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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1-12
他甫一回來,便看見嬴澄坐在院中發愣。她華衣盡去,換了一件淡雅素袍,
全不似那風月場中的頭牌了。
「看樣子,嬴姑娘已經做了決斷。」寧塵撒了小朱叫他自己去玩,湊到嬴澄
身邊。
嬴澄回過神,勉強一笑:「妾身淪落此處多年,已是有家難回。這裡的姐妹
與我朝夕相處,我也不能任她們離了龍潭又入虎穴。」
「你一個凝心,他們三個金丹,準備如何支應?」
「原先我滿心只剩害怕,卻忘了這勾欄之地教給我的,正是一身左右逢源的
本領。無論是此消彼長,還是驅虎吞狼,總有供我施為的縫兒。我借薛虹渚餘威
,騰挪時間,再續修行,等到成就金丹便可不再擔驚受怕。」
前路艱險,但她已心智已堅。寧塵暗自點頭,不意之間也從她身上汲取了些
許勇力。此事已無需多說,寧塵便把今日撞見那人的事提了出來。
「嬴姑娘,咱們芒城這邊,可有什麼行事隱秘的讀書人組織?」
他在黎州經過殫見閣一事,對那仙書坊的名字頗為敏感,忍不住先向嬴澄打
聽一下。
嬴澄仔細想去,將頭搖了搖:「教孩子讀書的先生倒是有,未曾聽聞他們之
間還有什麼勾連。公子因何有此一問?」
「路上遇一生人,偷偷約我去什麼仙書坊。」
「那人何等樣貌?」
「尋常男子,身材高挑。衣著普通,聽聲音卻有些不凡。」
嬴澄又考慮片刻,眉頭一揚,笑道:「公子差點將妾身弄糊塗了,什麼讀書
人不讀書人,人家約你去的地方是「鮮蔬坊」呀!」
* * * * * * * * * * * * * * * * *
鮮蔬坊地處芒城最南邊,城外農地中出產的瓜果蔬菜第一時間便能在攤子上
出現。寧塵這一回不亮身份,只叫小朱也管住了嘴,跟著人群混進了鮮蔬坊去。
雖然改換了行頭,但人家畢竟有心,寧塵在鮮蔬坊一亮相,立時就有人上前
輕施一禮,引著他和小朱一道往後頭庫房處走去。
後頭人少,寧塵跟著對方進了一間大庫,撲面而來一層涼意,竟是有人在這
庫中施法。寧塵扭頭一看,門口一張皮吊床上正躺著一個妖族,生著一顆雪豹腦
袋。它打著呼嚕,竟有血脈之力自行運功,降了燥熱,護水保鮮。
各脈妖族,哪怕是平頭百姓,也自有血脈相傳的些許異能,雖不及先天大妖
那般有攻伐之力,卻也是一門出力生財的營生了。
領他們進來那人將豹妖轟起來,自己也跟著出去了,只留寧塵小朱兩人在庫
內等候。寧塵手欠,從旁邊麻袋縫兒裡拽出根胡蘿蔔,往小朱嘴邊送去。
小朱歪著脖子躲開:「你幹嘛呀!我不愛吃這個!」
寧塵在這事兒上已經碰了不少釘子,一時間也氣笑了:「你們妖族怎麼都這
麼挑嘴的!」
「你別說我了,哼哼,連那些牛妖馬妖都不愛吃!成就妖身,誰還愛吃素的
,沒滋沒味兒……哼哼……」
寧塵唉聲嘆氣,也是閒極無聊,乾脆在衣服上胡亂蹭蹭,將那胡蘿蔔一口一
口嚼下,只覺得自己彷彿變了兔子精。
蘿蔔才吃兩口,人已經進來了。寧塵擎著根蘿蔔,吃也不是扔也不是,索性
不遮不掩,大大咧咧繼續放嘴裡去啃。
那人正是灞城中給他遞話的,能片刻間跨百十里迴歸芒城,身上修為自然不
弱。寧塵早勘破他是一個凝心,自己啃著蘿蔔抄著手,只等他先發話。
「遊公子,在下貝至信,這廂有禮。」
貝至信面相儒雅隨和,乍一看不顯山不露水,可仔細觀瞧那嘴角翹起之時,
微微現出兩顆精白銳齒,再加上一對細而不微的鳳眼,隱約有些凌厲之感。
在灞城浸染一圈,寧塵多少也能辨出些妖氣了。這貝至信是妖族無疑,倒是
叫他化形得頗為圓滿,看不出是什麼法身。
對面禮作得全,寧塵跟他客客氣氣回了一個,然後扭頭去看小朱。小朱果然
沒讓他失望,立時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你聽過狼狽為奸嘛?他就是那個狽妖!」
小朱話說得粗魯,貝至信倒是沒見不高興:「哈哈,早聽聞繡雲坊朱兄心直
口快,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寧塵打了兩個響指將他目光拽回來:「能不能別廢話,有事說事。」
他話語中越是性狂,貝至信臉上越是謙卑恭敬:「遊公子在坊間揮金如土,
威名遠揚,只是不知您從東海遠道而來有何貴幹,若是有能用得上在下的地方,
在下願肝腦塗地,為公子分憂。」
「哦——我沒什麼貴幹,您不用麻煩了。」
寧塵撂下一句話抬腳就走。本以為貝至信心裡一急,就把肚子裡的事兒稀里
嘩啦倒了。沒想到他還頗沉得住氣,一直待到寧塵伸手推門,才扭頭開口。
「遊公子尋花問柳弄得滿城風雨,卻不知已經大難臨頭。」
寧塵腳步一頓:「別來這套。先跟我伏低做小,眼見不吃餌,又危言聳聽詐
我的短。也就是小爺我現在心情不錯,不然一巴掌拍死你。」
他故意作得滿臉狠戾,然而貝至信卻一躬到地,聲音中的諂媚全都去了。
「遊公子誤會了。初時我觀你大張旗鼓營造聲勢,自然以為公子欲在南疆廣
播英名,便想著能與君共作一番事業。現在看來公子並無此想,那先前的花天酒
地便要化作刀子,早晚捅在公子身背。」
「呵呵,你儘管嚇我。小爺我這修為,芒城灞城儘可橫著走,誰敢背後給小
爺捅刀?」
貝至信也不接話,只正色道:「公子已遍觀芒城灞城情形,覺得此地民生怎
樣?」
寧塵看他有意入題,便收斂些紈絝氣:「欣欣向榮,如日方中。」
「芒城灞城是南疆的橋頭之堡。倘南疆三大妖國勢弱,則多有逃散之妖來此
興風作浪,百姓難得安寧;若三大妖國勢強,則眾妖歸服聽命,無人來芒城灞城
逐螢草之利,城邦自然興盛。」
「別人不來,正好歸得我手。」寧塵繼續裝腔作勢。
「此言差矣。妖國若無餘力,只能任由公子在此與人爭權奪利,可如今卻萬
萬容不得公子一個外來人攪動是非。事關妖國尊威,妖王絕不會放手不管,此即
公子殺身之禍。公子若僥倖北逃,恐怕寒溟灕水宮也不會輕易縱容。」
「嗯?」
「前些日寒溟灕水宮圍獵青嵐蜃蛟,有一豪俠出手相救,傷了寒溟灕水宮長
老,恐怕就是公子吧?」
寧塵展露的修為堪堪金丹上下,繡雲坊這等風月場所,已是情信交織的核心
,薛虹渚尚且沒能將那事與自己勾連,貝至信這傢伙竟能勘破此中關係,大出寧
塵意外。
不過寧塵當然不會承認:「哈,我哪有這等實力,貝先生太高看我了。」
貝至信也不追問,繼續道:「南疆如今勢大,寒溟灕水宮不會為這麼一件事
越界而戰,公子不必掛心。在下也是敬佩公子俠氣,願意向南邊引薦公子,到時
別說芒城灞城,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若貝先生真有這等本事,又何必屈居小小一個鮮蔬坊?」
貝至信已從字裡行間辨出,寧塵並非驕橫狂妄之輩,知道他先前只是作戲,
於是更加認真:「方才朱兄張口便道出那四個字,吾輩聲名狼藉可見一斑。非是
我狽族心術邪佞,而是身有短處難以修行,空有聰慧機敏,卻只能各自攀附權貴
,求一個「狼狽為奸」。」
寧塵自習得寒溟灕水宮《雲不行》,隱約也有了些許識人心緒的權能。雖模
模糊糊辨不真切,但他觀瞧貝至信神識不搖不顫、蓬勃外發,倒似沒有假話。
貝至信繼續道:「權謀巧算,自有成敗,大家只看到一眾敗者背後趴著一隻
狽,卻不見成者麾下亦有一隻狽。更有甚者,一敗塗地之後,卻把罪愆都推在狽
族頭上,冤我們蠱惑人心。三百年前自人妖一戰,南疆大亂,尚有我族棲身之隙
;如今南疆安泰,各族各派卸磨殺驢,再沒吾等安身之處。」
寧塵微微一笑:「所以貝先生尋得我來,想將我好好利用一番,在妖王那裡
偷偷求個功名,時機一到再將我賣了,於是乎又可攀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
,真是好大的計算。」
貝至信目有精光,直視寧塵雙眸:「遊公子,我是讀過書的人。」
「是啊,不然也不會待在「仙書坊」,哈哈哈!」
「經史子集、兵謀法道……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史」。你看遍妖族史書
,功成者無我狽類一字一句,有的只是我們如何欺上瞞下、如何兩面三刀。而狽
族自己的「史」,卻只有兔死狗烹四個字。你當我賣了你去,能得妖王幾日恩寵
?我一父三母,加兄弟六人,皆為高位者用而棄之,都怕粘上吾族惡名有損其威
。鬱鬱而終的還則罷了,我父因出言不服而橫屍當街,又哪有一個替他站出來說
話的?」
「哈哈,有意思……」
寧塵裝模作樣到現在,這三個字倒是由衷而發。
「我願與遊公子推心置腹,不為別的,只因你並非南疆人士。你欲在南疆施
為,還需我這等長袖善舞的智士左右騰挪;而若是有一天你離了南疆,我也盼能
隨君而去,有個落腳的根基,從此不必在南疆被人嗤之唾之,困頓在這蘿蔔倉、
白菜堆,消磨一身志氣!」
寧塵心中微動,可嘴上仍道:「你我萍水相逢,你又怎知此舉不是明珠暗投?」
貝至信大笑:「我一個身殘名藉的破落戶,豈配明珠二字?我聽聞公子在青
嵐江一擊即走,虛名拂袖,胸中必是大有溝壑。前幾日花天胡地想來也是為了吸
引南邊注意,開啟局面手握主動。只是此舉太過張揚,將來引起一眾亂象,卻未
必能順遂公子心意。昨日公子於繡雲坊一夜之間踢翻薛虹渚陰謀詭計,又收攏嬴
澄為己所用……公子散財、立威,環環相扣,底蘊非凡,我哪裡還能坐住?非得厚
著臉皮請纓自薦不可了。」
寧塵來之前還專門問過嬴澄,她全然不知有他這一號人物,可見貝至信是個
極能隱忍之人,這一點倒是叫寧塵有些惺惺相惜。
「貝先生不聲不響,能在芒城佈下這等耳目,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鳥盼離樊籠,魚期歸瀚海,遊公子這瀚海我已等了多年。如今我露出本相
,只希望能有明主盡力驅策,也算不枉我孤注一擲。」
「若是跟著我,一不小心被我連帶死了,你可沒處哭去。」
貝至信揚首悍道:「身為智士,就是助主家趨福避禍的。主家連禍都避不過
去,作智士的還活著幹什麼?!」
寧塵忍不住笑起來:「好,那就說說,你要如何助我在南疆立足?」
貝至信早有規劃,朗聲道:「以遊公子的智識,前幾日濫播豔名,乃是兵行
險著,實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求速效。那我便以「快」字打頭,著手替公子開路
。無論公子要在南疆做什麼,都要假手妖國之勢。妖分五族,蠃族無心,水族無
地,真正的妖國只有獸、羽、鱗三家,公子任選其一,我替你打通關節即是。」
貝至信字字珠璣,都說在寧塵心坎裡。寧塵立刻沉下心來,認真問詢道:「
依先生看,哪一國最是有勢?」
「獸族地廣人眾,其勢最旺。但內裡族裔繁雜,難免各懷鬼胎,若非這一代
妖王英名神武,以大武力一統各部,也不會有南疆這麼多年的穩泰。」
「羽族勢頭稍弱,數量只及獸族十之二三,可偏生有妖聖迦樓羅坐鎮,堪比
人族羽化期修士威能,這才與獸國分庭抗禮。只是迦樓羅沒有太多爭霸之心,麾
下羽族又喜靜好潔,堪堪安坐個獸族附庸便也是了。」
《蕩妖平南錄》有云,所謂妖聖,天地洪荒所誕之靈物,經年累月修行大成
,一朝聞名天下,其名無二主。
寧塵不禁發問:「那獸族因何沒有妖聖問鼎?」
「三百年前,獸族那位稱王的妖聖被寒溟灕水宮斬於刀下。反倒是迦樓羅行
事憊懶,一時踟躕按兵未動,待到參戰時人族已急流勇退,不然勝負還未可知。
彼時獸族還有幾名妖聖長年蟄伏不出,妖王空位之後也不見他們聲響,想來是無
心權位的。」
寧塵點點頭,示意貝至信繼續:「該到鱗族了。」
「鱗族那些蛇蜥龜鱷,多佔窮山惡水之處生息,所以於其他二族爭鬥較少。
相傳千年前曾有一位比肩迦樓羅的妖聖稱王,又在某一日避世而去不知所蹤。獸
族勢大、羽族勢薄卻厲、鱗族最弱,公子想要憑依何方勢力,儘可擇之,貝某各
有方略。」
寧塵要尋龍雅歌蹤跡,自然要選勢力最大的。他與貝至信說了自己的選擇,
又問:「獸族這般興盛,想來定是自驕自傲、目空無人。貝先生如何將我一個外
人引入其中?」
「遊公子,你也是見多識廣的。你猜猜,妖族現在如日中天,獸族妖王幾乎
已是一統南疆。那麼接下來,他還想要什麼?」
寧塵心中一凜,喃喃道:「開疆擴土,奉報前仇……如若這般,獸族是要與
人族一戰?那他們定然求賢若渴。」
眼見貝至信微微頷首,寧塵朝他躬身施禮:「多謝先生指教。」
貝至信知道寧塵已對自己心生接納,他長長撥出一口氣:「遊公子,切不必
拿先生二字喚我。我不是什麼先生,乃是一個擅玩權計的小人。可是沒有法子,
這即是我一技之長。如何將我這小人用得好、用得巧,便要指望公子的一顆心。
在獸國中是進是退,都由公子做主,我只替你籌劃如何進退。」
「不叫先生,那該如何稱呼?」
「我痴長公子幾歲,喚一聲老貝即可。」
「如此甚好,那你也只叫我青川。你雖是「小人」,我也不是什麼君子,此
番你我二人就來他個狼狽為奸!你不在背後咬我脖子,我定不將你掀下背去,你
道如何?」
貝至信有此一言灌在心中,百感交集,卻不現在臉上。他踱去旁側守門人的
位子,倒了兩碗大茶過來,也不說話,只以茶代酒,與寧塵共飲。
寧塵飲下,抹抹嘴道:「三日後,我離走芒城。老貝,你在城外十里處等我
,一同上路。」
「好。」
寧塵與他相別,行至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問道:「妖族如今再是興旺,難道
真的能下狠心來,與人族一較高下?」
中原修士雖百般不順其眼,但寧塵一想到戰火橫起,又不知要耗上多少性命
,難免心生撼動。
貝至信負手反問:「濃日已至午時,其後又當如何?」
「該往下落。」
「正是如此。」
寧塵心下稍安,拽起在麻袋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朱,推門離去。
(待續)
ps:過年應該更不了,大概要二月見了。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