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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6-18
作者：流金歲月
2024/06/17
第六章 唐棠：我是一個壞人。
雖然有一大堆的煩心事兒，但唐棠必須承認，和馬晨旭的約會還是讓她充滿期待。唐棠想要給他一個好印象，下班後在更衣室用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換衣服、梳頭髮、化淡妝，又在脖頸抹了些香片。雖然很多人稱讚唐棠是個五官分明的美女，但是因為打小就是學渣，個性又過於怯懦，所以還是甩不掉愚笨和缺乏自信的刻板印象。
現在，鏡子裡的人已經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慣的清秀佳人，真希望她性格上能再堅強些。唐棠雖然和唐恩關係糟糕，但她不得不承認，母親無論走到哪裡遇到誰，都可以如沐春風、遊刃有餘。她總是笑聲朗朗、面色紅潤，沒有人注意到她在操縱對方的情感和觀點。爸爸曾經說他對母親一見鍾情，如果不和她結為夫妻，生命將永遠不會完整。可見唐恩的手段有厲害，而爸爸也因此丟了性命，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唐棠暗暗嘆氣，最後瞥了一眼鏡子中的女人，確定一切收拾妥當，這才朝約會地點走去。她知道馬晨旭誠意滿滿，一定會赴約，那她最起碼做到衣冠端正、清新爽利才好。想到即將見到馬晨旭，她的步子忽急忽緩，人也隨著步伐忽喜忽愁。
「你來了！」馬晨旭端詳她片刻，一點兒沒有掩飾聲音裡的驚訝。
唐棠確實對赴約猶豫再三，但表面上說什麼也不會承認。她揚起眉毛，問道：「你以為我會花時間和你約時間地點，最後不過是取消嗎？」
馬晨旭解釋：「美女喜歡在最後一分鐘取消計劃，吃飯喝咖啡似乎已經不再流行了。」
「我儘量做到言而有信，如果真有事取消，也會提前告訴你的。」唐棠體貼地說道。
馬晨旭咧嘴一笑，問道：「你想喝點什麼嗎？我知道你說過要請我，但這次請讓我付錢。」
唐棠聳聳肩膀，應道：「我從不搶著付賬單，你幫我挑吧。」
馬景旭站起來，但沒有離開座位，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瞅了她兩秒，像在做猜測，然後說道：「好吧，我有個主意。」
唐棠挑挑眉頭等他繼續，他卻眨眨眼，說道：「我回來時你就知道了。」
唐棠假裝哼了聲，調笑道：「當然，你最好希望這次還是對的，不然可就信譽破產了。」
馬晨旭帶著一種泛著綠色的冰咖啡回來，完全出乎唐棠的想象。她以為馬晨旭會買一杯香草拿鐵，因為那是最安全的選擇。
「這是什麼？」
「你嘗過之後我再告訴你。」馬晨旭坐在唐棠對面，端著一杯什麼都沒加的冰咖啡。
唐棠小心謹慎抿了口，在舌頭上品一品然後嚥下去。甜甜的味道充斥口腔，夾雜著一絲茶葉的味道，混在濃濃的牛奶中。
唐棠不得不承認棒極了，說道：「好吧，我接受這個禮物，是什麼？」
「抹茶拿鐵，」馬晨旭解釋道。
唐棠又喝了一口，讚道：「你無論是選書、選咖啡……還是和陌生人搭訕，都非常在行。」
馬晨旭揉了揉前額，有些尷尬：「我其實沒這習慣，你是第一個。同事經常抱怨我性格太苦悶，雖然勤奮認真，但陰鬱情緒已經影響到他們，所以我的生活需要多些色彩。」
說完，他又不好意思笑起來，唐棠發現自己和他一起笑，兩人之間的生疏和緊張稍稍減輕。
「理解，你也是我的第一個。我們昨天在書店碰見純屬巧合，我其實並不喜歡閒逛，但我更討厭回家。家裡總有那麼多煩心事兒，有時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唐棠說的是大實話，這些年的生活太過壓抑，內心幾乎在崩潰邊緣。
唐棠渴望解脫，只不過面前這個男人不會理解，他只當唐棠在發牢騷開玩笑。
「好吧，不管理由多糟，我們相遇了。就衝這一點，我就很高興。」馬晨旭摸了下腦袋。
唐棠注意到寬鬆的灰色馬球衫被拉扯開，顯現出男人寬厚的胸膛和肩膀。
「你說得沒錯，也幸虧我喜歡你推薦的書。」唐棠禮貌地笑了笑，胳膊肘少許傾向前。
馬晨旭很興奮，一掃剛才的拘謹。他從挎包裡掏出一個禮物盒，說道：「我想把這個給你，請不要拒絕。」
「那是什麼？」唐棠嚇了一跳，暗暗祈禱千萬別是貴重禮物。
「希望你會喜歡，我是離不了的。」
唐棠看了他一秒，小心從馬晨旭手裡接過禮物。如果也是馬晨旭經常用的，該不是項鍊首飾之類昂貴又親密的禮品。
她咬著下唇仔細看著手裡的禮物，問道：「現在能開啟麼？」
「當然，就是別看了以後還給我啊！」馬晨旭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唐棠並不確定，但還是謹慎拆開包裝，露出裡面的盒子。唐棠心中悄悄鬆口氣，還好，是個電子讀書器。她捧在手裡親了下，感激地說道：「非常喜歡，謝謝！以後看書就不會端著累了。」
馬晨旭越發高興，滔滔不絕講起來。書顯然是馬晨旭偏愛的話題，知道唐棠喜歡外國偵探小說後，他就開始侃侃而談。說實話，唐棠的喜歡非常膚淺，真正看過的也沒幾本，只是比其他類別多一些而已。馬晨旭可不一樣，立刻說起一些經典小說的情節和人物，角色的塑造和剖絲剝繭破案過程。他還會比較不同時期、不同作者的寫作風格和鮮明特點，談論小說的改編和不斷翻拍的電影。他說了……很多。
馬晨旭終於停下來，尷尬地說道：「抱歉，我不經常這樣。」
「聊天？」
「不，我經常和人交談，但不是談我真正感興趣的事。」馬晨旭低頭看著幾乎已經空了的杯子，坦誠道：「我……花了很多時間偽裝。」
唐棠聳聳肩不以為意，調笑道：「嗨，我不介意……只要你也能談別的事。」
「我的談話技巧在我聊完書後會改進，」馬晨旭立刻保證：「我也有別的愛好！」
「比如？」
「下棋、旅遊、音樂，足球、籃球。」
「種類繁多啊！」
馬晨旭喝光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試探地說道：「謝謝？雖然我不確定你在誇獎。」
「不客氣！我也喜歡下棋，還有旅遊……去看比賽。雖然我從來不參與，但我想沒有人是完美的。」唐棠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放鬆的感覺。
「我保證不是霸佔遙控器守著體育頻道的那種人，足球籃球很有趣，但這不是我的生活。」
唐棠假裝苦思冥想，鄭重點點頭，「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
「有機會再約嗎？」這個問題聲音好小，唐棠差點沒聽見。
唐棠抬眼發現馬晨旭正目光炯炯注視著自己，臉頰燒燒的，應該是泛出紅暈了。她慌忙挺直身板，剋制住整理頭髮的衝動，問道：「約什麼？約會還是約炮？」
「約……會？」馬晨旭清清嗓子，解釋道：「嗨，我知道我們剛剛見面。不過，我很開心。也許值得一試，如果我們在其他方面也能契合一一」
馬晨旭忽然停下來，意識到聽上去意思有點汙，臉龐竟然也微微泛紅，尷尬地說道：「比如，去音樂廳聽演唱會……我不是說……說……」
「別說啦！你不用解釋，這是個好主意。」唐棠揮了揮手阻止他，臉上浮現一絲嬌羞，又有點落寞。「我願意和你約……你想怎麼解釋都可以。」
唐棠的回答很直接，馬晨旭盯著她好幾秒鐘，足以讓她有些侷促。好吧，她的意圖顯然比馬晨旭以為的更不單純。那又怎麼樣呢？從目前來看，她是肯定不會和馬晨旭談情說愛的。
好在馬晨旭只是長呼一口氣，說道：「唐棠，你真好，除了書，你還想知道我些什麼？」
「不用這麼拘謹啦，你想說什麼都好，只要是你願意說的。」唐棠忍不住白他一眼。
一杯咖啡的功夫裡，她感覺馬晨旭有些老成。因為一直被他帶著節奏，兩人越來越像在相親。
「哦，我其實很普通……」馬晨旭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檢索自己的回憶，然後說道：「我在部隊服役五年，大約半年前退伍，現在在一家研發公司做無人機測試駕駛員。我老家不在這裡，以前也從來沒有在這個城市生活過，所以聽上去很孤單、形影相弔，也有點兒可憐。但也不能說全是壞處，如果你願意和我約會，肯定不會有麻煩的婆媳問題。」
馬晨旭一口氣說完，又笑了笑，問道：「你呢？」
唐棠一時間心潮如湧，著魔般驚呆許久。馬晨旭盯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直到額頭因擔心而擰成疙瘩。
「嘿，你沒事吧？」馬晨旭伸手扶住唐棠的肩膀，稍稍搖了搖。
唐棠想逃走，不想讓他坐在對面，不想聽他剛才說的任何話，不想知道他是個軍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一起生活，身邊也沒有任何掛念。馬晨旭就這麼自己來到唐棠面前，徐照會說瞌睡送來枕頭，是個完美的男人。唐棠不想認識他，不想了解他，也不想被他的酒窩吸引。
唐棠從茫然中清醒過來，移開身體，將一縷碎髮撥到耳後，緊張地舔舔嘴唇，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是一個壞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即使努力思量著仔細精確的措辭，但大實話順順溜溜從嘴裡說出來。
馬晨旭的眼睛瞬間睜得鬥圓，近乎滑稽。他問道：「說真的？」
「是的。」唐棠的上牙緊緊咬住下唇，緊張地等著看他會怎麼做。
出人意料的，馬晨旭竟然仰頭朗聲大笑，像是唐棠剛剛講了一件非常好笑的笑話。好一會兒才停下笑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說？怎麼個壞法兒？像你這樣可愛的人能做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確實做過很多壞事兒，非常壞的那種。」唐棠露出一絲難過的笑容，艱難地承認。
「具體是什麼？我等不及你快點兒告訴我了！」馬晨旭身體前傾，捏捏唐棠的手。
他還在笑，也沒有跑。媽的，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可愛？一點兒沒意識到唐棠的危險。當然，她看上去確實軟弱可欺，可外表最具欺騙性。馬晨旭也有些歲數和閱歷，如此輕信未免太過天真。唐棠真想逼問他為什麼，可剛剛拋開顧慮說實話的那點兒氣勢，已經在馬晨旭的笑聲中慢慢消退。
「我……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這麼坦白，我更不能瞞著你。」唐棠有些無奈。
「那又怎樣？」馬晨旭又伸手抓住她，拇指在她手掌上撫摸，沒心沒肺一點兒也不擔心。
「所以，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唐棠凝神盯著他。
大聲說出真相讓唐棠內心有了一絲解脫，好像她這樣就能推卸責任一樣。馬晨旭應該排斥和厭惡，而不是這種隨意輕鬆的接受。如果他對陌生人沒有一點兒防範之心，受到傷害也不能全怪唐棠，不是麼？
馬晨旭又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說道：「好吧，我一定要認識你。因為我很確定，你是我迄今為止認識的唯一一個既有趣又漂亮的女孩。」
看到唐棠一臉難受，他繼續說道：「這麼說是不是聽上去很假？可我說的是實話……也許是因為緊張，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從不緊張。」
「那究竟為什麼？」唐棠沒辦法不受馬晨旭的感染，剛才的惶恐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溫暖、飄忽不定的感覺。唐棠盡她所能漫不經心問出這個問題，但是聲調卻還是忍不住變得尖銳。
「我不知道，你與眾不同。」
「哇，你可真是一陣見血。」唐棠咕噥著。
「壞人的事？」馬晨旭問道，聲音還是那麼隨意。
「這不是開玩笑，馬晨旭，我真的是。」唐棠的聲音變得嚴肅。
「你是個壞人，可我還是想了解你，捨不得主動說再見。」馬晨旭握住她的手使勁兒攥住，手指上的熱量一點點傳入唐棠的掌心，示意唐棠放心。
馬晨旭這副大而化之的樣子讓唐棠一時無語，不僅如此，他還滔滔不絕聊起起其他話題，談到他入伍那些年經歷的各種奇怪事情，沒有什麼真正困擾他。據他說，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唐棠聲稱自己是壞人時並不上心。
唐棠變得更加緊張，馬晨旭看上去忠誠老實，她不能傷害他，但是又不知道怎麼打消馬晨旭的積極性，只能喃喃說道：「你有點兒死心眼兒。」
「可不是麼，」馬晨旭大方承認，說道：「別談我了，實在太過無趣無聊，告訴我一點你的事兒吧……除了壞人部分。」
唐棠想了想，先從她的家庭談起，從小父愛缺位，一直是她和母親生活。唐棠唸書很糟糕，初中勉強畢業，然後進了一家衛校。她母親是第三醫院的護士長，精明能幹，多虧有她庇護，才讓她這個成績一塌糊塗、水平不怎麼樣的女兒也進了這所醫院當護士。雖然和那些高薪白領不能比，但至少衣食無憂。
唐棠沒什麼事業心，隨遇而安，可能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可憐，但卻是真的。
馬晨旭歪著腦袋一眼不眨盯著她，認真聆聽她說的每一句話，然後說道：「你總是對自己的評價很低麼？可我卻覺得你棒極了。你為什麼到現在仍孤身一人？我不相信沒人追過你，你的前任？」
灼熱的視線在唐棠周身上下滑動，像是要洞穿她的內心，直接看到她的真實面目。唐棠心裡一沉，知道該來的問題遲早會來。這感覺讓唐棠極其不舒服，恨不得現在就起身逃離這個男人。她假裝頑皮地翻了下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馬晨旭。」
「是嗎？」馬晨旭有一絲緊張。
「當然，我不是處女。如果你想當我的第一個，可找錯物件了。」唐棠不願意談論徐照，想盡辦法將話題繞開。
馬晨旭明顯放鬆，大大咧咧道：「我也不是處男，你會嫌棄我麼？」
唐棠低下頭假裝喝抹茶拿鐵，第一次約會就談性，她有些無所適從。馬晨旭忽然起身坐到她旁邊，摟住唐棠的肩膀，她只覺一股男人特有的雄性氣息忽然鑽入心間，令唐棠神魂顛倒，半天沒回過神來。
馬晨旭抬起她的下巴，直到四目相對，才真誠說道：「我對你一見鍾情，非常喜歡你。我既想罵你的前男友是傻瓜，竟然放手你這麼好的姑娘。又慶幸他是個傻瓜，不然輪不到我。我明白我們才認識，你信不過我很自然。但我問你過去的唯一原因是不想重蹈覆轍，和你是不是處女沒有任何關係。」
唐棠從來沒聽過男人如此感人的表白，和徐照最濃情蜜意時，他也只是誇唐棠漂亮溫柔。唐棠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有那麼片刻她差點兒向馬晨旭和盤托出。好在及時清醒，絕對不能將馬晨旭拖入徐照的邪惡計劃中。
唐棠的心情一時半會難以平復，靜默好一會兒才稍微動了動，把一縷髮絲塞到耳後，哀怨地盯著眼前的咖啡，說道：「我剛一工作就遇到我的初戀，徐照。他非常帥氣，又有才華，張口可以引述經史子集。我們很快墜入愛河，遺憾的是甜蜜的愛情並沒有持續下去。他的工作越來越忙，我們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我曾建議用婚姻挽回我們的愛情，沒想卻成了終結兩人戀情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在我提到結婚後，他發了個簡訊說分手，然後消失，再也沒有聯絡我。」
這是唐棠公開給出的標準答案，無論誰問起她的這段過往經歷，包括調查徐照失蹤的警察，她都會避重就輕如此回答。
馬晨旭沉默不語，只是微微地點頭，讓她繼續。
後面就容易了，唐棠繼續道：「之後我又談了幾次戀愛，但一直不太走運。每一次眼看著找到意中人，結果都慘淡收場。」
「慘淡收場？」馬晨旭翹翹眉頭，靠近她。
唐棠雙手托腮，無奈地聳聳肩，「是的，嗯……不是我想用的詞，但是一一」
「但是……」他重複著，靠得更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
唐棠輕輕喘息了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個因為所以然，只能投以僵硬的笑容，囁嚅說道：「但是……呀，我忘了我要說什麼。」
他們一起呵呵笑起來，馬晨旭沒有放開她的手，拇指有節奏地在她的手背上移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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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棠：我是一個壞人。
雖然有一大堆的煩心事兒，但唐棠必須承認，和馬晨旭的約會還是讓她充滿期待。唐棠想要給他一個好印象，下班後在更衣室用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換衣服、梳頭髮、化淡妝，又在脖頸抹了些香片。雖然很多人稱讚唐棠是個五官分明的美女，但是因為打小就是學渣，個性又過於怯懦，所以還是甩不掉愚笨和缺乏自信的刻板印象。
現在，鏡子裡的人已經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慣的清秀佳人，真希望她性格上能再堅強些。唐棠雖然和唐恩關係糟糕，但她不得不承認，母親無論走到哪裡遇到誰，都可以如沐春風、遊刃有餘。她總是笑聲朗朗、面色紅潤，沒有人注意到她在操縱對方的情感和觀點。爸爸曾經說他對母親一見鍾情，如果不和她結為夫妻，生命將永遠不會完整。可見唐恩的手段有厲害，而爸爸也因此丟了性命，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唐棠暗暗嘆氣，最後瞥了一眼鏡子中的女人，確定一切收拾妥當，這才朝約會地點走去。她知道馬晨旭誠意滿滿，一定會赴約，那她最起碼做到衣冠端正、清新爽利才好。想到即將見到馬晨旭，她的步子忽急忽緩，人也隨著步伐忽喜忽愁。
「你來了！」馬晨旭端詳她片刻，一點兒沒有掩飾聲音裡的驚訝。
唐棠確實對赴約猶豫再三，但表面上說什麼也不會承認。她揚起眉毛，問道：「你以為我會花時間和你約時間地點，最後不過是取消嗎？」
馬晨旭解釋：「美女喜歡在最後一分鐘取消計劃，吃飯喝咖啡似乎已經不再流行了。」
「我儘量做到言而有信，如果真有事取消，也會提前告訴你的。」唐棠體貼地說道。
馬晨旭咧嘴一笑，問道：「你想喝點什麼嗎？我知道你說過要請我，但這次請讓我付錢。」
唐棠聳聳肩膀，應道：「我從不搶著付賬單，你幫我挑吧。」
馬景旭站起來，但沒有離開座位，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瞅了她兩秒，像在做猜測，然後說道：「好吧，我有個主意。」
唐棠挑挑眉頭等他繼續，他卻眨眨眼，說道：「我回來時你就知道了。」
唐棠假裝哼了聲，調笑道：「當然，你最好希望這次還是對的，不然可就信譽破產了。」
馬晨旭帶著一種泛著綠色的冰咖啡回來，完全出乎唐棠的想象。她以為馬晨旭會買一杯香草拿鐵，因為那是最安全的選擇。
「這是什麼？」
「你嘗過之後我再告訴你。」馬晨旭坐在唐棠對面，端著一杯什麼都沒加的冰咖啡。
唐棠小心謹慎抿了口，在舌頭上品一品然後嚥下去。甜甜的味道充斥口腔，夾雜著一絲茶葉的味道，混在濃濃的牛奶中。
唐棠不得不承認棒極了，說道：「好吧，我接受這個禮物，是什麼？」
「抹茶拿鐵，」馬晨旭解釋道。
唐棠又喝了一口，讚道：「你無論是選書、選咖啡……還是和陌生人搭訕，都非常在行。」
馬晨旭揉了揉前額，有些尷尬：「我其實沒這習慣，你是第一個。同事經常抱怨我性格太苦悶，雖然勤奮認真，但陰鬱情緒已經影響到他們，所以我的生活需要多些色彩。」
說完，他又不好意思笑起來，唐棠發現自己和他一起笑，兩人之間的生疏和緊張稍稍減輕。
「理解，你也是我的第一個。我們昨天在書店碰見純屬巧合，我其實並不喜歡閒逛，但我更討厭回家。家裡總有那麼多煩心事兒，有時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唐棠說的是大實話，這些年的生活太過壓抑，內心幾乎在崩潰邊緣。
唐棠渴望解脫，只不過面前這個男人不會理解，他只當唐棠在發牢騷開玩笑。
「好吧，不管理由多糟，我們相遇了。就衝這一點，我就很高興。」馬晨旭摸了下腦袋。
唐棠注意到寬鬆的灰色馬球衫被拉扯開，顯現出男人寬厚的胸膛和肩膀。
「你說得沒錯，也幸虧我喜歡你推薦的書。」唐棠禮貌地笑了笑，胳膊肘少許傾向前。
馬晨旭很興奮，一掃剛才的拘謹。他從挎包裡掏出一個禮物盒，說道：「我想把這個給你，請不要拒絕。」
「那是什麼？」唐棠嚇了一跳，暗暗祈禱千萬別是貴重禮物。
「希望你會喜歡，我是離不了的。」
唐棠看了他一秒，小心從馬晨旭手裡接過禮物。如果也是馬晨旭經常用的，該不是項鍊首飾之類昂貴又親密的禮品。
她咬著下唇仔細看著手裡的禮物，問道：「現在能開啟麼？」
「當然，就是別看了以後還給我啊！」馬晨旭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唐棠並不確定，但還是謹慎拆開包裝，露出裡面的盒子。唐棠心中悄悄鬆口氣，還好，是個電子讀書器。她捧在手裡親了下，感激地說道：「非常喜歡，謝謝！以後看書就不會端著累了。」
馬晨旭越發高興，滔滔不絕講起來。書顯然是馬晨旭偏愛的話題，知道唐棠喜歡外國偵探小說後，他就開始侃侃而談。說實話，唐棠的喜歡非常膚淺，真正看過的也沒幾本，只是比其他類別多一些而已。馬晨旭可不一樣，立刻說起一些經典小說的情節和人物，角色的塑造和剖絲剝繭破案過程。他還會比較不同時期、不同作者的寫作風格和鮮明特點，談論小說的改編和不斷翻拍的電影。他說了……很多。
馬晨旭終於停下來，尷尬地說道：「抱歉，我不經常這樣。」
「聊天？」
「不，我經常和人交談，但不是談我真正感興趣的事。」馬晨旭低頭看著幾乎已經空了的杯子，坦誠道：「我……花了很多時間偽裝。」
唐棠聳聳肩不以為意，調笑道：「嗨，我不介意……只要你也能談別的事。」
「我的談話技巧在我聊完書後會改進，」馬晨旭立刻保證：「我也有別的愛好！」
「比如？」
「下棋、旅遊、音樂，足球、籃球。」
「種類繁多啊！」
馬晨旭喝光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試探地說道：「謝謝？雖然我不確定你在誇獎。」
「不客氣！我也喜歡下棋，還有旅遊……去看比賽。雖然我從來不參與，但我想沒有人是完美的。」唐棠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放鬆的感覺。
「我保證不是霸佔遙控器守著體育頻道的那種人，足球籃球很有趣，但這不是我的生活。」
唐棠假裝苦思冥想，鄭重點點頭，「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
「有機會再約嗎？」這個問題聲音好小，唐棠差點沒聽見。
唐棠抬眼發現馬晨旭正目光炯炯注視著自己，臉頰燒燒的，應該是泛出紅暈了。她慌忙挺直身板，剋制住整理頭髮的衝動，問道：「約什麼？約會還是約炮？」
「約……會？」馬晨旭清清嗓子，解釋道：「嗨，我知道我們剛剛見面。不過，我很開心。也許值得一試，如果我們在其他方面也能契合一一」
馬晨旭忽然停下來，意識到聽上去意思有點汙，臉龐竟然也微微泛紅，尷尬地說道：「比如，去音樂廳聽演唱會……我不是說……說……」
「別說啦！你不用解釋，這是個好主意。」唐棠揮了揮手阻止他，臉上浮現一絲嬌羞，又有點落寞。「我願意和你約……你想怎麼解釋都可以。」
唐棠的回答很直接，馬晨旭盯著她好幾秒鐘，足以讓她有些侷促。好吧，她的意圖顯然比馬晨旭以為的更不單純。那又怎麼樣呢？從目前來看，她是肯定不會和馬晨旭談情說愛的。
好在馬晨旭只是長呼一口氣，說道：「唐棠，你真好，除了書，你還想知道我些什麼？」
「不用這麼拘謹啦，你想說什麼都好，只要是你願意說的。」唐棠忍不住白他一眼。
一杯咖啡的功夫裡，她感覺馬晨旭有些老成。因為一直被他帶著節奏，兩人越來越像在相親。
「哦，我其實很普通……」馬晨旭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檢索自己的回憶，然後說道：「我在部隊服役五年，大約半年前退伍，現在在一家研發公司做無人機測試駕駛員。我老家不在這裡，以前也從來沒有在這個城市生活過，所以聽上去很孤單、形影相弔，也有點兒可憐。但也不能說全是壞處，如果你願意和我約會，肯定不會有麻煩的婆媳問題。」
馬晨旭一口氣說完，又笑了笑，問道：「你呢？」
唐棠一時間心潮如湧，著魔般驚呆許久。馬晨旭盯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直到額頭因擔心而擰成疙瘩。
「嘿，你沒事吧？」馬晨旭伸手扶住唐棠的肩膀，稍稍搖了搖。
唐棠想逃走，不想讓他坐在對面，不想聽他剛才說的任何話，不想知道他是個軍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一起生活，身邊也沒有任何掛念。馬晨旭就這麼自己來到唐棠面前，徐照會說瞌睡送來枕頭，是個完美的男人。唐棠不想認識他，不想了解他，也不想被他的酒窩吸引。
唐棠從茫然中清醒過來，移開身體，將一縷碎髮撥到耳後，緊張地舔舔嘴唇，支支吾吾說道：「我……我是一個壞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即使努力思量著仔細精確的措辭，但大實話順順溜溜從嘴裡說出來。
馬晨旭的眼睛瞬間睜得鬥圓，近乎滑稽。他問道：「說真的？」
「是的。」唐棠的上牙緊緊咬住下唇，緊張地等著看他會怎麼做。
出人意料的，馬晨旭竟然仰頭朗聲大笑，像是唐棠剛剛講了一件非常好笑的笑話。好一會兒才停下笑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說？怎麼個壞法兒？像你這樣可愛的人能做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確實做過很多壞事兒，非常壞的那種。」唐棠露出一絲難過的笑容，艱難地承認。
「具體是什麼？我等不及你快點兒告訴我了！」馬晨旭身體前傾，捏捏唐棠的手。
他還在笑，也沒有跑。媽的，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可愛？一點兒沒意識到唐棠的危險。當然，她看上去確實軟弱可欺，可外表最具欺騙性。馬晨旭也有些歲數和閱歷，如此輕信未免太過天真。唐棠真想逼問他為什麼，可剛剛拋開顧慮說實話的那點兒氣勢，已經在馬晨旭的笑聲中慢慢消退。
「我……我……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這麼坦白，我更不能瞞著你。」唐棠有些無奈。
「那又怎樣？」馬晨旭又伸手抓住她，拇指在她手掌上撫摸，沒心沒肺一點兒也不擔心。
「所以，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唐棠凝神盯著他。
大聲說出真相讓唐棠內心有了一絲解脫，好像她這樣就能推卸責任一樣。馬晨旭應該排斥和厭惡，而不是這種隨意輕鬆的接受。如果他對陌生人沒有一點兒防範之心，受到傷害也不能全怪唐棠，不是麼？
馬晨旭又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說道：「好吧，我一定要認識你。因為我很確定，你是我迄今為止認識的唯一一個既有趣又漂亮的女孩。」
看到唐棠一臉難受，他繼續說道：「這麼說是不是聽上去很假？可我說的是實話……也許是因為緊張，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從不緊張。」
「那究竟為什麼？」唐棠沒辦法不受馬晨旭的感染，剛才的惶恐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溫暖、飄忽不定的感覺。唐棠盡她所能漫不經心問出這個問題，但是聲調卻還是忍不住變得尖銳。
「我不知道，你與眾不同。」
「哇，你可真是一陣見血。」唐棠咕噥著。
「壞人的事？」馬晨旭問道，聲音還是那麼隨意。
「這不是開玩笑，馬晨旭，我真的是。」唐棠的聲音變得嚴肅。
「你是個壞人，可我還是想了解你，捨不得主動說再見。」馬晨旭握住她的手使勁兒攥住，手指上的熱量一點點傳入唐棠的掌心，示意唐棠放心。
馬晨旭這副大而化之的樣子讓唐棠一時無語，不僅如此，他還滔滔不絕聊起起其他話題，談到他入伍那些年經歷的各種奇怪事情，沒有什麼真正困擾他。據他說，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唐棠聲稱自己是壞人時並不上心。
唐棠變得更加緊張，馬晨旭看上去忠誠老實，她不能傷害他，但是又不知道怎麼打消馬晨旭的積極性，只能喃喃說道：「你有點兒死心眼兒。」
「可不是麼，」馬晨旭大方承認，說道：「別談我了，實在太過無趣無聊，告訴我一點你的事兒吧……除了壞人部分。」
唐棠想了想，先從她的家庭談起，從小父愛缺位，一直是她和母親生活。唐棠唸書很糟糕，初中勉強畢業，然後進了一家衛校。她母親是第三醫院的護士長，精明能幹，多虧有她庇護，才讓她這個成績一塌糊塗、水平不怎麼樣的女兒也進了這所醫院當護士。雖然和那些高薪白領不能比，但至少衣食無憂。
唐棠沒什麼事業心，隨遇而安，可能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可憐，但卻是真的。
馬晨旭歪著腦袋一眼不眨盯著她，認真聆聽她說的每一句話，然後說道：「你總是對自己的評價很低麼？可我卻覺得你棒極了。你為什麼到現在仍孤身一人？我不相信沒人追過你，你的前任？」
灼熱的視線在唐棠周身上下滑動，像是要洞穿她的內心，直接看到她的真實面目。唐棠心裡一沉，知道該來的問題遲早會來。這感覺讓唐棠極其不舒服，恨不得現在就起身逃離這個男人。她假裝頑皮地翻了下眼睛，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馬晨旭。」
「是嗎？」馬晨旭有一絲緊張。
「當然，我不是處女。如果你想當我的第一個，可找錯物件了。」唐棠不願意談論徐照，想盡辦法將話題繞開。
馬晨旭明顯放鬆，大大咧咧道：「我也不是處男，你會嫌棄我麼？」
唐棠低下頭假裝喝抹茶拿鐵，第一次約會就談性，她有些無所適從。馬晨旭忽然起身坐到她旁邊，摟住唐棠的肩膀，她只覺一股男人特有的雄性氣息忽然鑽入心間，令唐棠神魂顛倒，半天沒回過神來。
馬晨旭抬起她的下巴，直到四目相對，才真誠說道：「我對你一見鍾情，非常喜歡你。我既想罵你的前男友是傻瓜，竟然放手你這麼好的姑娘。又慶幸他是個傻瓜，不然輪不到我。我明白我們才認識，你信不過我很自然。但我問你過去的唯一原因是不想重蹈覆轍，和你是不是處女沒有任何關係。」
唐棠從來沒聽過男人如此感人的表白，和徐照最濃情蜜意時，他也只是誇唐棠漂亮溫柔。唐棠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有那麼片刻她差點兒向馬晨旭和盤托出。好在及時清醒，絕對不能將馬晨旭拖入徐照的邪惡計劃中。
唐棠的心情一時半會難以平復，靜默好一會兒才稍微動了動，把一縷髮絲塞到耳後，哀怨地盯著眼前的咖啡，說道：「我剛一工作就遇到我的初戀，徐照。他非常帥氣，又有才華，張口可以引述經史子集。我們很快墜入愛河，遺憾的是甜蜜的愛情並沒有持續下去。他的工作越來越忙，我們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我曾建議用婚姻挽回我們的愛情，沒想卻成了終結兩人戀情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在我提到結婚後，他發了個簡訊說分手，然後消失，再也沒有聯絡我。」
這是唐棠公開給出的標準答案，無論誰問起她的這段過往經歷，包括調查徐照失蹤的警察，她都會避重就輕如此回答。
馬晨旭沉默不語，只是微微地點頭，讓她繼續。
後面就容易了，唐棠繼續道：「之後我又談了幾次戀愛，但一直不太走運。每一次眼看著找到意中人，結果都慘淡收場。」
「慘淡收場？」馬晨旭翹翹眉頭，靠近她。
唐棠雙手托腮，無奈地聳聳肩，「是的，嗯……不是我想用的詞，但是一一」
「但是……」他重複著，靠得更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
唐棠輕輕喘息了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個因為所以然，只能投以僵硬的笑容，囁嚅說道：「但是……呀，我忘了我要說什麼。」
他們一起呵呵笑起來，馬晨旭沒有放開她的手，拇指有節奏地在她的手背上移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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