矯嬈,實在是萬中無一的璞玉,不
知是是哪位大人膝下?」

  蕭儻看了一眼蕭寶玉道,「他是我四弟蕭譽的兒子蕭寶玉,以往因為年少,
故而不能外出,現下即將成年,因而帶出來見見世面!」

  「哦?」藤原時長神情略顯驚異,問道,「莫非就是生下來時伴有玄妙異象
的那個蕭氏嫡子?」

  蕭儻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只是外人誤傳而已,非是如此!」

  藤原時長見蕭儻露出不悅之色,知道自己犯了對方的忌諱,連忙致歉,「是
在下誤傳了!」

  當年蕭寶玉出生時,不僅滿室生香,還有一道白光陡射高天,十里之外清晰
可見,鬧得神都之中沸沸揚揚,甚至有術師直言,此乃神人降世所致。唯獨蕭氏
對此事極為冷淡,一方面派人壓制流言蜚語,另一方面解釋此事乃是誤傳,非是
什麼神人降世,只是極光所致而已。

  在蕭氏的全力壓制下,此事引起的風波倒也逐漸消退下來,再無人談起。

  不過蕭寶玉的俊邁之姿還是給藤原時長留下了深刻印象,蕭譽是蕭氏的家主,
年紀輕輕就當了九卿之首的左司徒,蕭寶玉身為他的獨子,自然前途無量。

  藤原時長又與蕭儻說了一會兒話,便躬身退下。

  站在蕭儻身旁的族弟蕭承看著藤原時長離去的背影,目光幽幽道,「藤原時
長當真是個老狐狸,上次他為了進入九卿之列,竟然揹著我們四處拉攏華族公卿,
實在是可惡!」

  蕭承說起此事,便頗為氣憤,在這之前藤原氏一直都是蕭氏一族的附庸,幾
乎如同忠犬一般,然而藤原時長竟然不滿於此,私下裡與其它的華族公卿眉來眼
去,在上次進入九卿之列事件中陰了蕭氏一道。

  蕭儻哼了一聲道,「我蕭氏可以扶持藤原一族,也可以扶持其它的和族大姓,
總教他們藤原氏不會好過!」

  另一邊,藤原時長帶著藤原忠長和藤原道長退到一旁,藤原道長見周遭無人,
小聲對兄長藤原時長道,「大兄,我方才見蕭氏三卿對我們的態度極為冷淡,可
是他們怨恨上了咱們!

  藤原時長心裡也摸不準,上次他為了進入九卿之列,確實有另起爐灶之舉,
但後來蕭氏並未深究此事,他一度以為此事已經過去,不想今日卻碰到了蕭氏三
卿的冷遇。

  「稍後再說吧,總會有辦法補救!」藤原時長安慰三弟藤原道長道。

  藤原道長只好點了點頭。

  就在兩家各自心懷嫌隙之時,宮門口傳來一陣盔甲響動之聲,走進來一名身
高腿長英武非常的少女,殷紅如血的長髮尤為讓人矚目。

  因為燕赤陽還遠在南華大州,因此此次祭天大禮是由他的長女燕紅霜代為出
席,她不屑地看了在場的眾人,便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奉祀宮前列。

  蕭儻微微蹙眉,卻也沒說什麼,按禮制,女眷須到側殿參加祈福大典,但燕
紅霜向來驕縱,所謂的禮制在她眼裡猶如虛設,沒有絲毫制約之力。

  而蕭氏因為一樁舊事,與定南王燕赤陽不睦已久,因此不願意多說,免得激
化雙方的矛盾。

  站在後排的蕭寶玉遠遠望了燕紅霜一眼,只覺少女有一股迥異的健美之感,
不似那些華族世家大姓的貴女羸弱不堪。

  隨著祭禮的臨近,越來越多的公卿勳貴紛至沓來,一時間奉祀宮內高冠聳立,
羽衣如雲。

  ……祭禮結束後,諸公卿勳貴各自回府,藤原時長率領親族先走一步,留下
三弟藤原道長料理尾事。

  藤原時長回到府裡,卸下公卿朝服,安坐於蒲團之上,很快便有侍女送來茶
水,他方才喝了一口,便有下人來報,藤原道長回來了,似有緊急之事要稟報。

  藤原時長頗感意外,揮手道,「請他進來!」

  「是!」侍女屈膝退下。

  很快藤原道長便走了進來,來到藤原時長近前彎腰坐下,述說方才聽到的傳
聞——蕭氏家主、左司徒蕭譽的獨子蕭寶玉即將迎娶徵北大將軍薛晟的女兒為妻。

  藤原時長才聽完,手中摺扇刷地一下合上,霍然起身問道,「當真?」

  藤原道長回道,「絕然錯不了!」

  「可我記得蕭寶玉只有十四歲,蕭氏竟然如此急切地想要與薛氏結親嗎?」

  藤原時長奇怪道。

  藤原道長道,「眼下朝局不穩,薛晟又是四徵大將之中唯一一位華族出身的
統兵大將,蕭氏自然捨得下本錢!」

  以往蕭氏的武力都是藉助藤原氏的力量,可如果蕭氏與薛氏結盟,那麼藤原
氏將毫無用武之地。

  想到這裡,藤原時長負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還不待他想出解決之法,二弟
藤原忠長不待通報,便慌里慌張地闖了進來。

  「大兄,不好了!」

  「冷靜!」藤原時長蹙眉喝道。

  藤原忠長只好耐著性子道,「剛才暗探來報,蕭氏三卿前幾日私下裡接觸了
源氏和平氏的家主!」

  藤原時長當場怔住,如果說剛才他只是在憂心藤原氏的立身之本,那麼現在
他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源氏和平氏是僅次於藤原氏的和族大姓,蕭氏此舉不啻於釜底抽薪,
如果蕭氏真和源氏、平氏走到了一起,有了蕭氏的扶持,那麼源氏和平氏必將逐
漸取代藤原氏在朝局的影響力,以後的藤原氏將徹底淪為二流家族。

  藤原時長頓時心亂如麻,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蕭氏的反擊會來得如此迅速和
致命。

  「你們有什麼好的法子嗎?」藤原時長看向兩個兄弟藤原忠長和藤原道長問
道。

  藤原忠長是個憨厚的性子,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輪到藤原道長,他沉思了好一會兒後道,「眼下除了請求蕭氏的諒解外,再
無它法!」

  藤原時長默然坐回原位,思慮片刻後,突然計上心頭,「我欲嫁藤原氏一女
給蕭寶玉為妾,你們以為如何?」

  藤原忠長神情一怪,顯然沒想到兄長會出這個主意。

  一旁的藤原道長想了想,卻以為此舉可行,只是怕蕭氏不接受,畢竟明眼人
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用意何在,於是疑道,「蕭氏會接受嗎?」

  藤原時長執扇拍了一下掌心,意味深長道,「那就要看我們願意付出多少了!」

  藤原道長也是明白過來,知曉了其中的玄妙,不外乎是藉此機會向蕭氏做出
彌補,只是這樣一來,藤原氏的府庫恐怕又要空出來許多了。

  「那不知該定何人出嫁?」藤原道長問道,他們三兄弟當中,藤原時長膝下
無兒無女,藤原忠長膝下有三子二女,而他則有一子二女。

  藤原時長既然出此主意,自然早就選定了人選,他道,「我意讓清子出嫁,
你們二人以為如何?」

  藤原道長心裡撲騰一下,清子正是他的長女,年方十三,長得花容月貌,秀
麗非凡,算上年齒確實與蕭寶玉極為合適,只是歷來擔任和親任務的女子都過得
很不如意,他不願意女兒走上這條路。

  藤原時長見他不願,冷聲道,「藤原家的孩子既然接受家族的廕庇,那就要
做好為家族奉獻自己的準備!」

  藤原道長無奈,只好咬牙接受了下來,「是!」

  另一邊,祭天大禮過後,蕭寶玉並未隨同家中長輩一起返回,而是陪同母親
高陽公主到薛府拜訪,這是蕭譽和薛晟早就約定了的事。

  薛晟的妻子薛夫人接到門房來報,便急忙出來迎接,只見淫淫細雨之中,薛
府的門前站著一眾僕役丫鬟,身後是一架極為華麗寬敞的馬車,綴以金銀飾品。

  見主人家出來,便有侍女隔著窗戶稟告,蕭寶玉當即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從
侍從手裡接過油紙傘撐開,不過他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微微躬身,此時車簾捲起,
一名明麗如光,周身華彩非常的美婦淡淡然下了馬車,正是他的母親高陽公主。

  蕭寶玉撐著雨傘,與母親一起來到薛府門前,薛夫人見了,心中一讚,當真
是遍尋天下也少見的美少年,只見少年一身素白華服,光風霽月,舉止倜儻,隨
即屈膝行禮,「拜見公主殿下!」

  高陽公主扶起她,笑道,「你我兩家很快便是一家,薛夫人何必多禮!」

  一旁的蕭寶玉也不留痕跡地打量著薛夫人,卻見自己未來的丈母孃嬌靨緋紅,
秀髮如瀑,一襲紫色裙裝裹著豐腴美滿的軀體,讓人心中大動。

  一行人到了正堂裡,分主客坐下,薛夫人便叫來一名丫鬟,「去給你家小姐
說一聲,讓她過來一趟。」

  「是!」丫鬟領命而去,須臾之後她便陪著一名身著粉裙的少女回來,只見
少女天生麗質,肌膚如雪,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卻是難得的美人坯子,顯得格外
嬌小玲瓏。

  「拜見母親!」少女先來到堂前,對著主位上的薛夫人拜了拜。

  薛夫人頷首稱是,對著一旁的客人介紹道,「這位是高陽公主,你也要行禮!」

  少女於是側過身子對高陽公主行禮道,「拜見高陽公主!」

  「起來吧!」高陽公主笑著抬手道,她對這名懂禮數的少女頗為喜歡,於是
便和少女多說了幾句話,見少女回答得頗為得體,不由微微頷首,顯然是認同了
這門親事。

  坐在左側的蕭寶玉這時才知道,原來少女的閨名叫薛憐兒,他見少女總是一
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由嘆道,當真是名副其實。

  薛憐兒坐下後,也打量著坐在一旁的蕭寶玉,薛晟並未瞞她兩家聯姻的事,
因此她對蕭寶玉一行的目的也是心知肚明。

  高陽公主見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便命人將準備好的符書送上來,呈給薛夫
人。

  薛夫人接過一看,見上面寫著蕭寶玉的生辰八字,於是也命人將薛憐兒的生
辰八字呈給了高陽公主,象徵雙方父母均同意了此事。

  高陽公主目光微微閃動,似有話要與薛夫人單獨說,薛夫人會過意來,便對
一旁的女兒道,「憐兒,你帶寶玉去花園裡走一走。」

  「是!」薛憐兒起身來,對蕭寶玉道,「世兄,這邊請!」

  蕭寶玉望了主位上的母親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便起身跟著薛憐兒出了正堂。

  薛氏也是大族一流,財力雄厚,一座普通的花園,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奇芳
異草應有盡有,千芳競發,萬豔爭嬌,實在是美不勝收。

  蕭寶玉粗略遊覽一番後,卻是微微一嘆。

  薛憐兒見了,蹙眉問道,「世兄可是覺得何處不妥?」

  蕭寶玉道,「這座園子當是請大匠操刀而為,只可惜匠心雖具,靈氣卻是不
足,便是尋幽訪談也少了幾分趣味。」

  薛憐兒以前也覺得這座園子好似有什麼不足,只是憑她的眼界,也說不出什
麼所以然來,今日聽蕭寶玉如此說,這才知道了緣故所在。

  蕭寶玉見眼前的少女嬌羞可人,粉裝彩飾,端是玲瓏剔透,於是極目遠視,
從萬花叢中尋來一朵鷙蘭為她戴上。

  「多謝世兄!」薛憐兒款款道,她沒想到蕭寶玉會有如此舉動,之前見他文
雅彬質,總以為他會有幾分高持之態,但如今二人婚期在即,他卻也熱絡了許多。

  卻說蕭寶玉與薛憐兒遊玩的時候,薛府後院的一間屋子,一名與薛憐兒長得
極為相似的少女正在不停地錘動房門。

  「快放我出去!」少女大聲道。

  一名聞聽動靜趕來的嬤嬤勸道,「二小姐,你就消停一下吧,夫人說了,這
幾日都不能放你出去!」

  「你要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就一直鬧個不停!」少女氣鼓鼓地說道。

  嬤嬤也是無奈,只好道,「隨你吧!」

  關在屋子裡的少女正是薛憐兒的同胞妹薛妙兒,蓋因雲國習俗中雙女同胞乃
是禍亂之兆,因此凡是同胞之女都要滅殺其中一人。

  只是當日她們兩人生下後,無論是薛晟還是薛夫人都不忍下手,於是便悄悄
養了起來,此事做得極為隱秘,便是薛氏旁脈當中也無多少人知曉。

  薛晟和妻子打算待薛憐兒出嫁後,便為薛妙兒尋一良人,把她悄悄嫁出去,
也不失上天好生之德。

  可薛妙兒卻是一個閒不住心思的人,性子與姐姐薛憐兒大為迥異,家中既然
在為姐姐擇夫婿,那她無論如何也要去看一眼。

  待監押的嬤嬤遠去,她從櫃子裡翻出一張猙獰面具戴上,便鑽到了床下,因
為薛夫人多把她關押在這裡,因此她私下裡在床下掏了一個大洞,專為進出之便,
便是看守的嬤嬤也沒察覺到。

  此時屋外看守的嬤嬤見她沒了動靜,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以為薛妙兒把那
股子勁折騰沒了,因此也不再去檢視,免得又激起薛妙兒鬧騰一番。

  薛妙兒戴起面具,避開路上的侍女和僕役,正準備前往正堂,哪成想在花園
就碰到了姐姐薛妙兒和蕭寶玉,正巧看見蕭寶玉拿起一朵鮮花為姐姐戴上。

  原本薛妙兒就對此事不滿,現在見姐姐的夫婿乃是一名格調雅緻、風度翩翩
的少年郎,一時幽怨非常,覺得母親偏心。

  「哼,看我嚇他一下!」少女捏緊拳頭道。

  於是她悄然潛進花園,埋伏在一處幽深之處,準備待蕭寶玉過來時嚇他一番。

  蕭寶玉牽著薛憐兒的小手走過來,一時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待他剛準備轉
身時,薛妙兒突然跳了出來淒厲尖叫一聲。

  頓時嚇得薛憐兒花容失色,直往蕭寶玉的懷裡鑽,也是薛妙兒不走運,蕭寶
玉在家中這種招數玩了不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他當即伸手一把抓住了薛妙兒
的衣襟,將她高高舉起,反倒嚇得薛妙兒渾身顫抖不止,雙手緊緊抱住蕭寶玉的
胳膊,害怕他把自己扔下來。

  蕭寶玉摘去猙獰面具,露出一張慘白而熟悉的小臉,他頓時怔在原地,怎麼
同時會有兩個薛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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