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刀】(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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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7-16

兩人相比。聽得許敬棠這般說,他吁了口氣,道:“王聲九,走吧。”

  看著他們進去,許敬棠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時,突然從路上又傳來一聲馬嘶,那石少莊主聞聲猛地轉過頭來,脫口道:“好馬!”

  石家大馬場的駿馬名揚天下,石少莊主一行騎來的都是百裡挑一的良駒,但來人所騎的馬似乎比他們的更為神駿,暮色中只聽得馬蹄聲此起彼伏,卻又急而不亂,但看過去卻不見人影。諸人正在詫異,只覺眼前一花,一匹高大的黑馬已到了鍛鋒堂前。這馬如炭一般黑,溶入了暮色中,自是看不到。

  許敬棠心道:“不知又是哪路英雄來了,師父的交遊當真廣闊。”他走上前去,先躬身行了一禮,正待說兩句場面話,見到從馬上跳下之人,不由得一怔。

  這人騎了一匹如此神駿的良馬,他原本以為定是個江湖豪客,哪知從馬上下來的竟然是個少年僧人。這和尚穿著一領青布袈裟,神情甚是清俊瀟灑,只是背上揹著一個長長的布包,足足有五尺多,細細長長的似是根扁擔。

  石少莊主見慣良馬,一見這黑馬,便知這是匹少見的大宛種良馬。大宛馬出在西域,據說是土人以家馬引天馬之種而成,神駿無匹,漢武帝時遠征大宛,才將大宛馬引入中原。只是年深日久,這種大宛馬血統多已不純,偶爾有幾匹被稱大宛馬的也不過個頭較常馬大一些,跑得稍快一點,遠沒有古籍中那般神異。石家大馬場養馬萬匹,竟沒有一匹如此神駿的,石少莊主相貌雖然長得可笑,相馬之術卻著實不低,見了這匹馬,不覺大為豔羨,上前道:“這位英……大師,在下關西石玉郎,請問大師這匹寶馬賣不賣?”他愛馬成癖,見了這匹好馬,說話也婉轉了許多,待見得騎馬之人竟是個和尚,也是覺得一詫。許敬棠卻聽得石少莊主這般黑黑矮矮一個漢子居然名叫“石玉郎”,差點笑出聲來。

  那和尚跳下馬來,看了看門口那兩個氣死風大燈籠,道:“這裡是段松喬的鍛鋒堂麼?”

  他直呼段松喬之名,又對石玉郎理都不理,許敬棠涵養甚好,心中雖怒,面上還不露出什麼來,石玉郎卻已眉頭一豎,喝道:“小禿驢,少爺跟你說話,怎的竟敢不回?”

  那和尚眉頭一揚,掃了石玉郎一眼,低低道:“你不夠。”

  他的話也平和如常,石玉郎本就是個暴躁的,更是惱怒,向後一跳,手按在腰刀柄上,喝道:“小禿驢,出刀吧!”

  他在馬場自是頤指氣使,任誰也不敢忤他之意,殺個把人哪在石公子話下。

  許敬棠見兩人說得僵了,連忙上前道:“石少莊主,看家師薄面上,請息怒。”

  石玉郎喝道:“許敬棠,你少管!”他石玉郎在關西一帶只消打出馬場的旗號,那些截道的強人都不敢出面,臨入中原前,他父親也告誡過萬萬不可缺了禮數,方才對這和尚已算是謙恭之極了,哪知這和尚居然說他不夠,這口氣石少莊主可咽不下去。

  那和尚把馬牽到樹下,拴好了,道:“關西石家大馬場大風歌的武功也算了得,只是刀法剛猛有餘,靈動不足,尚不足與我對刀,你走開吧,不然會傷了你。”

  石玉郎雖然粗魯,畢竟不是不通時務,也知道給段松喬拜壽,若是在段家鍛鋒堂外殺人,實在太過狂妄了。但這和尚出言已是辱及他石家大馬場,心頭怒火更甚,罵道:“小禿驢,少與我動嘴皮子,有本事就手底下見個真章!”

  和尚搖了搖頭道:“我沒空。聽說此間有少林武當的前輩耆宿,你還不夠斤兩。”

  他向許敬棠雙手一合什,道:“許施主,請轉告百慎大師和葉真人一聲,就說天童寺曇光求見。”

  許敬棠也不知這天童寺是什麼所在,見這曇光話語甚是有禮,也回了一禮道:“大師稍歇,待我進去稟報。”這曇光年紀甚輕,原本也稱不上“大師”,只是許敬棠謹遵師訓,不敢絲毫缺了禮數。正待入內,卻見石玉郎一在邊虎視眈眈,只怕一眨眼怕要動手,心中又有些躇躊,對曇光道:“曇光大師,百慎大師正與家師閒談,大師何不隨我入內拜見?”

  他也是怕自己一走,石玉郎便向這和尚動手,有心帶著他進去,石玉郎再橫暴也不至於當著賓客動手。哪知這和尚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必了,請許施主通報便是,我在外面等。”

  許敬棠心中仍有些忐忑,又讓了讓石玉郎,可石玉郎眼珠一瞪,理都不理他,那個叫王聲九的隨從皮笑肉不笑地道:“許兄請便,我家少爺長途勞頓,還要在外面吹吹風歇歇。”許敬棠沒法,只得快步進去,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看,心道:“千萬不要出事。”

  裡面賓客多已落座,許敬棠見小師弟卓星正拿了幾個花生夾在人群在吃著,他拍了拍卓星的肩道:“卓師弟,你和師父說過了麼?”

  卓星伸長脖子吞了顆花生,道:“師父傳話出來說知道了。他正在和百慎大師說閒話呢。”

  許敬棠皺了皺眉。此番前來賀喜的都是些江湖豪客,百十來號人圍坐了十幾桌,吵得沸反盈天,熱鬧是熱鬧,卻亂作一團,另外幾個師弟穿花也似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向長者請安,給平輩說幾句吉慶話,院子裡請來的弋陽班正依依呀呀地準備開唱一齣《安天會》,這一切和與尋常鄉里財主做壽也差不了太多。他擠過人群,直走到滿園春色的畫室前面,卻看見師父段松喬已經衣衫整齊的和兩名守門師妹站在屋前,他過去先行了一禮,道:“師父。”

  段松喬正和兩名女弟子閒談,聽得許敬棠的聲音,他轉過頭道:“進堂,客都到齊了麼?”

  許敬棠看了看畫室緊閉的大門,吞了口唾沫道:“師父,外間有位大師,說是天童寺的曇光……”

  他話未說完,師父段松喬的眉頭一揚,向畫室看了一眼,這眼神中似是大有深意。許敬棠已看在眼裡,心中一震,暗道:“莫非他知道了我偷窺的事?不,不像,看神情他們似乎知道那和尚會來,難道……難道他們來拜壽尋歡是假,等那和尚是真麼?”他是見段松喬眉宇間也抹上了一層憂色,似乎師父知道這曇光來歷,因此不像懷疑自己。

  鍛鋒堂在江湖上也算得名聲赫赫,也躋身《名刀譜》的前十位,但與少林武當這等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相比實是還差得遠,百慎與葉靈素兩人來為段松喬祝壽時,許敬棠當時雖覺有些詫異,倒也沒多想。

  就在此時,畫室門扇一開,一陣香風飄出,少林百慎和武當葉靈素雙雙走出。

  許敬棠是聰明絕頂的人物,看到這兩人的眼神,心中登時大為不安,只覺這番壽宴只怕要別起風波。卻見段松喬已看向自己,許敬棠定了定神,道:“那個曇光大師說要來見百慎大師和葉真人。”

  百慎和葉靈素對視一眼,同時走近。段松喬忙道:“兩位大師,此事是我鍛鋒堂結下的,還是讓老朽去見他,兩位請再寬坐吧。”

  葉靈素微微一笑道:“退翁,此人既是與二十餘前的老友有關,退翁既然將此事託付給我們,還是請在此稍候,我與慎師兄出去一趟便來。”

  段松喬老了也覺得該玩些文人雅士的事情,因此向人學詩學畫。雖然學的詩還有脫不了的菜籽氣,學的畫也與鄉里年畫相去無幾,卻也如斗方名士般先取了個“退圃”的雅號,因此葉靈素稱他為“退翁”。

  這一番話說得平和,段松喬心中一喜,知道有他二人出面,天大的事也擺得平,喜道:“葉真人,那便多……”

  他口中的“謝”字還不曾出口,外面突然喊起了一聲慘叫。座中之人都嚇了一大跳,有幾個腦筋轉得快的看了看院中的戈陽班,但那幾個剛穿好戲裝的伶人一樣呆在當場,分明不是他們在喊嗓。

  許敬棠聽得這正是那黑黑矮矮的麻皮石玉郎的聲音,心中不由暗自叫苦,知道定是與曇光動上了手,只怕還吃了個虧。曇光與百慎和葉靈素相識,石玉郎則是石家大馬場的少東,傷了哪邊都不好。他轉身向外衝去,剛衝出幾步,只覺身邊有風倏然,一道人影已飄身而過,正是武當名宿葉靈素。葉靈素年紀不輕,身法卻快得異乎尋常,只兩三個起落便衝出人群,到了門外,正是武當的梯雲縱絕技。其時內家拳大行其道,學梯雲縱的人也有不少,能有這等造詣的,卻只有屈指可數的三兩人而已。



  二、大悲刀法



  等許敬棠衝到門外,便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石家大馬場連石玉郎共來了五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十截。五個人全都被攔腰斬斷,那麻皮黑矮子石玉郎最為悽慘,上半截身子倒在門邊,下半截卻飛到了大路之上。地上都是血跡,連門上那氣死風燈上也濺上了幾點。門口兩個司閽的家丁如睡裡夢裡,張口結舌地動也不動。許敬棠一把抓住一個家丁的領口,喝道:“到底出什麼事了?”那家丁喉嚨裡卻只擠出幾聲乾乾的聲音,也不管話。其實不問也明白,那曇光正慢條斯理地在一具屍首身上擦拭著一柄長刀上的血跡。

  這刀足有五尺,多半便是方才他背在背上的那長布包。

  曇光慢慢地將刀口上的血跡擦盡,葉靈素掃了一眼四周的屍首,冷哼了一聲,道:“原來大悲刀的傳人又出世了。”

  曇光眉頭一揚,臉上去仍然沒有什麼表情,向葉靈素行了一禮道:“這位定是武當葉真人了。家師在世時便向我說過,當年七大門派合圍,葉真人是首先刺傷家師的人。”

  許敬棠也不知“大悲刀”是什麼東西,“七大門派合圍”按理也是件大事,但他卻不曾聽說過。但見葉靈素如臨大敵,心中不由連連叫苦。此時高手雲集,他自然也不怕曇光行兇,只是石玉郎不管再如何狂妄無禮,終究是石家大馬場來為段松喬拜壽的,結果就是鍛鋒堂前被人腰斬為二,實在不知如何向大馬場交待。

  葉靈素看了一眼地上的五個人,道:“當年印宗答應再不傷人,原來還是狼子野心不死,哼哼。”

  曇光又施一禮道:“葉真人所言差矣。家師自那次七大門派合攻之後,大徹大悟,從此再不傷人,二十七年來連螻蟻的性命都沒傷過一條。不過小僧所習是金剛禪,不避殺戮,請葉真人不要混為一談。”

  這時段松喬和百慎也已出來了,一大群武林豪客跟在他們身後。這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因為來給段松喬拜壽才不得不收斂,此時聽得門外發生變故,一大半人倒是興奮多於意外。

  來拜壽原本也不能攜帶武器,但武林中人除了只工拳腳的,豈能不帶武器?

  方才還藏在暗處,此時已有不少人拔出兵刃,鬧嚷嚷地擠作一團,這壽宴幾乎也成了個刀光劍影的鴻門宴。百慎和段松喬到了葉靈素身後,段松喬還不曾開口,百慎忽然驚道:“大悲刀!”

  曇光將長刀擦試淨了,往肩上一扛,單掌豎在胸前,旁若無人地低聲念著《往生咒》,也不再理百慎。將這《往生咒》唸完了,他抬起頭掃了一眼。許敬棠站在師父身邊,只覺這兩道目光如電抹,如雷震,如千鈞巨石落下懸崖,心中又是一沉,還不等害怕,便看見百慎的身體也是微微一顫,低聲道:“原來印宗真個有傳人。”

  百慎沉默寡言,與段松喬閒聊時,倒是段松喬說,百慎偶爾插上一句,此時一見曇光,卻當即開了金口。許敬棠聽得身後那些賀客中有人道:“這個斷成兩截的麻皮是誰?”“那是關西石家大馬場的少東啊。”“石家大馬場的大風歌刀法也好生厲害,怎的死在這兒?是偷襲麼?”有個人又低聲道:“只怕不是,五個人所處方位正是石家大風歌刀法的”守四方“刀陣……”

  那人也不曾說完,許敬棠聽得卻不由動容。

  他看了看出言之人,認得那人是川西三雄中的諸葛陽。這川西三雄也是川中名手,諸葛陽據說還是諸葛武侯的後人,此人武功原算不得如何高明,卻據說眼力絕高,天下武林門派無所不知,故雖然僻處川西,川西三雄也沒做過什麼驚人事業,名頭卻著實不小。此時聽得他只看一眼看便已察出端倪,也當真名下無虛。

  石家大馬場名聲甚大,以眾凌寡,原本已失江湖道義,他原本也覺得曇光殺人如此陰毒,心中大為不滿,但聽諸葛陽這般說來,石家五人是先以刀陣圍攻曇光在先,曇光則是出手反擊而已,倒也不能怪曇光狠毒。

  葉靈素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印宗當初已答應永世棄刀不用,為何大悲刀又有出世的一天?”

  曇光又行了一禮道:“家師二十七年苦禪,已將達天人之境,但只有一個關頭一直參不破。他曾對我說過,刀在手與刀在心原本沒什麼不同,百慎大師精修佛理,只怕也早參透此理了?”

  百慎一合什道:“善哉,手中有刀是法我執,心中有刀是人我執,想不到印宗大師精進如此,竟已戡破皮相,實是令老衲好生佩服。”

  “我執”分法我執與人我執兩種,小乘注重破人我執,大乘禪宗則要並破這兩種執念。所謂“我執”,便是世俗人不懂無常之理,以為世間萬相皆為實體,故有“我”之一念。這等佛理旁人自是不懂,葉靈素是道家,也不知曇光和百慎到底在說什麼東西,見曇光不答己問,卻去和百慎談禪,心中大為不悅。他武功高強,但心地卻不免稍嫌偏狹,此時心頭怒起,臉上卻仍是平平板板地沒一絲喜怒之色,淡淡道:“既然手中有刀,那曇光大師只怕也已學好了令師的三十六路大悲刀法了?要為印宗報仇,便少打什麼機鋒,還是待貧道再見識一下大悲刀吧。”

  他的話音剛落,大袖一抖,已從中抽出一柄劍來。武當派太極兩儀劍名震天下,葉靈素是武當派有數的高手,在劍上浸淫已垂五十年之久,二十七年前便已是武當派後起翹楚,如今更是天下少有的劍道大高手,這柄劍也不甚長,連柄不過二尺許,但一齣袖筒,只覺寒氣逼人,站得近了的人幾乎要受不住這等寒氣,紛紛退後一步。

  許敬棠也覺得肌膚生寒,不敢再站在師父身後,也隨從退了一步。身後群豪又在竊竊私語,那見多識廣的諸葛陽又低聲道:“武當兩儀劍分陰陽二手,葉真人的劍法如此陰寒,只怕還不曾到陰陽調和的至高境界。”他說歸說,但許敬棠知道劍術之道如汪洋大海,任誰也無法窮其奧妙,葉靈素縱然未到至高境界,但劍身有如此寒意,這劍術定也是高明得緊了,諸葛陽點評起來頭頭是道,但若是他與葉靈素對敵,在這等極陰之劍下,恐怕連十招都接不住。

  葉靈素利劍甫出,曇光眉頭忽地一揚,臉上神光大盛。他來時風塵僕僕,臉上身上都沾了塵土,也是個灰頭土臉的小和尚而已,此時一張臉光潤如玉,便如換了個人一般。他看向葉靈素,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葉真人若要指教,那是好得很,貧僧的金剛禪以殺證禪,一直邁不過這道門檻,能殺了葉真人這等大高手,定然豁然開朗。”

  百慎見葉靈素要動手,連忙道:“葉道兄,曇光大師已破人法二執,原本執刀與不執刀都是一般,不妨坐下來,一同參此至理。”

  葉靈素心道:“這百慎當年以一手百步伏牛神拳稱雄,我們七大門派圍殲印宗之時,他拳風如刀,大是威猛,怎的過了近三十年,當初雄風蕩然無存,這當口還說什麼參禪修行的,當真冬烘之極。”他武功極高,雖然也是個道士,但道家修行之道卻學得甚少,道家也有打座練氣之說,與佛門打座參禪極為相近,可他自小心性剛強,打了幾十年座,修的只是一口真氣,道家清靜無為的道理向來是如東風吹馬耳。在江湖上闖蕩得久了,名聲也一日大過一日,有時都忘了自己是個道士,只是憑掌中劍與天下英豪爭雄。如今老了,更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此時聽得曇光口氣如此狂妄,更是激動少年時的雄心,他手腕一沉,喝道:“自然自然,殺了你也是斬妖除魔。”

  段松喬見兩人說得僵了便要動手,雖然石玉郎死在門外,日後與石家大馬場只怕多少會有點過節,若是葉靈素將這小和尚拿下了,也好在石場主跟前交待,但他打圓場慣了,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一邊道:“葉真人,這位曇光大師,兩位何必動手,有什麼話好好說便是。”

  曇光右手一伸,五尺許長刀直直伸出,微笑道:“段公,我脩金剛禪,殺一不為少,殺萬不為多,若段公有所頓悟,不妨也到我刀下證此禪理。”

  段松喬臉紅了又白,他在武林中稱得上德高望重,從來沒人這般跟他說話過,而這曇光談吐不俗,說得卻偏偏又是大為無禮的挑戰之辭,他還不曾說話,身那群豪便有人喝道:“小禿驢,這般無禮,難道把天下英雄都視若無物麼?”

  那些人都是粗豪慣了,罵“禿驢”實是將百慎也罵了進去,但一言出口,旁人隨即跟上,“禿驢”、“賊禿”的不絕於耳。

  百慎涵養極好,面不改色,曇光卻也仍是不動聲色,將長刀向葉靈素一指,道:“請葉真人指教。”

  葉靈素心頭怒極,臉上卻浮出一絲笑意道:“甚好,斬妖除魔,以衛正道,也是我出家人本份。”他手中劍劃了個圈,人已踏上一步。這一步踩得沉重之極,腳步塵土飛場,又被劍勢激得四面散開,許敬棠只覺眼前一花,心中駭道:“原來兩儀劍中還有這等剛猛的招式!”

  此時那見多識廣的諸葛陽也沒再說話,寒氣逼人,門口的兩盞大燈籠雖然不怕風,卻也剎那間暗了許多,似乎火頭也被逼得縮成一點。許敬棠睜大了眼看去,只見前面空地上塵土大起,只有兩個人影在影影綽綽地閃動。這兩個人影閃動極快,一進一退之間也如行雲流水,倒更似同門師兄弟練熟了的喂招,只是天太黑了,灰塵又大,也看不清。他看了看身前的師父,段松喬睜大雙眼,眼中帶著驚駭的神色,他走過去,小聲道:“師父,要不要叫師弟們都過來?”

  段松喬慢慢點了點頭,啞聲道:“好,快去!”

  許敬棠伸手摸了摸腰間,摸了個空時才省得今天是師父壽誕,身邊也沒帶刀。

  他看了看邊上,小師弟卓星正睜大雙眼看著,臉上已帶著驚恐,他拍了拍卓星的肩,小聲道:“阿星,快去把我的刀拿過來,另外叫師兄們都過來!”

  卓星臉色已是煞白,轉身向裡跑去,許敬棠心中惴惴,看著那幾個人影。百慎卻站在一邊動也不動,閉著雙眼低低念著什麼佛號。此時鍛鋒堂外足有百十來號人,卻人人都屏住呼吸。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也都幹過不少,但此番曇光與葉靈素的惡鬥卻如非人世所有,簡直帶著股妖氣。

  許敬棠突然覺得頰邊略略一熱,他吃了一驚,伸手一摸,卻見掌心多了黑黑一小灘,觸鼻是一股血腥之氣。他心中駭然,知道定是有人受傷,卻不知是什麼人。抬眼看去,卻見站在第一排的人身上也都星星點點的沾了些血跡,只是那些人都看得呆了,竟然沒有一個覺察。他正自驚惶,只覺身後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卻是卓星捧著他的刀站在身後。許敬棠接過了,看看幾個師弟都已拿了兵刃站在身邊,他心神略定,低聲道:“待會兒千萬要護著師父。”

  此時戰團中忽然“當”一聲響,有個東西直飛起來。眾人定睛看去,卻見那東西長長的,那諸葛陽忽地鬆了口氣道:“葉真人果然了得。”

  葉靈素用的是二尺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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