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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1-17
停了。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與陰冷。
何薇薇瞪大美眸，她不知道這個團黑氣是什麼，但卻慶幸它阻止了陳卓的自殘，不過還未等她慶幸太久，暫時失去修為的她也能感受到一股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的氣息。
哪怕在韓九洞這個承天境面前，她也從沒有感受到過這種氣息。
“你們看，那是什麼？”
有人指著天空唿喊著，打破了沉寂。
眾人抬頭往上看去的同時，稀疏的雪花緩緩地從天空落下，落在眾人溼透的身體上。
“這是……這是黑雪……！！”
“跟……跟江南的時候一樣……”
所有人都露出難以致信的表情，這些表情中都無例外地帶著恐懼。
尤其是明承德，那一日他雖然不在江南，但他也聽說當時在蚌湖谷里的傳說。
黑雪魔主！
還未等他多想，便察覺到危險飛速逼來，本能地偏頭躲開，電光火石間他丟給陳卓的黑牙化作飛星從他耳邊飛過，劃斷耳邊的幾根頭髮。
還沒來得及後怕，又見前邊的陳卓已經從地上站起，黑氣環繞，雙眼血紅，氣息駭人，如地獄魔神一般死死地盯著明承德，又如死神一般緩緩向他靠近。
“你……你別過來，否則……否則我掐死她……”
明承德威脅著，但那種被絕對力量震撼的恐懼讓話語也變得顫抖。
陳卓雙眼冒火，步伐彷彿千斤，踏在泥濘的地上濺起水花，從天而降的黑雪在陳卓的上空由稀疏變得濃密。
就像每一片雪花都有了意識，千年萬年突然再見到自己的王。
陳卓衣衫帶血，冷峻的臉上隱約間重疊著另一張人臉，似乎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中年文士。
何薇薇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淚流滿面，心中無數的情緒交織著，不知是喜是悲，是憂是怕。
所有人都震驚無語，雙唇顫動，不僅僅是陳卓身軀上若隱若現的魔主身影，還有那比承天境還恐怖的氣息。
“給我放開她！”
陳卓突然大聲吼著，聲音同樣疊加著某個聲音，像是來自天界，或者地獄。
“……停下……再上前一步我真的掐死她……”
陳卓充耳不聞，依舊在步步逼近，腹中的兩柄短刃已經在黑氣的作用下褪出身體，掉在泥水裡。
“不要過來……”
明承德顫抖地後退著，三名服用神秀丹的修士在丹藥的影響下反而沒有那麼恐懼，一時護主心切，抽刀殺向逼近的陳卓。
被黑氣環繞的陳卓看也不看一眼，手中的天離劍隨意一揮，三人便給噼斷成兩截，先前那極難對付的奇特光暈在此時彷彿不存在一般。
明承德雙眼瞪到最大，驚恐到了極致，已經沒法冷靜地思考判斷該會如何做，本能地害怕地用力掐緊何薇薇的玉頸，繼續威脅陳卓，甚至真的掐斷這美麗女孩的脖子。
陳卓左手突然一伸，一縷黑氣自手中快速飛出，如黑龍一般纏上明承德的手，明承德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聲，手骨直接被生生折斷。
“啊……”
明承德一聲慘叫，雙手再無法挾持何薇薇，何薇薇也無力地往下滑落。
一道寒光閃過，天離劍再次一揮，明承德在驚恐與劇痛之中便身首異處。
然而，陳卓並沒有去扶起軟倒在地的何薇薇，他那雙血腥紅眼似乎被明承德噴射而出的鮮血染得更紅，更滲人，揮舞著天離劍殺向敵方眾人，直取盧家家主。
盧兆平眼見明承德死在眼前，儘管心中大驚，但見多血腥的他還是馬上反應過來，困獸一般地做著殊死掙扎。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盧兆平所有掙扎都是徒勞，他的手下如草芥般被陳卓宰割，平生從未有過如此恐懼，再高傲的他再不敢多留，使出渾身本事便要逃走。
與黑雪魔主合體的陳卓實力卻幾乎突破天際，一瞬間便以凡人不敢想象的速度攔在盧兆平身前，二話不說便是一劍。
盧兆平只得以蛇矛一擋，卻連帶這頗為有名的兵器一起被天離劍噼成兩截，同明承德一樣死不瞑目。
“爹！”
盧北陵一聲驚唿，萬萬沒想到最敬重的親爹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可是還未等他悲痛，陳卓那雙紅得滲人的眼睛已經移向他，眼中的怒火與暴戾讓他周身就像被禁錮一樣，根本就動彈不得。
今晚夜襲天玄宮的眾人見明承德與盧兆平輕易便給陳卓殺死，許多人紛紛作鳥獸散去。
盧家不愧是天都大世家，數名忠心耿耿的修士見少主有難，不要命地去阻擋陳卓，但無論是凝元境還是通玄境都是那麼不堪一擊。
眼見陳卓已經殺到他的身前，手握長劍的盧北陵依舊彷彿失了魂一般毫無反應。
陳卓的面容上只有冷酷，隨手揮劍便要結果了盧北陵。
又一道劍光閃爍，側面殺出一柄長劍，與天離劍交擊在一起。
持劍之人一身青袍，相貌普通，略瘦的身軀卻表現出極強的力量，竟然讓天離劍停下。
“北陵，快走！”
來人正是盧家左供奉，人稱布衣劍的厲介，他深知此時陳卓的厲害，趕緊喚盧北陵逃離。
不知是被喪父打擊，還是被恐懼打擊，抑或是被陳卓的修為打擊，失了魂的盧北陵良久才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後退幾步，幾乎要摔倒在水灘裡。
而意識與身體皆被黑雪侵蝕的陳卓看到竟然有人阻攔自己，低吼一聲，血眼迸出兇光，左手蓄力，一掌打向厲介，厲介躲無可躲，快速變招，以劍格擋，巨大的力量瞬間將長劍震斷，厲介整個人也被轟飛出去。
而陳卓則繼續步步地逼近盧北陵，那極致壓迫的恐怖氣勢也讓這位盧家長子害怕到了極點。
不過盧北陵畢竟也算一個翹楚，骨子裡的高傲讓他垂死般地先行攻向陳卓，陳卓隨手一揮便將盧北陵手裡的劍打飛。
隨後劍尖向前，對準盧北陵的胸膛直刺向去。
眼見這位從小師從名劍、享用無數丹藥的天之嬌子就要命殞於此。
突然，一個纖細的身影衝出，拉在陳卓與盧北陵之間。
那本應穿透盧北陵身軀的天離劍直刺而入，刺進了這個纖細的身子之中。
陳卓那猩紅血眼因為這突然擋出來的苗條身子而慢慢地回覆清明，混亂暴戾的意識也緩緩清醒，他難以致信地看著用生命替盧北陵擋下一劍的少女。
“杉杉？！”
在陳卓的認識中，今晚的凌杉杉是被盧家的人劫走的，是人質，是受害者，他無法理解凌杉杉的行為。
“陳……陳公子……別殺他……”
被天離劍貫穿的少女凌杉杉用微弱的聲音懇請著，她想給盧北陵解釋其實陳卓人很好，可是沒有可能了，她也想對陳卓說她與盧北陵的事，也沒有可能了。
她嬌小柔弱的身子根本無法承受天離劍的氣息與黑雪的魔息，只能用生命最後的一口氣息，吐出她認為最有意義的幾個字。
隨後，這個少女永遠地閉上了雙眸。
第382章 猶豫
最敬重的父親與最摯愛的女孩接連在自己面前死去，盧北陵終於崩潰到了極點，他也不管實力間的差距，用盡全力出掌向陳卓打去，陳卓竟然不躲不閃，用胸膛接了盧北陵這一掌。
回覆一些清明的陳卓似乎也將黑雪魔主的修為趕走，活生生地被這一掌擊飛出去。
直飛數丈方才停住身體，剛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突然腦袋一疼，意識再次模煳，眼皮如重萬斤，只見厲介飛身過來將盧北陵與凌杉杉掠走，隨後雙眼一閉，腦子被一股力量衝昏過去。
當陳卓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竹榻上，四周瀰漫著濃郁的藥味，似乎身處在某個藥店裡，身體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不過並無不適，甚至沒有一點疼痛。
還未等他多觀察四周，撲鼻而來是一股女子的體香，混雜在藥味之中，隨後一個女孩撲在他的身上，淚眼朦朧。
“師弟，你終於醒了。”
撲到他懷裡的女孩正是何薇薇，但見女孩長髮披散，連同身上的衣裙都還溼潤著，顯然陳卓昏迷的時間並不久。
但何薇薇的表現卻像是陳卓昏迷很久一樣。
陳卓一時怔住，片刻才伸手輕摟女孩，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想到昏迷前何薇薇遭受的罪，陳卓問道：
“師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阿嚏……”
顯然何薇薇至少感冒了，不過為了讓陳卓放心，趕緊掩飾。
“我真沒有事，倒是師弟你覺得怎麼樣？”
陳卓感覺身體狀況很好，沒多想直接回答道：“我沒事，感覺很好。”
不過當他抬眼看向四周時，不大的屋子內站滿了人，多是天玄宮與天華劍宗的人，見到陳卓甦醒，都表現出一絲寬心。
但是從這些人眼睛裡，陳卓看到的更多的是吃驚和不解，以及害怕與警惕。
陳卓這才注意到他赤裸著上身，輕輕推開何薇薇，往腹部一看，瞪大了雙眼。
他的腹部光潔無痕。
那自刺的兩刀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可是他清晰地記得那兩刀是那麼的疼。
“怎麼會這樣！？？”
袁鴻上前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陳卓一邊回想一邊說道：“我當時只想救下師姐，連刺兩刀後便開始有些意識模煳，當……當用明承德丟來的黑刀刺向腹部時，整個人就陷入迷亂狀態，直到……”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當時正是一個命喪自己劍下的女孩喚醒了他的意識。
“……對了，杉杉呢？她怎麼樣了？”
袁鴻道：“應該活不成了。”
陳卓不禁動容，腦子裡不斷地浮現那個女孩子清純卻有點憂傷的容顏，隨後又是自己親手殺死這個女孩子的畫面。
不由唏噓萬分，本以為凌杉杉能擺脫淪為軍妓的悲慘命運，沒想到最終竟然香消玉殞在自己手上。
袁鴻安慰道：“你也別自責了，她的死並不是你的錯。”
陳卓又想到什麼，問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擋在盧北陵面前？”
袁鴻道：“難道你看不明白嗎？”
“看明什麼？”
“凌杉杉與盧北陵早就互有情愫。”
陳卓大驚：“什麼？！”
過去的時間凌杉杉根本沒有離開過天玄宮，如果真是這樣，那在此之前雲安郡主與盧北陵早就相戀，陳卓不由覺得自己是那個橫刀奪愛的人。
他曾親眼目睹何薇薇被人玷汙，又經歷黃彩婷被徐文然傷害，深刻地體會心上人被別人搶奪佔有的痛苦。
晚上回來時，他聽黃彩婷說過前幾天黃彩婷莫名其妙自瀆把盧杉杉的處子之身弄破一事，盧北陵絕對會將這一點算在自己頭上，再加上自己親手殺死雲安郡主，看來自己與盧北陵的仇是無法化解的。
本來也無法化解，陳家與盧家的仇怨已經幾十年了，也將在今晚達到最大。
執法長老孟長風也來到床邊，認真說道：“現在看來，那個黑雪魔人就在你的體內，江南一戰你應該知道它的強大與邪惡，我們必須儘早應對才能避免更大的悲劇產生。”
面對孟長風的威嚴，陳卓坐起，如一個犯了事的弟子一般回應道：“弟子明白，一切皆聽從宗門吩咐。”
孟長風道：“關於你與你姨母跟月勾島的事，宗主一直是知曉的，因此不存在隱瞞之罪，這一點你放心，現在主要是關於你的體質以及黑雪魔主的事，這事你姨母並沒有與宗主透露太多。”
陳卓道：“這兩點弟子也不清楚，不過姨母說過黑雪魔主暫時不會佔據弟子的身體。”
“剛才若不是被明承德逼急了，那黑雪魔人應該也不會現身，看來它是要保證你的身體完好，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出來佔據你的身體。”
林喆插話道：“那到底什麼時候才是時機成熟？”
孟長風搖搖頭。
林喆對陳卓繼續道：“如此看來，你腹部的傷口會那麼快自動痊癒，是那黑雪魔人幫你修復的？”
陳卓低頭看著腹部，伸手輕撫那光潔的肌膚，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豬仔，慢慢地被人養肥，然後宰掉。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聽著談話的何薇薇輕啟檀口，用略帶憂傷的聲音說道：
“應該不是。”
她的聲音很輕，但馬上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陳卓收回思緒，握住何薇薇的手，問道：“師姐為什麼這麼說？”
何薇薇面露糾結，似乎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孟長風嚴肅道：“何薇薇，你與天隱門勾連做局攪動天下風雲，如今不僅危害到天華劍宗，甚至危害整個天下，這些都已經成既定事實，老朽身為執法長老，必須秉公處理，嚴格執行門規，不過念及你的經歷，若你能及時悔悟，交待一切，宗門必會從輕發落。”
在場眾人多是對何薇薇抱以同情，此時都被孟長風一番嚴詞厲語給嚇到，尤其是陳卓，他不能再讓何薇薇受到傷害，可剛想替何薇薇辯解說情，人群外邊傳來一個聲音。
“薇薇的事都是我的錯，我願替她承擔任何責罰。”
眾人循聲看去，見何有才從外邊緩緩走來，腹部上纏著繃帶，隱約還有血跡，他走到眾人前，突然毫無徵兆地直接跪在孟長風面前。
“孟長老，薇薇她已經受了很多罪，她現在所做的都是因為我。”
孟長風道：“何峰主，我知道你女兒受到了很多傷害，但這不能成為她勾結天隱門的理由。”
何有才搖頭道：“不，你們都不知道，其實……”
“爹！”
何薇薇叫住何有才，想到何有才為了救她而果斷自殘，她知道何有才想說什麼。
儘管她也恨何有才殺死柳依依，但卻不願讓天下人知道這種事。
何有才擺手阻止，悽苦道：“薇薇，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
何薇薇淚水止不住流淌而出，抽泣道：“不，爹你別說了。”
何有才環顧一週，掃了一遍眾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何有才為什麼會這樣，都在靜靜地注視著父女兩人。
片刻，他低下頭，吐出一句話。
“薇薇的孃親和王成果是我親手殺的。”
幾個月前，天華劍宗鬧刺客，左相之子周珣差點死在山上，最終導致何薇薇流產，在外界的認知中，這些刺客後來又二次上山行刺，害死何有才之妻柳依依與當時替何薇薇看病的山下大夫王成果。
此時卻沒有想到何有才親口說出柳王之死竟是他親手所為。
眾人震驚地議論之後，袁鴻最先問道：“為何？”
何有才沉吟著，還未回應，何薇薇低聲說道：“我娘是天隱門安插在宗門裡的奸細。”
這句話比何有才自爆殺死髮妻還要讓眾人震驚，尤其是如今時刻，許多人都明白，今日天都之亂極有可能就是天隱門在背後攪動風雲，沒想到天華劍宗也早被滲透。
何有才補充道：“薇薇孃親一直都是天隱門的人，二十多年前嫁給我不過是為了潛入宗門，給天隱門刺探情報，那個王成果也一直偽裝成山下的一名大夫與她進行接頭，那日我剛好撞見王成果下令讓薇薇孃親將薇薇嫁入相府，作為安插在相府的一枚棋子，我當時剛剛當上明華峰峰主，害怕結髮妻子是間細的事情暴露，一氣之下將二人都殺了。”
這幾個月何有才煎熬著，此時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也算是一種解脫。
“煳塗！”
孟長風怒斥一聲，他此時的心情是複雜的，作為執法長老，又是何有才多年摯友，既同情，又惱火，另一方面，天華劍宗二十多年來一直被天隱門安插細作又是他的失職。
何薇薇雖然也怨何有才，但此時也不願看到自己的親爹受到懲罰，替他辯解道：“我爹從來不知道我孃的事，我爹當時也勸我娘與他一起去見宗主，可是我娘堅持要放了那個王成果，我爹才氣得衝昏頭腦做出那種事，還請孟長老對我爹從輕發落。”
孟長風道：“這事宗內會調查清楚，如果薇薇你還相信宗門，便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這不僅是為了你爹和你，也是為了宗門與天下。”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何薇薇身上，都想知道更多關於這個天隱門的事，尤其是陳卓，剛才何薇薇說他腹部的治癒並不是黑雪魔人的原因，那便是他體質的原因，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他。
哪知何薇薇還是猶豫著，陳卓猜想她一定有苦衷，或許是許過重諾，或許是韓九洞威脅她，或者其他的原因。
不過，所有人都理解同情這個女孩，自己被人玷汙，孩子流產，心上人在天都與朝廷郡主曖昧不清，母親是天隱門奸細，父親為了名聲親手殺死母親，人生的大悲蜂擁而至，全都一股腦地壓在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女孩子身上，任何都無法承受得住。
即便她不說，或許也不會太過於苛責。
袁鴻見此，說道：“今晚發生太多事，大家都累了，何峰主有傷在身，薇薇剛才又受了那樣的驚嚇，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說吧。”
袁鴻雖然年輕，但在天華宗內的地位斐然，眾人見他如此說，特別是孟長風，便就坡下驢，打算散去。
何薇薇卻在此時輕聲說道：“其實我知道的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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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與陰冷。
何薇薇瞪大美眸，她不知道這個團黑氣是什麼，但卻慶幸它阻止了陳卓的自殘，不過還未等她慶幸太久，暫時失去修為的她也能感受到一股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的氣息。
哪怕在韓九洞這個承天境面前，她也從沒有感受到過這種氣息。
“你們看，那是什麼？”
有人指著天空唿喊著，打破了沉寂。
眾人抬頭往上看去的同時，稀疏的雪花緩緩地從天空落下，落在眾人溼透的身體上。
“這是……這是黑雪……！！”
“跟……跟江南的時候一樣……”
所有人都露出難以致信的表情，這些表情中都無例外地帶著恐懼。
尤其是明承德，那一日他雖然不在江南，但他也聽說當時在蚌湖谷里的傳說。
黑雪魔主！
還未等他多想，便察覺到危險飛速逼來，本能地偏頭躲開，電光火石間他丟給陳卓的黑牙化作飛星從他耳邊飛過，劃斷耳邊的幾根頭髮。
還沒來得及後怕，又見前邊的陳卓已經從地上站起，黑氣環繞，雙眼血紅，氣息駭人，如地獄魔神一般死死地盯著明承德，又如死神一般緩緩向他靠近。
“你……你別過來，否則……否則我掐死她……”
明承德威脅著，但那種被絕對力量震撼的恐懼讓話語也變得顫抖。
陳卓雙眼冒火，步伐彷彿千斤，踏在泥濘的地上濺起水花，從天而降的黑雪在陳卓的上空由稀疏變得濃密。
就像每一片雪花都有了意識，千年萬年突然再見到自己的王。
陳卓衣衫帶血，冷峻的臉上隱約間重疊著另一張人臉，似乎是一個沒有表情的中年文士。
何薇薇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淚流滿面，心中無數的情緒交織著，不知是喜是悲，是憂是怕。
所有人都震驚無語，雙唇顫動，不僅僅是陳卓身軀上若隱若現的魔主身影，還有那比承天境還恐怖的氣息。
“給我放開她！”
陳卓突然大聲吼著，聲音同樣疊加著某個聲音，像是來自天界，或者地獄。
“……停下……再上前一步我真的掐死她……”
陳卓充耳不聞，依舊在步步逼近，腹中的兩柄短刃已經在黑氣的作用下褪出身體，掉在泥水裡。
“不要過來……”
明承德顫抖地後退著，三名服用神秀丹的修士在丹藥的影響下反而沒有那麼恐懼，一時護主心切，抽刀殺向逼近的陳卓。
被黑氣環繞的陳卓看也不看一眼，手中的天離劍隨意一揮，三人便給噼斷成兩截，先前那極難對付的奇特光暈在此時彷彿不存在一般。
明承德雙眼瞪到最大，驚恐到了極致，已經沒法冷靜地思考判斷該會如何做，本能地害怕地用力掐緊何薇薇的玉頸，繼續威脅陳卓，甚至真的掐斷這美麗女孩的脖子。
陳卓左手突然一伸，一縷黑氣自手中快速飛出，如黑龍一般纏上明承德的手，明承德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聲，手骨直接被生生折斷。
“啊……”
明承德一聲慘叫，雙手再無法挾持何薇薇，何薇薇也無力地往下滑落。
一道寒光閃過，天離劍再次一揮，明承德在驚恐與劇痛之中便身首異處。
然而，陳卓並沒有去扶起軟倒在地的何薇薇，他那雙血腥紅眼似乎被明承德噴射而出的鮮血染得更紅，更滲人，揮舞著天離劍殺向敵方眾人，直取盧家家主。
盧兆平眼見明承德死在眼前，儘管心中大驚，但見多血腥的他還是馬上反應過來，困獸一般地做著殊死掙扎。
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盧兆平所有掙扎都是徒勞，他的手下如草芥般被陳卓宰割，平生從未有過如此恐懼，再高傲的他再不敢多留，使出渾身本事便要逃走。
與黑雪魔主合體的陳卓實力卻幾乎突破天際，一瞬間便以凡人不敢想象的速度攔在盧兆平身前，二話不說便是一劍。
盧兆平只得以蛇矛一擋，卻連帶這頗為有名的兵器一起被天離劍噼成兩截，同明承德一樣死不瞑目。
“爹！”
盧北陵一聲驚唿，萬萬沒想到最敬重的親爹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可是還未等他悲痛，陳卓那雙紅得滲人的眼睛已經移向他，眼中的怒火與暴戾讓他周身就像被禁錮一樣，根本就動彈不得。
今晚夜襲天玄宮的眾人見明承德與盧兆平輕易便給陳卓殺死，許多人紛紛作鳥獸散去。
盧家不愧是天都大世家，數名忠心耿耿的修士見少主有難，不要命地去阻擋陳卓，但無論是凝元境還是通玄境都是那麼不堪一擊。
眼見陳卓已經殺到他的身前，手握長劍的盧北陵依舊彷彿失了魂一般毫無反應。
陳卓的面容上只有冷酷，隨手揮劍便要結果了盧北陵。
又一道劍光閃爍，側面殺出一柄長劍，與天離劍交擊在一起。
持劍之人一身青袍，相貌普通，略瘦的身軀卻表現出極強的力量，竟然讓天離劍停下。
“北陵，快走！”
來人正是盧家左供奉，人稱布衣劍的厲介，他深知此時陳卓的厲害，趕緊喚盧北陵逃離。
不知是被喪父打擊，還是被恐懼打擊，抑或是被陳卓的修為打擊，失了魂的盧北陵良久才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後退幾步，幾乎要摔倒在水灘裡。
而意識與身體皆被黑雪侵蝕的陳卓看到竟然有人阻攔自己，低吼一聲，血眼迸出兇光，左手蓄力，一掌打向厲介，厲介躲無可躲，快速變招，以劍格擋，巨大的力量瞬間將長劍震斷，厲介整個人也被轟飛出去。
而陳卓則繼續步步地逼近盧北陵，那極致壓迫的恐怖氣勢也讓這位盧家長子害怕到了極點。
不過盧北陵畢竟也算一個翹楚，骨子裡的高傲讓他垂死般地先行攻向陳卓，陳卓隨手一揮便將盧北陵手裡的劍打飛。
隨後劍尖向前，對準盧北陵的胸膛直刺向去。
眼見這位從小師從名劍、享用無數丹藥的天之嬌子就要命殞於此。
突然，一個纖細的身影衝出，拉在陳卓與盧北陵之間。
那本應穿透盧北陵身軀的天離劍直刺而入，刺進了這個纖細的身子之中。
陳卓那猩紅血眼因為這突然擋出來的苗條身子而慢慢地回覆清明，混亂暴戾的意識也緩緩清醒，他難以致信地看著用生命替盧北陵擋下一劍的少女。
“杉杉？！”
在陳卓的認識中，今晚的凌杉杉是被盧家的人劫走的，是人質，是受害者，他無法理解凌杉杉的行為。
“陳……陳公子……別殺他……”
被天離劍貫穿的少女凌杉杉用微弱的聲音懇請著，她想給盧北陵解釋其實陳卓人很好，可是沒有可能了，她也想對陳卓說她與盧北陵的事，也沒有可能了。
她嬌小柔弱的身子根本無法承受天離劍的氣息與黑雪的魔息，只能用生命最後的一口氣息，吐出她認為最有意義的幾個字。
隨後，這個少女永遠地閉上了雙眸。
第382章 猶豫
最敬重的父親與最摯愛的女孩接連在自己面前死去，盧北陵終於崩潰到了極點，他也不管實力間的差距，用盡全力出掌向陳卓打去，陳卓竟然不躲不閃，用胸膛接了盧北陵這一掌。
回覆一些清明的陳卓似乎也將黑雪魔主的修為趕走，活生生地被這一掌擊飛出去。
直飛數丈方才停住身體，剛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突然腦袋一疼，意識再次模煳，眼皮如重萬斤，只見厲介飛身過來將盧北陵與凌杉杉掠走，隨後雙眼一閉，腦子被一股力量衝昏過去。
當陳卓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竹榻上，四周瀰漫著濃郁的藥味，似乎身處在某個藥店裡，身體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不過並無不適，甚至沒有一點疼痛。
還未等他多觀察四周，撲鼻而來是一股女子的體香，混雜在藥味之中，隨後一個女孩撲在他的身上，淚眼朦朧。
“師弟，你終於醒了。”
撲到他懷裡的女孩正是何薇薇，但見女孩長髮披散，連同身上的衣裙都還溼潤著，顯然陳卓昏迷的時間並不久。
但何薇薇的表現卻像是陳卓昏迷很久一樣。
陳卓一時怔住，片刻才伸手輕摟女孩，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想到昏迷前何薇薇遭受的罪，陳卓問道：
“師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阿嚏……”
顯然何薇薇至少感冒了，不過為了讓陳卓放心，趕緊掩飾。
“我真沒有事，倒是師弟你覺得怎麼樣？”
陳卓感覺身體狀況很好，沒多想直接回答道：“我沒事，感覺很好。”
不過當他抬眼看向四周時，不大的屋子內站滿了人，多是天玄宮與天華劍宗的人，見到陳卓甦醒，都表現出一絲寬心。
但是從這些人眼睛裡，陳卓看到的更多的是吃驚和不解，以及害怕與警惕。
陳卓這才注意到他赤裸著上身，輕輕推開何薇薇，往腹部一看，瞪大了雙眼。
他的腹部光潔無痕。
那自刺的兩刀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可是他清晰地記得那兩刀是那麼的疼。
“怎麼會這樣！？？”
袁鴻上前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陳卓一邊回想一邊說道：“我當時只想救下師姐，連刺兩刀後便開始有些意識模煳，當……當用明承德丟來的黑刀刺向腹部時，整個人就陷入迷亂狀態，直到……”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當時正是一個命喪自己劍下的女孩喚醒了他的意識。
“……對了，杉杉呢？她怎麼樣了？”
袁鴻道：“應該活不成了。”
陳卓不禁動容，腦子裡不斷地浮現那個女孩子清純卻有點憂傷的容顏，隨後又是自己親手殺死這個女孩子的畫面。
不由唏噓萬分，本以為凌杉杉能擺脫淪為軍妓的悲慘命運，沒想到最終竟然香消玉殞在自己手上。
袁鴻安慰道：“你也別自責了，她的死並不是你的錯。”
陳卓又想到什麼，問道：“她為什麼會突然擋在盧北陵面前？”
袁鴻道：“難道你看不明白嗎？”
“看明什麼？”
“凌杉杉與盧北陵早就互有情愫。”
陳卓大驚：“什麼？！”
過去的時間凌杉杉根本沒有離開過天玄宮，如果真是這樣，那在此之前雲安郡主與盧北陵早就相戀，陳卓不由覺得自己是那個橫刀奪愛的人。
他曾親眼目睹何薇薇被人玷汙，又經歷黃彩婷被徐文然傷害，深刻地體會心上人被別人搶奪佔有的痛苦。
晚上回來時，他聽黃彩婷說過前幾天黃彩婷莫名其妙自瀆把盧杉杉的處子之身弄破一事，盧北陵絕對會將這一點算在自己頭上，再加上自己親手殺死雲安郡主，看來自己與盧北陵的仇是無法化解的。
本來也無法化解，陳家與盧家的仇怨已經幾十年了，也將在今晚達到最大。
執法長老孟長風也來到床邊，認真說道：“現在看來，那個黑雪魔人就在你的體內，江南一戰你應該知道它的強大與邪惡，我們必須儘早應對才能避免更大的悲劇產生。”
面對孟長風的威嚴，陳卓坐起，如一個犯了事的弟子一般回應道：“弟子明白，一切皆聽從宗門吩咐。”
孟長風道：“關於你與你姨母跟月勾島的事，宗主一直是知曉的，因此不存在隱瞞之罪，這一點你放心，現在主要是關於你的體質以及黑雪魔主的事，這事你姨母並沒有與宗主透露太多。”
陳卓道：“這兩點弟子也不清楚，不過姨母說過黑雪魔主暫時不會佔據弟子的身體。”
“剛才若不是被明承德逼急了，那黑雪魔人應該也不會現身，看來它是要保證你的身體完好，等到時機成熟之時再出來佔據你的身體。”
林喆插話道：“那到底什麼時候才是時機成熟？”
孟長風搖搖頭。
林喆對陳卓繼續道：“如此看來，你腹部的傷口會那麼快自動痊癒，是那黑雪魔人幫你修復的？”
陳卓低頭看著腹部，伸手輕撫那光潔的肌膚，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豬仔，慢慢地被人養肥，然後宰掉。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聽著談話的何薇薇輕啟檀口，用略帶憂傷的聲音說道：
“應該不是。”
她的聲音很輕，但馬上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陳卓收回思緒，握住何薇薇的手，問道：“師姐為什麼這麼說？”
何薇薇面露糾結，似乎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孟長風嚴肅道：“何薇薇，你與天隱門勾連做局攪動天下風雲，如今不僅危害到天華劍宗，甚至危害整個天下，這些都已經成既定事實，老朽身為執法長老，必須秉公處理，嚴格執行門規，不過念及你的經歷，若你能及時悔悟，交待一切，宗門必會從輕發落。”
在場眾人多是對何薇薇抱以同情，此時都被孟長風一番嚴詞厲語給嚇到，尤其是陳卓，他不能再讓何薇薇受到傷害，可剛想替何薇薇辯解說情，人群外邊傳來一個聲音。
“薇薇的事都是我的錯，我願替她承擔任何責罰。”
眾人循聲看去，見何有才從外邊緩緩走來，腹部上纏著繃帶，隱約還有血跡，他走到眾人前，突然毫無徵兆地直接跪在孟長風面前。
“孟長老，薇薇她已經受了很多罪，她現在所做的都是因為我。”
孟長風道：“何峰主，我知道你女兒受到了很多傷害，但這不能成為她勾結天隱門的理由。”
何有才搖頭道：“不，你們都不知道，其實……”
“爹！”
何薇薇叫住何有才，想到何有才為了救她而果斷自殘，她知道何有才想說什麼。
儘管她也恨何有才殺死柳依依，但卻不願讓天下人知道這種事。
何有才擺手阻止，悽苦道：“薇薇，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
何薇薇淚水止不住流淌而出，抽泣道：“不，爹你別說了。”
何有才環顧一週，掃了一遍眾人，所有人都不知道何有才為什麼會這樣，都在靜靜地注視著父女兩人。
片刻，他低下頭，吐出一句話。
“薇薇的孃親和王成果是我親手殺的。”
幾個月前，天華劍宗鬧刺客，左相之子周珣差點死在山上，最終導致何薇薇流產，在外界的認知中，這些刺客後來又二次上山行刺，害死何有才之妻柳依依與當時替何薇薇看病的山下大夫王成果。
此時卻沒有想到何有才親口說出柳王之死竟是他親手所為。
眾人震驚地議論之後，袁鴻最先問道：“為何？”
何有才沉吟著，還未回應，何薇薇低聲說道：“我娘是天隱門安插在宗門裡的奸細。”
這句話比何有才自爆殺死髮妻還要讓眾人震驚，尤其是如今時刻，許多人都明白，今日天都之亂極有可能就是天隱門在背後攪動風雲，沒想到天華劍宗也早被滲透。
何有才補充道：“薇薇孃親一直都是天隱門的人，二十多年前嫁給我不過是為了潛入宗門，給天隱門刺探情報，那個王成果也一直偽裝成山下的一名大夫與她進行接頭，那日我剛好撞見王成果下令讓薇薇孃親將薇薇嫁入相府，作為安插在相府的一枚棋子，我當時剛剛當上明華峰峰主，害怕結髮妻子是間細的事情暴露，一氣之下將二人都殺了。”
這幾個月何有才煎熬著，此時毫無保留地說出來也算是一種解脫。
“煳塗！”
孟長風怒斥一聲，他此時的心情是複雜的，作為執法長老，又是何有才多年摯友，既同情，又惱火，另一方面，天華劍宗二十多年來一直被天隱門安插細作又是他的失職。
何薇薇雖然也怨何有才，但此時也不願看到自己的親爹受到懲罰，替他辯解道：“我爹從來不知道我孃的事，我爹當時也勸我娘與他一起去見宗主，可是我娘堅持要放了那個王成果，我爹才氣得衝昏頭腦做出那種事，還請孟長老對我爹從輕發落。”
孟長風道：“這事宗內會調查清楚，如果薇薇你還相信宗門，便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這不僅是為了你爹和你，也是為了宗門與天下。”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何薇薇身上，都想知道更多關於這個天隱門的事，尤其是陳卓，剛才何薇薇說他腹部的治癒並不是黑雪魔人的原因，那便是他體質的原因，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他。
哪知何薇薇還是猶豫著，陳卓猜想她一定有苦衷，或許是許過重諾，或許是韓九洞威脅她，或者其他的原因。
不過，所有人都理解同情這個女孩，自己被人玷汙，孩子流產，心上人在天都與朝廷郡主曖昧不清，母親是天隱門奸細，父親為了名聲親手殺死母親，人生的大悲蜂擁而至，全都一股腦地壓在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女孩子身上，任何都無法承受得住。
即便她不說，或許也不會太過於苛責。
袁鴻見此，說道：“今晚發生太多事，大家都累了，何峰主有傷在身，薇薇剛才又受了那樣的驚嚇，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說吧。”
袁鴻雖然年輕，但在天華宗內的地位斐然，眾人見他如此說，特別是孟長風，便就坡下驢，打算散去。
何薇薇卻在此時輕聲說道：“其實我知道的並不多。”
[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