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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13
救護車到了，先去醫院。”
顧承晗是接到了秦恩的訊息，馬不停蹄地從公司趕來了醫院。
林清沫的腳踝有軟組織挫傷，還好沒有傷到骨頭，需要拄拐修養一個月左右。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裡面站了不少人。
大家看到是顧總，都紛紛起身想寒暄，也想盡快把空間留給他和林清沫。
可是林清沫顯然沒這個意思，她似乎還在為元旦那一晚的事情生氣，見到他進來，毫不猶豫地把床頭放著的水杯用力地砸向他。
“你給我滾！”女人看起來很激動：“你怎麼不去找你那個小情人，你還有臉來看我？”
她氣得胸口起起伏伏，對顧承晗身邊有其他女人這件事始終無法釋懷。
男人輕輕一側身就躲過了她砸來的玻璃杯，杯子摔在他身後，四分五裂。
他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出了她的病房。
在這一點上她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她很擅長小題大做，因為她知道他會無限縱容。
她總是想要看他為她痛苦、難過，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他很愛她。
顧承晗一個人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自顧自地點上一根。
幾分鐘之後，黎傾冉從車裡換好衣服出來，坐著電梯來到了林清沫住院的這一層。
她一開門就看到了很多人，秦導在，黎景澤在，鄭梓菲也在，還有很多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林清沫的團隊人員。
很多人的目光同時投向開啟門的電梯，同時投向她，無聲的壓力讓她幾乎窒息地低下頭。
不敢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審問和惡意。
然後她看到了靠在牆邊的顧先生，男人的指尖煙霧繚繞，眼神淡然卻空洞地望著窗外。
原來這才是他擔心在乎一個人的樣子。
這個發現比什麼都來得更讓她心碎。
秦恩和黎景澤走到她面前，兩個男人個子都很高，她不得不抬頭去看他們。
“你去勸勸吧，”秦恩悄悄指了指顧承晗：“他這樣大家都挺難辦。”
畢竟是大佬中的大佬，他往這不高興地一站，其他人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
黎景澤也認同地點了點頭，用眼神催促她快去。
“我勸不動他的。”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對他其實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不過我去試試。”
因為她別無選擇。
靠近他的時候，黎傾冉的半個身子都已經被手臂帶得疼痛萬分。
她想起唯一一次他陪她來醫院的時候，她才18歲。是因為他在床上下手太重，讓她的右腿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除了麻木之外沒有任何知覺。
不過索性最後的結果是問題不太大，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
那時候，顧承晗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滿眼都是不耐：
“問題不大就別多想了，以後小心點。”
她點了點頭，聽到男人又嘆了口氣，幫她拎起包：“走？”
“嗯。”
黎傾冉記得當時的自己連眼淚都沒幹，便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地離開醫院。
那時候她以為他就是如此表達擔心，她以為他默不作聲的外表下是多少有些心疼她的。
直到她看見林清沫受傷時的他。
他可以放下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他知道她不願讓他靠近，於是只能站在病房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老公？”
她細軟的聲音傳來，卻不知道這個稱呼正刺痛了此刻的顧承晗。
“滾。”
他眸色猩紅，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她身上，好像沒有她，他就還有機會擁有林清沫，還能呆在病房裡，還能陪伴在她左右。
這個字的確有些重了。
小姑娘低著頭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了幾次，然後抬起頭，想繼續和他說些話。
“你別這樣，大家也很擔心你……”
黎傾冉的外套沒有合上拉鍊，裡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低領打底衫，V領上衣露出她精緻漂亮的鎖骨。
顧承晗眸光一暗，下一刻，他抬手，把沒熄滅的煙按進她鎖骨處細嫩的皮膚裡。
女孩吃痛地縮了一下，卻根本不敢躲，他步步緊逼，菸頭半分沒離開過她的皮膚，直至完全熄滅。
被灼燒的皮膚很快滲出血液，菸灰進入傷口，尖銳的疼痛直衝大腦，連帶著把她的自尊也狠狠撕碎。
過分的心痛讓她一時間失去言語，只能忍者傷口的灼痛後退了幾步。
走廊裡有那麼多人在，她其實不想哭，可是眼淚根本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
看清了吧，你什麼都不算，在那位林小姐面前你什麼都不是。
小半生以來因為家庭、事業和愛情而起的，全部的委屈和自卑，像洪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最後抬起頭看了顧先生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生日快樂。”她說。
那張銀行卡就放在外套兜裡，被她攥得染上手心的溫度。她咬著唇瓣，用盡全身力氣，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把薄薄的卡片放進了男人大衣的口袋，然後便轉身大步離開，沒有半分停留和遲疑。
黎傾冉跌跌撞撞的瘦弱背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裡，顧承晗看著手上熄滅的菸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那是黎傾冉，是愛他如命的小姑娘。
她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動轉身離去。
（二十一）轉正
後來的每一天，黎傾冉還是會出現在醫院，她為林清沫擋傷的那隻手臂不出意外地骨折了，需要打一段時間的石膏，沒辦法參與拍攝。
女主和女二都沒因傷請假，劇組也清閒了不少。
黎景澤和鄭梓菲他們一直在調查林清沫受傷的事情，黎傾冉也從來沒逃避過，她會來探望林清沫，給陪護的人們帶些飲料或是小點心。
事情始終沒有什麼說法，或者說，他們早已認定黎傾冉就是那個背後動手腳的人，只是沒有證據，她也不肯承認。
她只是每天都會被維護林清沫的那批人質問、攻擊，但她從來都是淡淡的，接受一切調查，卻不肯開口認錯道歉。
在醫院見到顧先生的時候她也會打聲招呼，只是離得有些遠，有些客氣，和畏懼。
她穿的一直是高領襯衫，他甚至沒機會看看她鎖骨上的傷口恢復得怎麼樣了。
一週的時間裡，她一直住在劇組的酒店，他一直住在公司，兩個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他更沒抱過她親過她哪怕一次。
顧承晗當然知道是自己做錯了，可是卻習以為常等待著她先開口道歉。
黎傾冉沒有一點要服軟的意思，看見他的時候總是能躲就躲，多一句話都不會說。
他還是每天來醫院，連工作都排在後頭，有時候連病房也不會進。他自己也早就分不清，每天來這裡到底是來看林清沫，還是因為想見到被他傷到了的黎傾冉。
“傾傾？”
林清沫住院一週了，他終於肯放下臉面，在醫院的走廊裡叫住了神色匆匆的黎傾冉。
“嗯？”
她回頭看著他，小姑娘右手打著石膏，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膽怯，但是更多的是疏離。
“你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等著小姑娘來牽他的手。
黎傾冉看著男人舉在半空中的手，嘴唇動了動，說出口的話卻是：“我還有事，要不微信說？”
顧承晗聞言，眉眼間不免帶了些不悅：“我叫你過來。”
走廊中的空氣彷彿陷入停滯，她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的神色，最終還是乖乖地走過去，被男人用力地攬進懷裡。
小姑娘身上很香，一股好聞的乳木果味，抱到她的一剎那，他的眼眶莫名地湧上不熟悉的酸澀。
終於抱到他的小貓了，真的好久沒抱到了
“傾傾，”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寶貝……對不起啊寶貝。”
“老公那天，不應該……”男人不習慣道歉，語氣和聲音都生疏得很：“寶貝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
黎傾冉的身子還是僵硬的，她沒有覺得他在道歉，只是麻木地猜測著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她做。
比如，是不是他也想要讓她主動認罪，去跟林清沫道歉。
“那我們今天回家睡好不好？”
顧承晗是真的想她了，可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用這種最拙劣的方式挽留。
哦，應該是想做愛了。
黎傾冉知道他這些天沒出去找別人睡的時候甚至有點意外，但是他讓她回家，她也只能照做，畢竟她只是情婦，沒資格拒絕金主的要求。
“嗯，那我下午就回去。”
小姑娘最知道怎麼樣算乖，她趴在他懷裡，沒有一點忤逆，卻莫名其妙地很想哭。
“寶寶好乖，老公親親寶寶。”
他低著頭一下接一下地啄著她的臉蛋，最後吻住她微啟的唇瓣，強勢地把舌尖探入。
兩個人分開之後，她的臉蛋上已然浮起熟悉的紅暈，呼吸急促地趴在他懷裡。
顧承晗看著懷裡的小人兒，心裡懸空的不安終於落了地。
她還是他的，她還愛他的。
離開醫院，明明內心還是寒冷破碎的，可是想到他要回家和她一起過夜，眼眶還是忍不住泛酸。她回到酒店，仔仔細細地打理了自己的皮膚和頭髮，甚至還久違地化了妝，在鎖骨上結痂的傷口上塗了厚厚的遮暇，一個人開著車回到了一週沒回過的北庭壹號。
顧承晗還沒回來，她想給他發個微信，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機，去給他準備了晚餐和水果。
只是手臂不方便，只能做些預製菜，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滿意。
時間就飛快又漫長地過去，天漸漸黑下來，從七點、八點，到十點、十一點，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夜色，自嘲地笑了笑。
或許他根本不記得這無關緊要的約定，只有她自己當了真。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很溫柔地被託進一個懷抱裡，很暖。
“老公……”
意識不清晰的時候，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呼喚他。
“嗯，寶貝，老公在。”
他把她放到床上，輕輕扯開她睡衣的領口，看到她鎖骨上還未痊癒的傷口，燙得他眼底一酸。
黎傾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手揉了揉眼睛：“你怎麼才回來……”
“給你準備禮物去了，傾傾要不要看看？”
她軟軟糯糯的樣子攪得他心軟，他用一隻手扣住她的小手，輕輕地摩挲著。
“要~”
半個小時後，黎傾冉被他裹上了羽絨服，帶到了直升飛機上，城市的燈火通明綻放在腳下。
艙門開啟，絢爛璀璨的燈光照亮了她全部的視線，震撼的夜色在下方鋪滿，直升機的轟鳴聲很大，她卻聽得清他說的每一句話。
“你開心嗎？”
他坐在她身邊，摘下她的耳機。
“開心！”
她很大聲地回答。
“對不起啊傾傾。”
他很想把道歉的話說一千遍一萬遍，可是每次說出口都很是吃力。
“沒關係！我們和好啦！”
她轉過頭，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笑盈盈的回答他。
在醫院的時候她說的是真的，真的沒有生氣，她怎麼會真的跟他置氣。這些天就算再如何疏離，傷心和委屈也始終多於生氣不滿。他今天能放下林清沫離開醫院，給她準備一次這樣的驚喜，已經足夠她心裡的難過煙消雲散。
怎麼會有性格像她這樣溫柔的人？
顧承晗經常在想這個問題，她的脾氣和格局總讓他覺得不像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老公！”
他正出神，聽見身邊小姑娘軟軟的呼喚。
“嗯。”
“我愛你老公～～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最愛最愛你了！”
肆無忌憚的情話讓他感動又愧疚，他摟著她的肩膀，低頭親了她的眉心。
從直升機下來，兩個人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小姑娘困得迷迷糊糊的不想走路，顧承晗於是把她打橫抱起，讓她在自己懷裡睡去。
她在他懷中眯著眼睛，視線裡是男人優越的輪廓，和外面凜冽的夜色。
“老公...你想我去認罪麼...？”
顧承晗知道她在說什麼，心裡又是一酸：“不需要，寶貝，我會幫你證明一切的。”
“你相信我？”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被逼問和審判了這麼久，有些時候，連她自己都敢篤定地相信自己了。
“相信，一直都相信。”
她一直都是他見過最美好的人，他不知道為自己討厭的人擋住馬蹄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但他知道這完全是出自她生性本就溫柔善良。
“其實，骨折真的挺疼的...”女孩的聲音不自覺地開始哽咽，她看著自己打著石膏掛在脖子上的手臂，終於放肆地委屈：“可是你知道麼？我沒聽到一句感謝，或者抱歉......”
如果那匹馬真的一腳踢到林清沫的腦袋上，她現在能不能健全地活著都說不定。可是被自己救下的她，不僅沒有表達過一絲半點的感激，反而比誰都篤定地認定，她黎傾冉就是那個罪人，是萬惡之源。
顧承晗聽得心臟抽疼：“老公知道，讓傾傾受委屈了。”
此時此刻還未完全亮起的天空非常漂亮，透亮的深藍色寶石一般動人。
一陣風吹來，她卻完全不覺得冷，因為被顧先生抱在懷裡，他為她擋住了蕭瑟的北風。
“但是寶貝，你也要相信我，知道麼？”
他一定不會讓她閃閃發光的善良被平白冤枉，一定會給她一個公道的說法。
黎傾冉微微點了點頭，眼底盛著迷離的愛戀，淚光閃爍，美得傾國傾城。
就在那一刻，顧承晗忍不住將懷中的她和林清沫相比。
然後不得不承認，似乎林清沫在他心中唯一的優勢便是過去幾年那些耿耿於懷的執念。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放下，甚至不知道為何始終無法放下，但他知道，沒有人不希望被人全心全意地深愛，不光是林清沫，就算是他也一樣。
他不喜歡在主動關心時被玻璃杯擦過身體的感覺，他更喜歡這雙用溫柔的愛戀注視著他的眼睛，讓他篤定地堅信不會被傷害、不會被背叛。
所以——
“傾傾，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這是他主動發出的邀請，因為他覺得自己該這樣做。
他的小姑娘已經朝他走了九百九十九步，總歸該到了他主動一次的時候。
睏倦剎那間分毫不剩，她睜大眼睛，對上男人帶笑的眼眸。
“你說的是，我可以轉正了嗎？”
心臟狂跳不止，她膽怯卻期待著他的答覆。
“嘖。”男人不太滿意這個說法：“轉正不太好聽，不如說，當我女朋友？”
就像她期待的那樣，被他寵愛著，做真正自由快樂的公主。
悸動和驚喜蓋過了一切，黎傾冉明明笑著，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本不喜歡冬天，卻在那一剎那間改變——
從此之後，冬天就會變成她心中最浪漫的季節。
（二十二）除夕
除夕這天，顧承晗一大早就回了家，剩下黎傾冉自己留在北庭壹號。
整個小區的人都少了很多，大部分人在過年這些天都回去和家人匯合，即使是那些已經事業有成的大佬們。
即使是留在北庭壹號過年的人們，也幾乎都是成群結隊熱熱鬧鬧的，家家戶戶的窗上都貼著彩燈或者窗花，遠處從很早就傳來煙花的爆破聲。
一切都是熱鬧的，除了她。
這天好像和平時的一天沒什麼不一樣，她骨折的事情沒和粉絲們說，又沒有庫存的照片可以發，只能發了幾句祝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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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晗是接到了秦恩的訊息，馬不停蹄地從公司趕來了醫院。
林清沫的腳踝有軟組織挫傷，還好沒有傷到骨頭，需要拄拐修養一個月左右。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裡面站了不少人。
大家看到是顧總，都紛紛起身想寒暄，也想盡快把空間留給他和林清沫。
可是林清沫顯然沒這個意思，她似乎還在為元旦那一晚的事情生氣，見到他進來，毫不猶豫地把床頭放著的水杯用力地砸向他。
“你給我滾！”女人看起來很激動：“你怎麼不去找你那個小情人，你還有臉來看我？”
她氣得胸口起起伏伏，對顧承晗身邊有其他女人這件事始終無法釋懷。
男人輕輕一側身就躲過了她砸來的玻璃杯，杯子摔在他身後，四分五裂。
他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一言不發，轉身便走出了她的病房。
在這一點上她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她很擅長小題大做，因為她知道他會無限縱容。
她總是想要看他為她痛苦、難過，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他很愛她。
顧承晗一個人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自顧自地點上一根。
幾分鐘之後，黎傾冉從車裡換好衣服出來，坐著電梯來到了林清沫住院的這一層。
她一開門就看到了很多人，秦導在，黎景澤在，鄭梓菲也在，還有很多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林清沫的團隊人員。
很多人的目光同時投向開啟門的電梯，同時投向她，無聲的壓力讓她幾乎窒息地低下頭。
不敢面對這鋪天蓋地的審問和惡意。
然後她看到了靠在牆邊的顧先生，男人的指尖煙霧繚繞，眼神淡然卻空洞地望著窗外。
原來這才是他擔心在乎一個人的樣子。
這個發現比什麼都來得更讓她心碎。
秦恩和黎景澤走到她面前，兩個男人個子都很高，她不得不抬頭去看他們。
“你去勸勸吧，”秦恩悄悄指了指顧承晗：“他這樣大家都挺難辦。”
畢竟是大佬中的大佬，他往這不高興地一站，其他人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
黎景澤也認同地點了點頭，用眼神催促她快去。
“我勸不動他的。”沒人比她更清楚，她對他其實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不過我去試試。”
因為她別無選擇。
靠近他的時候，黎傾冉的半個身子都已經被手臂帶得疼痛萬分。
她想起唯一一次他陪她來醫院的時候，她才18歲。是因為他在床上下手太重，讓她的右腿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除了麻木之外沒有任何知覺。
不過索性最後的結果是問題不太大，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
那時候，顧承晗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滿眼都是不耐：
“問題不大就別多想了，以後小心點。”
她點了點頭，聽到男人又嘆了口氣，幫她拎起包：“走？”
“嗯。”
黎傾冉記得當時的自己連眼淚都沒幹，便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地離開醫院。
那時候她以為他就是如此表達擔心，她以為他默不作聲的外表下是多少有些心疼她的。
直到她看見林清沫受傷時的他。
他可以放下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他知道她不願讓他靠近，於是只能站在病房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老公？”
她細軟的聲音傳來，卻不知道這個稱呼正刺痛了此刻的顧承晗。
“滾。”
他眸色猩紅，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她身上，好像沒有她，他就還有機會擁有林清沫，還能呆在病房裡，還能陪伴在她左右。
這個字的確有些重了。
小姑娘低著頭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了幾次，然後抬起頭，想繼續和他說些話。
“你別這樣，大家也很擔心你……”
黎傾冉的外套沒有合上拉鍊，裡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低領打底衫，V領上衣露出她精緻漂亮的鎖骨。
顧承晗眸光一暗，下一刻，他抬手，把沒熄滅的煙按進她鎖骨處細嫩的皮膚裡。
女孩吃痛地縮了一下，卻根本不敢躲，他步步緊逼，菸頭半分沒離開過她的皮膚，直至完全熄滅。
被灼燒的皮膚很快滲出血液，菸灰進入傷口，尖銳的疼痛直衝大腦，連帶著把她的自尊也狠狠撕碎。
過分的心痛讓她一時間失去言語，只能忍者傷口的灼痛後退了幾步。
走廊裡有那麼多人在，她其實不想哭，可是眼淚根本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
看清了吧，你什麼都不算，在那位林小姐面前你什麼都不是。
小半生以來因為家庭、事業和愛情而起的，全部的委屈和自卑，像洪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最後抬起頭看了顧先生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生日快樂。”她說。
那張銀行卡就放在外套兜裡，被她攥得染上手心的溫度。她咬著唇瓣，用盡全身力氣，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把薄薄的卡片放進了男人大衣的口袋，然後便轉身大步離開，沒有半分停留和遲疑。
黎傾冉跌跌撞撞的瘦弱背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裡，顧承晗看著手上熄滅的菸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那是黎傾冉，是愛他如命的小姑娘。
她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動轉身離去。
（二十一）轉正
後來的每一天，黎傾冉還是會出現在醫院，她為林清沫擋傷的那隻手臂不出意外地骨折了，需要打一段時間的石膏，沒辦法參與拍攝。
女主和女二都沒因傷請假，劇組也清閒了不少。
黎景澤和鄭梓菲他們一直在調查林清沫受傷的事情，黎傾冉也從來沒逃避過，她會來探望林清沫，給陪護的人們帶些飲料或是小點心。
事情始終沒有什麼說法，或者說，他們早已認定黎傾冉就是那個背後動手腳的人，只是沒有證據，她也不肯承認。
她只是每天都會被維護林清沫的那批人質問、攻擊，但她從來都是淡淡的，接受一切調查，卻不肯開口認錯道歉。
在醫院見到顧先生的時候她也會打聲招呼，只是離得有些遠，有些客氣，和畏懼。
她穿的一直是高領襯衫，他甚至沒機會看看她鎖骨上的傷口恢復得怎麼樣了。
一週的時間裡，她一直住在劇組的酒店，他一直住在公司，兩個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他更沒抱過她親過她哪怕一次。
顧承晗當然知道是自己做錯了，可是卻習以為常等待著她先開口道歉。
黎傾冉沒有一點要服軟的意思，看見他的時候總是能躲就躲，多一句話都不會說。
他還是每天來醫院，連工作都排在後頭，有時候連病房也不會進。他自己也早就分不清，每天來這裡到底是來看林清沫，還是因為想見到被他傷到了的黎傾冉。
“傾傾？”
林清沫住院一週了，他終於肯放下臉面，在醫院的走廊裡叫住了神色匆匆的黎傾冉。
“嗯？”
她回頭看著他，小姑娘右手打著石膏，眼睛水汪汪的，有些膽怯，但是更多的是疏離。
“你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等著小姑娘來牽他的手。
黎傾冉看著男人舉在半空中的手，嘴唇動了動，說出口的話卻是：“我還有事，要不微信說？”
顧承晗聞言，眉眼間不免帶了些不悅：“我叫你過來。”
走廊中的空氣彷彿陷入停滯，她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的神色，最終還是乖乖地走過去，被男人用力地攬進懷裡。
小姑娘身上很香，一股好聞的乳木果味，抱到她的一剎那，他的眼眶莫名地湧上不熟悉的酸澀。
終於抱到他的小貓了，真的好久沒抱到了
“傾傾，”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寶貝……對不起啊寶貝。”
“老公那天，不應該……”男人不習慣道歉，語氣和聲音都生疏得很：“寶貝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
黎傾冉的身子還是僵硬的，她沒有覺得他在道歉，只是麻木地猜測著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她做。
比如，是不是他也想要讓她主動認罪，去跟林清沫道歉。
“那我們今天回家睡好不好？”
顧承晗是真的想她了，可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用這種最拙劣的方式挽留。
哦，應該是想做愛了。
黎傾冉知道他這些天沒出去找別人睡的時候甚至有點意外，但是他讓她回家，她也只能照做，畢竟她只是情婦，沒資格拒絕金主的要求。
“嗯，那我下午就回去。”
小姑娘最知道怎麼樣算乖，她趴在他懷裡，沒有一點忤逆，卻莫名其妙地很想哭。
“寶寶好乖，老公親親寶寶。”
他低著頭一下接一下地啄著她的臉蛋，最後吻住她微啟的唇瓣，強勢地把舌尖探入。
兩個人分開之後，她的臉蛋上已然浮起熟悉的紅暈，呼吸急促地趴在他懷裡。
顧承晗看著懷裡的小人兒，心裡懸空的不安終於落了地。
她還是他的，她還愛他的。
離開醫院，明明內心還是寒冷破碎的，可是想到他要回家和她一起過夜，眼眶還是忍不住泛酸。她回到酒店，仔仔細細地打理了自己的皮膚和頭髮，甚至還久違地化了妝，在鎖骨上結痂的傷口上塗了厚厚的遮暇，一個人開著車回到了一週沒回過的北庭壹號。
顧承晗還沒回來，她想給他發個微信，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機，去給他準備了晚餐和水果。
只是手臂不方便，只能做些預製菜，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滿意。
時間就飛快又漫長地過去，天漸漸黑下來，從七點、八點，到十點、十一點，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夜色，自嘲地笑了笑。
或許他根本不記得這無關緊要的約定，只有她自己當了真。
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很溫柔地被託進一個懷抱裡，很暖。
“老公……”
意識不清晰的時候，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呼喚他。
“嗯，寶貝，老公在。”
他把她放到床上，輕輕扯開她睡衣的領口，看到她鎖骨上還未痊癒的傷口，燙得他眼底一酸。
黎傾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手揉了揉眼睛：“你怎麼才回來……”
“給你準備禮物去了，傾傾要不要看看？”
她軟軟糯糯的樣子攪得他心軟，他用一隻手扣住她的小手，輕輕地摩挲著。
“要~”
半個小時後，黎傾冉被他裹上了羽絨服，帶到了直升飛機上，城市的燈火通明綻放在腳下。
艙門開啟，絢爛璀璨的燈光照亮了她全部的視線，震撼的夜色在下方鋪滿，直升機的轟鳴聲很大，她卻聽得清他說的每一句話。
“你開心嗎？”
他坐在她身邊，摘下她的耳機。
“開心！”
她很大聲地回答。
“對不起啊傾傾。”
他很想把道歉的話說一千遍一萬遍，可是每次說出口都很是吃力。
“沒關係！我們和好啦！”
她轉過頭，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笑盈盈的回答他。
在醫院的時候她說的是真的，真的沒有生氣，她怎麼會真的跟他置氣。這些天就算再如何疏離，傷心和委屈也始終多於生氣不滿。他今天能放下林清沫離開醫院，給她準備一次這樣的驚喜，已經足夠她心裡的難過煙消雲散。
怎麼會有性格像她這樣溫柔的人？
顧承晗經常在想這個問題，她的脾氣和格局總讓他覺得不像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老公！”
他正出神，聽見身邊小姑娘軟軟的呼喚。
“嗯。”
“我愛你老公～～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最愛最愛你了！”
肆無忌憚的情話讓他感動又愧疚，他摟著她的肩膀，低頭親了她的眉心。
從直升機下來，兩個人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小姑娘困得迷迷糊糊的不想走路，顧承晗於是把她打橫抱起，讓她在自己懷裡睡去。
她在他懷中眯著眼睛，視線裡是男人優越的輪廓，和外面凜冽的夜色。
“老公...你想我去認罪麼...？”
顧承晗知道她在說什麼，心裡又是一酸：“不需要，寶貝，我會幫你證明一切的。”
“你相信我？”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被逼問和審判了這麼久，有些時候，連她自己都敢篤定地相信自己了。
“相信，一直都相信。”
她一直都是他見過最美好的人，他不知道為自己討厭的人擋住馬蹄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但他知道這完全是出自她生性本就溫柔善良。
“其實，骨折真的挺疼的...”女孩的聲音不自覺地開始哽咽，她看著自己打著石膏掛在脖子上的手臂，終於放肆地委屈：“可是你知道麼？我沒聽到一句感謝，或者抱歉......”
如果那匹馬真的一腳踢到林清沫的腦袋上，她現在能不能健全地活著都說不定。可是被自己救下的她，不僅沒有表達過一絲半點的感激，反而比誰都篤定地認定，她黎傾冉就是那個罪人，是萬惡之源。
顧承晗聽得心臟抽疼：“老公知道，讓傾傾受委屈了。”
此時此刻還未完全亮起的天空非常漂亮，透亮的深藍色寶石一般動人。
一陣風吹來，她卻完全不覺得冷，因為被顧先生抱在懷裡，他為她擋住了蕭瑟的北風。
“但是寶貝，你也要相信我，知道麼？”
他一定不會讓她閃閃發光的善良被平白冤枉，一定會給她一個公道的說法。
黎傾冉微微點了點頭，眼底盛著迷離的愛戀，淚光閃爍，美得傾國傾城。
就在那一刻，顧承晗忍不住將懷中的她和林清沫相比。
然後不得不承認，似乎林清沫在他心中唯一的優勢便是過去幾年那些耿耿於懷的執念。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放下，甚至不知道為何始終無法放下，但他知道，沒有人不希望被人全心全意地深愛，不光是林清沫，就算是他也一樣。
他不喜歡在主動關心時被玻璃杯擦過身體的感覺，他更喜歡這雙用溫柔的愛戀注視著他的眼睛，讓他篤定地堅信不會被傷害、不會被背叛。
所以——
“傾傾，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啊？”
這是他主動發出的邀請，因為他覺得自己該這樣做。
他的小姑娘已經朝他走了九百九十九步，總歸該到了他主動一次的時候。
睏倦剎那間分毫不剩，她睜大眼睛，對上男人帶笑的眼眸。
“你說的是，我可以轉正了嗎？”
心臟狂跳不止，她膽怯卻期待著他的答覆。
“嘖。”男人不太滿意這個說法：“轉正不太好聽，不如說，當我女朋友？”
就像她期待的那樣，被他寵愛著，做真正自由快樂的公主。
悸動和驚喜蓋過了一切，黎傾冉明明笑著，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本不喜歡冬天，卻在那一剎那間改變——
從此之後，冬天就會變成她心中最浪漫的季節。
（二十二）除夕
除夕這天，顧承晗一大早就回了家，剩下黎傾冉自己留在北庭壹號。
整個小區的人都少了很多，大部分人在過年這些天都回去和家人匯合，即使是那些已經事業有成的大佬們。
即使是留在北庭壹號過年的人們，也幾乎都是成群結隊熱熱鬧鬧的，家家戶戶的窗上都貼著彩燈或者窗花，遠處從很早就傳來煙花的爆破聲。
一切都是熱鬧的，除了她。
這天好像和平時的一天沒什麼不一樣，她骨折的事情沒和粉絲們說，又沒有庫存的照片可以發，只能發了幾句祝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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