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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4-20
成功或失敗是解決之後的問題。……迦露米亞大人不也這麼認為嗎?」
我帶著這樣的意思看著迦露米亞。
剛才她說了「作戰本身」的成敗是各佔一半的意見。從這種說法來看，迦露米亞原本就考慮到了作戰本身無法實行的可能性。
她平靜地點了點頭，大概是預料到了這個回答吧。
「嗯，我也這麼認為。這是為了執行而必須要解決的課題嗎?……是啊，大致可以分為兩類」
看來迦露米亞也有同樣的問題意識。她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做著剪刀，我點頭表示同意。
大概是魔法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她轉過頭，把臉轉向未婚夫。
「你覺得難點是什麼?」
從她談論這個話題的方式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她想要先探究庫沃路丁奇的思考方式。我想按照諾瓦爾夫、威爾克、迦露米亞的順序來回答。諾瓦爾夫既不是下任戶主，也沒有參考價值，所以實質上是由庫沃路丁奇來回答。
「有兩個嗎?……這難道不是要得到在本計劃中得不到直接利益的庫沃路丁奇侯爵和米蘭朵露瓦大公的贊同嗎?」
他斷言道。他的語氣極其自然，既不像是為了反駁而做的前奏曲，也不像是故意說出自己未曾想過的想法。
恐怕這個意見是諾瓦爾夫的本意，是透過表現出真實的態度來表明自己沒有說謊。
但是，我對這個回答還是有點懵。總覺得意見不符合焦點。
正考慮該如何反應時，侍者從旁邊插嘴道。
「啊，諾瓦爾夫少爺說得沒錯。進攻聖都、平定南部都與我們米蘭朵露瓦無關。庫沃路丁奇也一樣」
忽然，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前世小學、中學的上課情景。明明對板書上的問題的答案很有自信，但被老師點名的同學一個個給出不同的答案，就漸漸沒有自信了，就是這種現象。
國王的提案內在的兩個問題點不是庫沃路丁奇家族和米蘭朵露瓦家族的說服，但諾瓦爾夫和基洛德一致認為這是正確的，所以自信似乎要動搖。
我看了看迦露米亞，她似乎有些為難。
本來是在庫沃路丁奇·阿提拉汗之間進行的，突然插隊的基洛德可能覺得礙事。
「威爾克少爺所說的課題是什麼?」
雖然對發言感到些許不安，但在這裡不能表現出膽怯的姿態。我為了鼓舞自己，故意裝模作樣地豎起食指和中指，對著周圍。
「一個請求我們協助……」
說「我們」的時候，我看了看迦露米亞和基洛德。
被稱為王國五大貴族的王國各地貴族的協助，是必須達成的課題之一。發起人類為雷維奧斯家族和澤路多米托拉家族除外，庫沃路丁奇家族、阿提拉汗家族、米蘭朵露瓦家族的贊同是必須的。
「還有一個……沒錯，就是她」
我指著她。
「她……是蘿娜大人嗎?」
剛才的奇怪行為不知去向，我的拇指尖上有一個靜靜佇立在場口的美女。
不知道是因為苗條的體型，還是和身後的肉感司祭形成對比的視覺效果，從這樣的距離來看，她只是一個虛幻而內斂的女性。她那烏黑的光澤長髮讓人不由自主地眼花繚亂。
好像是從暴走狀態中恢復過來之後，又重新回到了這裡。王子很自然地把猶豫不決的她領到座位上。為了讓我和迦露米亞的對話繼續下去，他只說了一句。
「威爾克少爺，這和蘿娜殿下有什麼關係呢?」
蘿娜從不久前開始就一臉清秀地站在門口，多少聽了些話吧。我判斷她不需要解釋，就這樣繼續說下去。
「根據王的想法，這個作戰是希望作為王國軍行動的。這樣一來，蘿娜殿下的存在就成了問題」
我瞥了一眼蘿娜，她把手放在嘴邊說:「啊?我?」一臉驚訝。像這樣吃驚的表情讓人感到與年齡相符的稚嫩。如果這是演技的話，我想應該是相當優秀的演員，而且會讓女性懷疑。
「蘿娜殿下在澤斯教聖高會是聖巫」
「嗯。恕我冒昧，我是聖巫」
雖然沒有確認，但她回答了。對此，敦克爾也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雖然沒有實權，但聖巫的地位在聖都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如果只是一個高階司祭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就算想要制定名分，也還是讓聖巫在自己手裡比較好」
但是，問題就在這裡。
我故弄玄虛，試圖抓住對話的主導權。
「大義名分嗎?聖巫的待遇不當，信仰派司祭的主張正確，無論如何都可以找個理由……」
我決定先從結論入手。
「總之，貴族為了實現聖巫的願望而被驅使去戰爭，對吧?」
迦露米亞點點頭，像是在說意料之中。能這樣傳達就太好了。
我露骨地表現出演技，繼續說道。
「哎呀，對我們這些貴族來說，這實在是令人懷念的故事，彷彿還能聞到戰火燒焦大地的味道」
始於200年前的亂世的起因是圍繞教皇地位的聖都之爭。
在激烈的權力鬥爭中勝利誕生的新教皇和敗北的最高司祭以及擁有他們的聖巫之間的陣營之爭，我認為教皇權利的動亂是艾爾歐大陸史的兩大轉折點。
動亂初期，澤斯教聖高會的軍隊聖軍沒有行動。因為新教皇陣營和聖巫陣營都沒能完全掌握軍隊。用「動彈不得」來形容可能更準確。
於是，地方上的貴族們出場了。他們作為司祭代理戰爭的工具被使用並摧毀了。
爭鬥的火焰轉瞬之間就蔓延到整個大陸，最終連當初的目的也燒盡了，只留下戰亂和荒廢持續的黑暗時代。
王的方案最糟糕的地方就在這裡。
雖然有蘿娜亡命的要素，但這個計劃總讓人聯想到「貴族們聚集在聖巫這面旗幟下發動戰爭」的構圖。這是深深烙印在貴族家族血脈裡的精神創傷。「王國軍隊的組成讓人聯想到亂世的再來。王國貴族是自主自立的，不願意為了司祭而被趕去戰爭」……如果這種意見出自哪裡，那麼贊同的貴族應該有很多，雖然程度不同。
以王國的國事——反司祭和聖巫為大義的王國軍隊的組成，具有邏輯上的矛盾。
根據父親的說法，如果這是由庫沃路丁奇聯合軍、雷維奧斯聯合軍、澤路多米托拉聯合軍、阿提拉汗聯合軍、米蘭朵露瓦聯合軍組成的五家聯合遠征軍，就不會像王國軍隊那樣有稜角。
歸根結底，模糊的「王國」概念站在自己之上，為司祭而戰是不安因素。如果是平時有交情，又熟悉當地情況的當地貴族站在上面，中小貴族家就會放心。如果情況不妙，他們可能會說:「不好意思，庫沃路丁奇聯合軍先撤退，剩下的人就請吧」
據說父親從雷維奧斯王那裡聽說過王國軍隊和五家聯合軍這兩種模式，從王子剛才的講話來看，前者才是他的本命吧。
雷維奧斯家或許比我想象的更害怕昔日的金卡茵帝國，或許更向往亂世終結的夢想。
雖然不知道雷維奧斯王隱藏在心中的真正信念，但可以看出他想要將王國的團結力提升到比現在更高的水平。
五家聯合軍的聯合只會加深派系之間的羈絆，無法成為對王國的依靠。
「……在聖巫手下戰鬥是不吉利的事情啊」
另外，亂世初期姑且不論，到了中期以後，新教皇、聖巫之爭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目的，只是一味地陷入泥沼，如果要做出歷史性的評價，勝利的是教皇陣營，失敗的是聖巫陣營。我也理解了「不吉利」這句話。
不過，世人都認為澤斯教聖高會本身就輸了。
「一方面要得到統一各地貴族的大貴族的協助，另一方面要消除由聖巫所帶來的王國貴族的不安和懷疑……談判物件明確且有具體的利益就能解決的課題，和誰都不知道的曖昧的感情這種曖昧的課題。也可以說是理與情的課題」
看來迦露米亞和阿提拉汗家族的問題意識與這邊相同。真不容易，讓我再稍微思考一下吧。
「迦露米亞大人，你認為哪一個更困難?」
「因為難度的方向性不同，所以我認為不能單純地進行比較。談判的難度可能是前者，但在預測的難度這一意義上，應該是後者吧?親身感受過戰亂的一代人，對聖巫的反感可能比我們所能感受到的還要強烈。這種情緒會給周圍的人帶來怎樣的影響，並擴散開來呢?它不容易讀懂」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真實感，於是我又問了一遍。
「知道戰亂的世代?我的祖父這次沒有來王都，所以沒能聽他說話。柯洛涅公爵有這樣的反應嗎?」
「不，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她說有不少王國貴族對她抱有排斥感」
從說法來看，柯洛涅似乎認為只要有利益，讓聖巫擔任也沒什麼問題。從阿提拉汗家族的歷史來看，柯洛涅及其後代始終堅持現實路線，以實際利益為優先，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正想著這些，薩丁對諾瓦爾夫說。
「迦露米亞大人和諾瓦爾夫大人的回答好像不一樣」
「啊，那個……」
「這是聽到我父親的提議後的第一個感想吧?諾瓦爾夫大人」
從旁邊進來的敦克爾的聲音裡有一種親切的氣氛。換句話說，那就是同調，或者是共鳴吧。
諾瓦爾夫點了點頭，王子高興地微笑著。
「這個想法我很理解。我也能理解諾瓦爾夫大人的想法。應該說這是由於所處的時代而產生的思維方式的差異吧。我覺得看到的東西、感受到的東西都在發生變化……能在這裡說出來，說明柯洛涅公爵也沒有否定你的意見吧?」
於是，迦露米亞接過了這個問題。她肯定了王子的話，繼續說道。
「王國裡有各種各樣的貴族。生活在不知何時黎明的戰亂黑暗中的一代，以貴族的自主自立為目標奮鬥的一代，對西邊出現的霸者抱有威脅的一代，經過漫長的安寧，開始考慮靠大樹生存的一代……隨著時間和立場的不同，珍惜的東西、目標的東西、生存的手段自然也會改變。大婆婆似乎把諾瓦爾夫說出的答案當作生活在當下的我們的一種思考方式」
……我們的想法嗎?也就是說，迦露米亞和諾瓦爾夫原本就意見相近。
我一邊喝著杯子裡的茶，一邊思考。
長久的王國和平削弱了中小貴族家所具有的獨立精神。
這是我走出庫沃路丁奇領地後強烈感受到的。沒必要拼命自立，一邊隸屬王國一邊依靠地域的大貴族來守護家園吧……我感覺有這種想法的貴族家庭，特別是從我父母那一代開始越來越多。
貴族家族之間攜手維護彼此獨立的想法已經逐漸過時。對現在的貴族來說，獨立是已經確保的東西，從一開始就在他們的手中吧。
老貴族會說「雖說屬於王國，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最近的貴族缺乏自主自立的氣概，令人為難」 這樣的說教，這就是不願放棄已經掌握在手中的獨立的一代和想要向下一個目標伸出手的一代之間的差距嗎?
不過，現在亂世一代還活著，以家庭為單位來看，應該還是有很多中小貴族認為應該重視自主自立。但是，如果今後王國的和平也能持續下去的話，這個想法遲早也會腐朽。
雖然還不知道在那之後等待著的王國的形態，但小貴族會變得更小，大貴族會擁有更大的權力。
正因為諾瓦爾夫隱約感覺到未來的到來，所以他的直覺一定是，說服庫沃路丁奇家族和米蘭朵露瓦家族是一個重大課題。中小規模的雜亂無章的貴族家，只要大貴族的一聲「喝」就能解決吧。
這是大貴族阿提拉汗家族的傲慢想法，我不能一笑置之。因為基洛得、敦克爾、迦露米亞都表示贊同。
「不是否定年輕人的答案，而是在認識到這是一種新的思考方式的基礎上提出了現實的解決方案。由此可見柯洛涅公爵的器量之大」
薩丁的聲音十分滿足。看來他也是諾瓦爾夫一方。
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在價值觀上被孤立，但實際上還是有點感動。
也許是因為有在地球上生活過的記憶，我總是退後一步去看艾爾歐大陸和那裡的文化。可以說，貴族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他們有把一部分特寫、修剪後接受的習慣。
當然，思想和價值觀只存在於個人的數量上，並不全是刻板的貴族。地方不同想法也不同，生活在現在的人們之間當然存在代溝。
當然也有很多共通的想法，粗略地歸納一下，就可以把它們分類到同一個專案中。但是，如果被艾爾歐大陸人是這樣想的，王國貴族是這樣想的這種固定觀念所束縛，就會誤認本質。無論是地球人還是艾爾歐大陸人都一樣。
透過實際與他們接觸，我似乎真正理解了這一點。
「……看來柯洛涅公爵也擔心自己會站在聖巫旗下吧?」
回答迦露米亞的時候，我再次意識到自己和在場的任何人的想法都不一致。
根還是地球人，模仿父親製作的莖和葉露出地表的狀態就是現在的我。最近已經習慣了艾爾歐大陸的土壤，今後會有怎樣的開花結果，連我自己都感到不安。
總之可以理解的是，模仿父母那一代價值觀的我和現在在場的年輕人的想法有偏差。
迦露米亞大概察覺到自己的思維是親世代的吧。我自信滿滿地說了太多，不像是隻會把爸爸教我的東西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的喇叭少年。
「我父親的方案，如果是威爾克大人提倡的立場的話，會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說服眾多王國貴族呢?」
最好的做法是不去說服。因為我反對進攻聖都或王今後的王國構想。
但是，這種話現在說出來也無濟於事。畢竟只是假設，所以在這裡發牢騷是不體面的。
「這是個很難的問題。我們只能強烈地表現出利用聖巫的是貴族一方的印象。比如……」
然後我張開雙手，把腔調調得完全是演技。
「……過去，貴族被司祭操縱，被迫參與戰爭。但是，跨越了漫長的苦難之路，現在，我們確立了自主自立的精神，連聖巫都站在了操縱的一方。那麼，是不是該給這段可恨的歷史做個了斷了呢?我們要用貴族的手鎮壓這個悲劇的發端之地，結束亂世。這一刻終於來了」
操縱的一方和被操縱的一方是不同的。貴族結束了由司祭發起的戰亂。以起點聖都為終點。如果能很好地演繹出這一歷史對比結構，或許就能將擁有聖巫的事實不了了之。
「真是讓人心潮澎湃的廣告詞啊。這樣的話，也許會得到很多人的贊同」
「那麼，這又如何呢?我想，人們會如何看待聖巫的存在呢?只要稍微有些不安，就會輕易推翻。如果聲音稍微大一點的人煽動亂世再臨的話，會怎麼樣呢?」
比如我。
「是啊，父親的方案裡經常有這樣的顧慮」
緊接著，王子放聲大笑起來。而且比別人開口還快，用愉快的語氣說。
「作為下一任戶主的我們，能這樣隨心所欲地談論未來，實在是一件好事。如果只是等待父母的決定，而沒有自己的想法，就無法前進」
看來他和王的想法不一樣。是對父親的反抗嗎?在這裡得到作為下一代的我們的支援，也許有對抗的想法。
「是前幾天的事吧?」
迦露米亞語速飛快。大概是在氣氛上察覺到我沒有聽敦克爾的方案，所以才幫我跟進。
「嗯。我想請威爾克大人聽聽我的想法，所以一定要。今晚你只需要傾聽」
王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讓我在這裡聽聽他的見解的。
他確認我擺好姿勢後，毫不客氣地說出結論。
「簡單地說，我認為不是王國軍隊，而是王國五大貴族組成的五家聯合軍」
「啊，原來如此……」
我本想默默地聽他說話的，但我忽然明白了，於是小聲回答了一句。
在這次會議的第一次致辭中，敦克爾說了一句讓人有點在意的話。五大貴族家的下任戶主有機會聚首一堂。
雷維奧斯王國在名義上所有貴族家族都是平等的，沒有排名。我認為王國的爵位制度形同虛設，是沒有取得這方面的整合性的結果。
而且，「王國五大貴族」這一稱呼也遵循了這一流程，成為公開的秘密或預設的待遇。明明有派系存在，卻在表面上說出來，總覺得有些顧忌。雖然並不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禁忌，但大聲說出來有點不懂氣氛，是處於這種地位的話題。
王子為了表達自己的想法，最初故意說自己是王國五大貴族。看來這次談話會的主題就是這一點，沒錯吧。
「我們雷維奧斯曾多次率領聯合軍進行北方大遠征。在座的各位應該也經歷過類似的考驗。比起作為王國軍隊行動，心理上的抵抗會小一些」
庫沃路丁奇家族在去年的南邦南攻堅戰中率領庫沃路丁奇聯合軍。雖然有點像野餐，但畢竟是和別人家的軍隊一起行動的成果。
王子繼續說著，除了軍隊的組成以外，其他的都和王的方案一樣。
以大量租借軍船的作戰方式攻佔烏蒙群島，單方面攻滅幾個自由城市群的貴族家族，迫使聖都投降。
也就是說，現在王的方案中看不到他的色彩。我要求他發言。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敦克爾王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目標是什麼?他要發動五家聯合的聯合軍，一定有什麼目的」
王子用強硬的語氣斷言道「在你看來是和國王一樣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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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這樣的意思看著迦露米亞。
剛才她說了「作戰本身」的成敗是各佔一半的意見。從這種說法來看，迦露米亞原本就考慮到了作戰本身無法實行的可能性。
她平靜地點了點頭，大概是預料到了這個回答吧。
「嗯，我也這麼認為。這是為了執行而必須要解決的課題嗎?……是啊，大致可以分為兩類」
看來迦露米亞也有同樣的問題意識。她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做著剪刀，我點頭表示同意。
大概是魔法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她轉過頭，把臉轉向未婚夫。
「你覺得難點是什麼?」
從她談論這個話題的方式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她想要先探究庫沃路丁奇的思考方式。我想按照諾瓦爾夫、威爾克、迦露米亞的順序來回答。諾瓦爾夫既不是下任戶主，也沒有參考價值，所以實質上是由庫沃路丁奇來回答。
「有兩個嗎?……這難道不是要得到在本計劃中得不到直接利益的庫沃路丁奇侯爵和米蘭朵露瓦大公的贊同嗎?」
他斷言道。他的語氣極其自然，既不像是為了反駁而做的前奏曲，也不像是故意說出自己未曾想過的想法。
恐怕這個意見是諾瓦爾夫的本意，是透過表現出真實的態度來表明自己沒有說謊。
但是，我對這個回答還是有點懵。總覺得意見不符合焦點。
正考慮該如何反應時，侍者從旁邊插嘴道。
「啊，諾瓦爾夫少爺說得沒錯。進攻聖都、平定南部都與我們米蘭朵露瓦無關。庫沃路丁奇也一樣」
忽然，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前世小學、中學的上課情景。明明對板書上的問題的答案很有自信，但被老師點名的同學一個個給出不同的答案，就漸漸沒有自信了，就是這種現象。
國王的提案內在的兩個問題點不是庫沃路丁奇家族和米蘭朵露瓦家族的說服，但諾瓦爾夫和基洛德一致認為這是正確的，所以自信似乎要動搖。
我看了看迦露米亞，她似乎有些為難。
本來是在庫沃路丁奇·阿提拉汗之間進行的，突然插隊的基洛德可能覺得礙事。
「威爾克少爺所說的課題是什麼?」
雖然對發言感到些許不安，但在這裡不能表現出膽怯的姿態。我為了鼓舞自己，故意裝模作樣地豎起食指和中指，對著周圍。
「一個請求我們協助……」
說「我們」的時候，我看了看迦露米亞和基洛德。
被稱為王國五大貴族的王國各地貴族的協助，是必須達成的課題之一。發起人類為雷維奧斯家族和澤路多米托拉家族除外，庫沃路丁奇家族、阿提拉汗家族、米蘭朵露瓦家族的贊同是必須的。
「還有一個……沒錯，就是她」
我指著她。
「她……是蘿娜大人嗎?」
剛才的奇怪行為不知去向，我的拇指尖上有一個靜靜佇立在場口的美女。
不知道是因為苗條的體型，還是和身後的肉感司祭形成對比的視覺效果，從這樣的距離來看，她只是一個虛幻而內斂的女性。她那烏黑的光澤長髮讓人不由自主地眼花繚亂。
好像是從暴走狀態中恢復過來之後，又重新回到了這裡。王子很自然地把猶豫不決的她領到座位上。為了讓我和迦露米亞的對話繼續下去，他只說了一句。
「威爾克少爺，這和蘿娜殿下有什麼關係呢?」
蘿娜從不久前開始就一臉清秀地站在門口，多少聽了些話吧。我判斷她不需要解釋，就這樣繼續說下去。
「根據王的想法，這個作戰是希望作為王國軍行動的。這樣一來，蘿娜殿下的存在就成了問題」
我瞥了一眼蘿娜，她把手放在嘴邊說:「啊?我?」一臉驚訝。像這樣吃驚的表情讓人感到與年齡相符的稚嫩。如果這是演技的話，我想應該是相當優秀的演員，而且會讓女性懷疑。
「蘿娜殿下在澤斯教聖高會是聖巫」
「嗯。恕我冒昧，我是聖巫」
雖然沒有確認，但她回答了。對此，敦克爾也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雖然沒有實權，但聖巫的地位在聖都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如果只是一個高階司祭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就算想要制定名分，也還是讓聖巫在自己手裡比較好」
但是，問題就在這裡。
我故弄玄虛，試圖抓住對話的主導權。
「大義名分嗎?聖巫的待遇不當，信仰派司祭的主張正確，無論如何都可以找個理由……」
我決定先從結論入手。
「總之，貴族為了實現聖巫的願望而被驅使去戰爭，對吧?」
迦露米亞點點頭，像是在說意料之中。能這樣傳達就太好了。
我露骨地表現出演技，繼續說道。
「哎呀，對我們這些貴族來說，這實在是令人懷念的故事，彷彿還能聞到戰火燒焦大地的味道」
始於200年前的亂世的起因是圍繞教皇地位的聖都之爭。
在激烈的權力鬥爭中勝利誕生的新教皇和敗北的最高司祭以及擁有他們的聖巫之間的陣營之爭，我認為教皇權利的動亂是艾爾歐大陸史的兩大轉折點。
動亂初期，澤斯教聖高會的軍隊聖軍沒有行動。因為新教皇陣營和聖巫陣營都沒能完全掌握軍隊。用「動彈不得」來形容可能更準確。
於是，地方上的貴族們出場了。他們作為司祭代理戰爭的工具被使用並摧毀了。
爭鬥的火焰轉瞬之間就蔓延到整個大陸，最終連當初的目的也燒盡了，只留下戰亂和荒廢持續的黑暗時代。
王的方案最糟糕的地方就在這裡。
雖然有蘿娜亡命的要素，但這個計劃總讓人聯想到「貴族們聚集在聖巫這面旗幟下發動戰爭」的構圖。這是深深烙印在貴族家族血脈裡的精神創傷。「王國軍隊的組成讓人聯想到亂世的再來。王國貴族是自主自立的，不願意為了司祭而被趕去戰爭」……如果這種意見出自哪裡，那麼贊同的貴族應該有很多，雖然程度不同。
以王國的國事——反司祭和聖巫為大義的王國軍隊的組成，具有邏輯上的矛盾。
根據父親的說法，如果這是由庫沃路丁奇聯合軍、雷維奧斯聯合軍、澤路多米托拉聯合軍、阿提拉汗聯合軍、米蘭朵露瓦聯合軍組成的五家聯合遠征軍，就不會像王國軍隊那樣有稜角。
歸根結底，模糊的「王國」概念站在自己之上，為司祭而戰是不安因素。如果是平時有交情，又熟悉當地情況的當地貴族站在上面，中小貴族家就會放心。如果情況不妙，他們可能會說:「不好意思，庫沃路丁奇聯合軍先撤退，剩下的人就請吧」
據說父親從雷維奧斯王那裡聽說過王國軍隊和五家聯合軍這兩種模式，從王子剛才的講話來看，前者才是他的本命吧。
雷維奧斯家或許比我想象的更害怕昔日的金卡茵帝國，或許更向往亂世終結的夢想。
雖然不知道雷維奧斯王隱藏在心中的真正信念，但可以看出他想要將王國的團結力提升到比現在更高的水平。
五家聯合軍的聯合只會加深派系之間的羈絆，無法成為對王國的依靠。
「……在聖巫手下戰鬥是不吉利的事情啊」
另外，亂世初期姑且不論，到了中期以後，新教皇、聖巫之爭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目的，只是一味地陷入泥沼，如果要做出歷史性的評價，勝利的是教皇陣營，失敗的是聖巫陣營。我也理解了「不吉利」這句話。
不過，世人都認為澤斯教聖高會本身就輸了。
「一方面要得到統一各地貴族的大貴族的協助，另一方面要消除由聖巫所帶來的王國貴族的不安和懷疑……談判物件明確且有具體的利益就能解決的課題，和誰都不知道的曖昧的感情這種曖昧的課題。也可以說是理與情的課題」
看來迦露米亞和阿提拉汗家族的問題意識與這邊相同。真不容易，讓我再稍微思考一下吧。
「迦露米亞大人，你認為哪一個更困難?」
「因為難度的方向性不同，所以我認為不能單純地進行比較。談判的難度可能是前者，但在預測的難度這一意義上，應該是後者吧?親身感受過戰亂的一代人，對聖巫的反感可能比我們所能感受到的還要強烈。這種情緒會給周圍的人帶來怎樣的影響，並擴散開來呢?它不容易讀懂」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真實感，於是我又問了一遍。
「知道戰亂的世代?我的祖父這次沒有來王都，所以沒能聽他說話。柯洛涅公爵有這樣的反應嗎?」
「不，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她說有不少王國貴族對她抱有排斥感」
從說法來看，柯洛涅似乎認為只要有利益，讓聖巫擔任也沒什麼問題。從阿提拉汗家族的歷史來看，柯洛涅及其後代始終堅持現實路線，以實際利益為優先，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正想著這些，薩丁對諾瓦爾夫說。
「迦露米亞大人和諾瓦爾夫大人的回答好像不一樣」
「啊，那個……」
「這是聽到我父親的提議後的第一個感想吧?諾瓦爾夫大人」
從旁邊進來的敦克爾的聲音裡有一種親切的氣氛。換句話說，那就是同調，或者是共鳴吧。
諾瓦爾夫點了點頭，王子高興地微笑著。
「這個想法我很理解。我也能理解諾瓦爾夫大人的想法。應該說這是由於所處的時代而產生的思維方式的差異吧。我覺得看到的東西、感受到的東西都在發生變化……能在這裡說出來，說明柯洛涅公爵也沒有否定你的意見吧?」
於是，迦露米亞接過了這個問題。她肯定了王子的話，繼續說道。
「王國裡有各種各樣的貴族。生活在不知何時黎明的戰亂黑暗中的一代，以貴族的自主自立為目標奮鬥的一代，對西邊出現的霸者抱有威脅的一代，經過漫長的安寧，開始考慮靠大樹生存的一代……隨著時間和立場的不同，珍惜的東西、目標的東西、生存的手段自然也會改變。大婆婆似乎把諾瓦爾夫說出的答案當作生活在當下的我們的一種思考方式」
……我們的想法嗎?也就是說，迦露米亞和諾瓦爾夫原本就意見相近。
我一邊喝著杯子裡的茶，一邊思考。
長久的王國和平削弱了中小貴族家所具有的獨立精神。
這是我走出庫沃路丁奇領地後強烈感受到的。沒必要拼命自立，一邊隸屬王國一邊依靠地域的大貴族來守護家園吧……我感覺有這種想法的貴族家庭，特別是從我父母那一代開始越來越多。
貴族家族之間攜手維護彼此獨立的想法已經逐漸過時。對現在的貴族來說，獨立是已經確保的東西，從一開始就在他們的手中吧。
老貴族會說「雖說屬於王國，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最近的貴族缺乏自主自立的氣概，令人為難」 這樣的說教，這就是不願放棄已經掌握在手中的獨立的一代和想要向下一個目標伸出手的一代之間的差距嗎?
不過，現在亂世一代還活著，以家庭為單位來看，應該還是有很多中小貴族認為應該重視自主自立。但是，如果今後王國的和平也能持續下去的話，這個想法遲早也會腐朽。
雖然還不知道在那之後等待著的王國的形態，但小貴族會變得更小，大貴族會擁有更大的權力。
正因為諾瓦爾夫隱約感覺到未來的到來，所以他的直覺一定是，說服庫沃路丁奇家族和米蘭朵露瓦家族是一個重大課題。中小規模的雜亂無章的貴族家，只要大貴族的一聲「喝」就能解決吧。
這是大貴族阿提拉汗家族的傲慢想法，我不能一笑置之。因為基洛得、敦克爾、迦露米亞都表示贊同。
「不是否定年輕人的答案，而是在認識到這是一種新的思考方式的基礎上提出了現實的解決方案。由此可見柯洛涅公爵的器量之大」
薩丁的聲音十分滿足。看來他也是諾瓦爾夫一方。
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在價值觀上被孤立，但實際上還是有點感動。
也許是因為有在地球上生活過的記憶，我總是退後一步去看艾爾歐大陸和那裡的文化。可以說，貴族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他們有把一部分特寫、修剪後接受的習慣。
當然，思想和價值觀只存在於個人的數量上，並不全是刻板的貴族。地方不同想法也不同，生活在現在的人們之間當然存在代溝。
當然也有很多共通的想法，粗略地歸納一下，就可以把它們分類到同一個專案中。但是，如果被艾爾歐大陸人是這樣想的，王國貴族是這樣想的這種固定觀念所束縛，就會誤認本質。無論是地球人還是艾爾歐大陸人都一樣。
透過實際與他們接觸，我似乎真正理解了這一點。
「……看來柯洛涅公爵也擔心自己會站在聖巫旗下吧?」
回答迦露米亞的時候，我再次意識到自己和在場的任何人的想法都不一致。
根還是地球人，模仿父親製作的莖和葉露出地表的狀態就是現在的我。最近已經習慣了艾爾歐大陸的土壤，今後會有怎樣的開花結果，連我自己都感到不安。
總之可以理解的是，模仿父母那一代價值觀的我和現在在場的年輕人的想法有偏差。
迦露米亞大概察覺到自己的思維是親世代的吧。我自信滿滿地說了太多，不像是隻會把爸爸教我的東西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的喇叭少年。
「我父親的方案，如果是威爾克大人提倡的立場的話，會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說服眾多王國貴族呢?」
最好的做法是不去說服。因為我反對進攻聖都或王今後的王國構想。
但是，這種話現在說出來也無濟於事。畢竟只是假設，所以在這裡發牢騷是不體面的。
「這是個很難的問題。我們只能強烈地表現出利用聖巫的是貴族一方的印象。比如……」
然後我張開雙手，把腔調調得完全是演技。
「……過去，貴族被司祭操縱，被迫參與戰爭。但是，跨越了漫長的苦難之路，現在，我們確立了自主自立的精神，連聖巫都站在了操縱的一方。那麼，是不是該給這段可恨的歷史做個了斷了呢?我們要用貴族的手鎮壓這個悲劇的發端之地，結束亂世。這一刻終於來了」
操縱的一方和被操縱的一方是不同的。貴族結束了由司祭發起的戰亂。以起點聖都為終點。如果能很好地演繹出這一歷史對比結構，或許就能將擁有聖巫的事實不了了之。
「真是讓人心潮澎湃的廣告詞啊。這樣的話，也許會得到很多人的贊同」
「那麼，這又如何呢?我想，人們會如何看待聖巫的存在呢?只要稍微有些不安，就會輕易推翻。如果聲音稍微大一點的人煽動亂世再臨的話，會怎麼樣呢?」
比如我。
「是啊，父親的方案裡經常有這樣的顧慮」
緊接著，王子放聲大笑起來。而且比別人開口還快，用愉快的語氣說。
「作為下一任戶主的我們，能這樣隨心所欲地談論未來，實在是一件好事。如果只是等待父母的決定，而沒有自己的想法，就無法前進」
看來他和王的想法不一樣。是對父親的反抗嗎?在這裡得到作為下一代的我們的支援，也許有對抗的想法。
「是前幾天的事吧?」
迦露米亞語速飛快。大概是在氣氛上察覺到我沒有聽敦克爾的方案，所以才幫我跟進。
「嗯。我想請威爾克大人聽聽我的想法，所以一定要。今晚你只需要傾聽」
王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讓我在這裡聽聽他的見解的。
他確認我擺好姿勢後，毫不客氣地說出結論。
「簡單地說，我認為不是王國軍隊，而是王國五大貴族組成的五家聯合軍」
「啊，原來如此……」
我本想默默地聽他說話的，但我忽然明白了，於是小聲回答了一句。
在這次會議的第一次致辭中，敦克爾說了一句讓人有點在意的話。五大貴族家的下任戶主有機會聚首一堂。
雷維奧斯王國在名義上所有貴族家族都是平等的，沒有排名。我認為王國的爵位制度形同虛設，是沒有取得這方面的整合性的結果。
而且，「王國五大貴族」這一稱呼也遵循了這一流程，成為公開的秘密或預設的待遇。明明有派系存在，卻在表面上說出來，總覺得有些顧忌。雖然並不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禁忌，但大聲說出來有點不懂氣氛，是處於這種地位的話題。
王子為了表達自己的想法，最初故意說自己是王國五大貴族。看來這次談話會的主題就是這一點，沒錯吧。
「我們雷維奧斯曾多次率領聯合軍進行北方大遠征。在座的各位應該也經歷過類似的考驗。比起作為王國軍隊行動，心理上的抵抗會小一些」
庫沃路丁奇家族在去年的南邦南攻堅戰中率領庫沃路丁奇聯合軍。雖然有點像野餐，但畢竟是和別人家的軍隊一起行動的成果。
王子繼續說著，除了軍隊的組成以外，其他的都和王的方案一樣。
以大量租借軍船的作戰方式攻佔烏蒙群島，單方面攻滅幾個自由城市群的貴族家族，迫使聖都投降。
也就是說，現在王的方案中看不到他的色彩。我要求他發言。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敦克爾王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目標是什麼?他要發動五家聯合的聯合軍，一定有什麼目的」
王子用強硬的語氣斷言道「在你看來是和國王一樣的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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