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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4-13
「咦？」
我下意識地反問著，早坂同學依然對福田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但是──
「我明白早坂同學的心情。所以，覺得她有點可憐。」
橘同學這麼說著。
而我則開口提問：「橘同學你有什麼打算？」
早坂同學曾經表示打算退出我和宮前，以及橘同學之間的關係。而橘同學雖然待在備胎的關係裡，但從一開始就維持著一種距離感。雖然宮前一直都很認真，但她也沒有跟宮前互相競爭。
「以前你說過『我並不想做這種事』對吧。」
「嗯。」
橘同學點了點頭，接著表示，在愛情賓館前面跟早坂同學一起說出「我們當備胎女友就好」，完全就是趁勢而為。
「會不會太過一股腦了啊？」
「都是司郎不好。」
「那麼，橘同學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
此時橘同學看了遠野一眼，她的眼神中帶著非常悲傷的色彩。
「遠野同學對我非常友善，這是因為她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司郎。」
接著她皺起了自己漂亮的眉頭。
「有點尷尬。」
「可是──」橘同學這麼說著，表情再度恢復平靜。
「我覺得自己必須做出決定。」
她說得沒錯。
到頭來，每個人都會顧慮對方的感受，但其中也包含了自己的思念以及不能妥協的事物，因此必須思考該如何去做。
即使身處在同一個關係裡，每個人的感受也並非完全相同，所有人都必須做出自己的決定。
而早坂同學已經做出了她的決定。
關於橘同學說的「有點可憐」的事情，肯定是現在的我不該去想的事。我必須對其維持著曖昧的態度，繼續向前邁進。
總而言之，早坂同學已經退出了濱波八卦陣。
接下來就是跟其餘兩人，橘同學跟宮前一起走向有點苦澀的結局。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
在下山的途中，早坂同學失蹤了。
◇
起因是香菇。
在下山途中，宮前發現了一種色彩鮮豔的香菇。當然，那種香菇是有毒的，因此我們不會去品嚐。但總覺得很有趣，大家紛紛開開心心地尋找了起來。
而就在山道四處尋找的時候，大道寺學長髮現了不合時節的松茸。
「這個帶回去應該可以吃吧？」
福田也跟著表示。
「或許還能找到山菜呢……」
窮學生能想到的大多都跟伙食有關，於是我們決定從山裡多帶一點能吃的東西回去，大家開始在附近找了起來。
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大家專心地分頭尋找著，可是當準備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早坂同學不見了。
現場瀰漫著危險的氣氛。
「或許是走得有點遠了，畢竟她說想要請大家吃香菇料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福田的表情也十分擔憂。
接著我們有的人在原地等待，有的開始大聲呼喚。可是，太陽逐漸西下，早坂同學卻遲遲沒有出現。
手機也沒有訊號。去稍微低一點的地方應該可以，但山頂附近是沒有電波的。
「要是到了晚上，連我們都會遇難的。」
大道寺學長說著。
「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我們應該先下山去尋求救援比較好。」
在場的每個人都很依依不捨。不僅宮前哭了起來，就連平時態度冷淡的橘同學都顯得不安地東張西望。
儘管如此，我們也知道大道寺學長說的是正確的，因此拖著沉重的步伐開始下山。
「我去前面。熟悉山林的桐島就留在後面顧著大家。」
大道寺學長這麼說著，大家排成一列沿著原路返回。
「早坂同學穿著羽絨衣，還戴著毛帽。在救援隊抵達之前，她應該不會有事的。」
雖然大道寺學長這麼麼說，但那可是冬天的深山。晚上會非常的冷，早坂同學真的有辦法撐過一天嗎？
一想到早坂同學在山裡環抱膝蓋吸著鼻涕的樣子，就覺得內心深處非常痛苦。
在山裡像這樣不專心或許是個錯誤也說不定。
事情發生在我準備走過吊橋的時候。
我一不小心踩到了沒有木板的地方。
我失去平衡，身體向前傾斜。當然，光是這樣我不會摔到橋下，木板的間隔並沒有寬到能容納整個身體。
但是不幸接踵而至。由於我摔倒的地方木板已經腐朽，變得脆弱。隨後木板裂開，我的身體伴隨著浮游感往下墜。
「桐島同學！」
我最後看到的，是遠野朝我伸手的光景。我也朝她伸出了手。
可是──
我們只碰到了彼此的手指，遠野沒有抓住我，我也沒能抓住她的手。
下個瞬間，我沉入昏暗的水裡，掉進了發出轟隆聲的河流中。
這條河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深，因此我沒有撞到河床。但相對的，內部的水流湍急又複雜，不會游泳的我只能被河川的水流牽著鼻子走。
我的身體被拍打、搖晃著，臉部偶爾才能浮出水面，我只有那時候才能呼吸。
那感覺既像是一瞬間，也覺得既漫長又痛苦，但無論如何，我在一個水流相對和緩的地方爬上了岸。
到了這時候，我已經被衝到了連摔下來時那座橋在哪裡都不知道的遙遠地方。
周圍沒有看似登山路徑的地方，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只知道身處在天色變得昏暗，視野變差的山裡。
我立刻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危險狀況之中。在無法回家的寒冷山區，我渾身都被水弄溼。再這樣下去，我有可能因為失溫而等不到救援到來。
我連忙脫下溼衣服擠幹，用帶來的毛巾擦拭身體，但是揹包裡的毛巾也全都溼了。天氣很冷，我立刻渾身顫抖，牙齒不斷打顫。
由於帶了一件防水性很好的外套，我將它披在身上，立刻開始移動。
要是留在原地，體溫只會不斷下降。
已經不可能等到早上了。
要是不快點找到登山路徑下山的話就沒救了。
當我正快步沿著河川行走的時候。
我隱約聽到了女孩子的哭泣聲。
在夜晚的山裡聽見這種聲音，簡直就像是鬼故事一樣令人害怕，但我立刻有了預感。
我踩著沙地、越過石頭、穿過樹枝，抵達了聲音的來源。
那個女孩就蹲在那裡。跟我想像中的情況一樣，環抱膝蓋、吸著鼻涕。
此時那個女孩發現了我，露出安心的表情，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當然，那個女孩就是早坂同學。
◇
「嘿嘿。」
早坂同學在我背上笑了起來。
我揹著她，沿著河岸往下走。
「抱歉啊，我也遇難了。」
「不會，桐島同學能來，我很開心。」
我穿著早坂同學那明顯比身形大上許多的羽絨外套。因為這個緣故，她身上十分單薄。
見面之後，早坂同學立刻就發現我渾身溼透，隨即將自己穿著的外套遞了過來。我當然拒絕了，但是──
「不行啦！要是桐島同學有什麼萬一的話，我……」
她這麼說著將外套塞了過來，無奈之下我只好接受。
「那麼，兩人一起努力得救吧。」
早坂同學從登山路消失的原因是滑倒。據說是在尋找能讓山女莊的大家享用的香菇時，突然從斜坡掉了下去。
「我以為那裡有地面往外走了一步，結果因為落葉堆疊沒看清楚，其實那裡是空心的。」
雖然危險的斜坡鋪有鐵絲網，但由於網子已經破損，她的身體就從破損的空洞摔了下去。
因此她跟我一樣無法回到登山路上，來到一個分不清東西南北的地方。
「然後我聽見了河川的聲音，覺得要是順著水流走，或許就能下得了山。」
但是，她似乎在滑落時傷到了腳。
就在她動彈不得，蜷縮在原地的時候，我出現了。
接著我們分享衣服，由我揹著早坂同學，朝著水流的方向走去。
「當時天色愈來愈暗，我又走不動了。山裡只剩下我一個人，覺得已經不行了。」
早坂同學在我背上這麼說著。
「然後啊，我心中出現了『誰能來救救我』的想法……當時腦中想到的人……就是桐島同學……」
高中的時候，每當早坂同學遇到麻煩，我總是一馬當先去幫助她。
「這次你也來了。」
早坂同學說著用力抱住了我，能感受到她柔軟的身體跟溫暖的體溫。
「……那個、我啊，果然還是對桐島同學──」
早坂同學環抱著我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不過，此時她突然停了下來，接著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開口。
「……謝謝你。」
接著我們走在夜晚的山裡。想要在冬天的山裡過夜，光靠分享的衣服可不夠，還是要設法離開山區。
我原本期待在撥開樹木之後能夠看見民宅的燈光，但是無論走了多久，周圍仍舊一片昏暗，用來照明的手機電源也逐漸減少。
早坂同學靜靜地趴在我的背上，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體溫逐漸下降，我的身體也慢慢變得冰冷。感覺手腳隨時都會開始發抖。但我不想讓早坂同學擔心，因此用力強忍著。
再稍微堅持一下吧，我這麼告訴自己。可是──
山裡十分嚴峻。
雖然我們沿著水流行走，但這個選項並沒有成功。
「是瀑布……」
匯聚成河流的水氣勢洶洶地朝著懸崖底部墜落。
「試著繞路……看能不能走到懸崖底下去吧……」
我儘量用開朗的聲音對早坂同學說著。她點頭「嗯」了一聲，聲音十分虛弱，傳來的體溫進一步變得更加冰冷。
我刻意不去意識到身體的疲憊，靠著意志力活動雙腳，但此時發生了更加嚴峻的事。
開始下雨了。
是一陣傾盆大雨。冰冷的雨滴穿過樹葉，灑落在我們身上。
我刻意一言不發地到處走動，尋找著不知道在哪裡的出口。
希望能借此找到得救的線索，但是──
地面變得更加泥濘，終於連走路也變得十分困難，就在這個時候。
早坂同學主動離開了我的背上。
「別管我了，你先走吧。」
「不──」
「桐島同學很習慣山林，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許就能得救了吧？」
「我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不如說我反而希望早坂同學得救，於是想將外套還給她，但早坂同學堅決不肯收下，我們開始互相推辭。
早坂同學不僅不肯收下外套，也不打算讓我背。
她非常堅持己見，態度十分固執。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因此我的語氣也變得強硬。
「好了乖乖穿上啦！」
「我說過要桐島同學穿了吧！」
早坂同學的態度也很強硬。由於彼此都處於極限狀態下，我們激烈地吵了起來，早坂同學也因此越發激動。
「桐島同學這個笨蛋！為什麼不明白我的心情呢？」
她把我遞給她的外套扔在地上，生氣地這麼說。
可是下個瞬間又露出了一副非常平靜的表情，然後──
「……是桐島同學不好，都是你不肯拋下我，所以我才會走掉的。」
早坂同學低下頭，用十分寂寞的語氣說著。
「我還是忘不了桐島同學，還是非常喜歡你。從高中的時候開始，一直都是。」
這是──
自從夏天重逢之後，早坂同學絕對不肯說出口的話。也是我一直視而不見的感情。
早坂同學說完之後，露出了非常困擾的表情。但已經說出口的話已經無法收回，她只能繼續低著頭。
「我希望喜歡的人能夠平安無事……畢竟要是因為我的緣故你出了什麼事，我一定受不了。所以，桐島同學快走吧……」
「早坂同學……」
在那之後，即使我想把外套遞給她，她也只是搖了搖頭。
就算想揹她，她仍然保持同樣態度。
「在這種時候對你告白真的很抱歉。不過如果不這麼做，你一定不會認真起來吧。正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才希望桐島同學能夠得救。」
早坂同學透過說出自己一直以來不肯說出口的話，表達了自己留在這裡的決心。
我觸碰著早坂同學的臉頰，不光是十分冰冷，還能感覺到她的牙齒，以及身體深處都在顫抖著。跟我之前一樣，她也試圖用力隱瞞這件事，但沒能徹底藏住。
或許她在試圖隱瞞將獨自留在山裡的恐懼也說不定。當然，我並不打算讓早坂同學獨自留在這裡。
但早坂同學的腳受傷了。為了不成為我的累贅，她打算獨自留在這個地方。
我必須想辦法讓早坂同學願意跟我離開。
而我有一個方法，而且非常簡單。
只要敞開心扉就行了。
我閉上眼睛，找出自己試圖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情感，然後開口。
「我喜歡早坂同學的心情，從高中開始就沒變過。」
我緊緊抱住早坂同學冰冷的身體，希望能多少讓她暖和一點。
「我也跟早坂同學一樣，希望喜歡的人得救。所以，我不可能拋下早坂同學獨自離開。」
我再次用高中時期，身穿制服的桐島司郎的心情這麼說著。
「我喜歡你。」
這很簡單。
平時我不會露出這種表情。但是這種感情就像沒有任何人能觸及的山頂白雪一樣，一直保持著原本的模樣。
早坂同學放鬆身體，整個人依偎在我身上，用手挽住了我的背。
接著抬起頭，露出既像在哭又像在笑的表情說道。
「笨蛋。」
◇
在刺骨的寒風中，我跟早坂同學依偎在一起。
雨水並沒有直接打在我們身上。我們找到了一個位於懸崖邊的凹洞。我坐在那裡，從後面緊抱著早坂同學。
我摩擦著早坂同學冰冷的雙手。不過，完全沒有變得暖和，這是因為我的手也已經徹底變得冰冷了。
即使沒有被雨水直接打中，但天氣仍舊十分寒冷。
儘管如此，早坂同學的表情依然很平靜。
「嘻嘻。」
她閉著眼睛倚靠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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