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十年風雨人生】第二章(女性第一視角,年代文,鄉村,小三,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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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8-20

燕子村……」

  「正好順路,上來吧。」他挺乾脆,轉身就走向後備箱。

  我這會兒腦子有點木,加上渾身溼冷得直哆嗦,想著能早點到家也好。

  看他開啟後備箱,走過來要幫我抬車。

  「不不不,我自己來,車髒……」我趕緊說,然後自己傻啦吧唧的憋著勁,
把那輛沾滿泥漿的破二八,扛了起來。

  「呦……看不出來……勁還挺大!」

  「啊?」我沒聽清,剛想回頭:「哎……哎……哎……哎……」我整個人抱
著腳踏車就往前倒去。

  得虧人眼疾手快,抓著我的脖領,像拎小雞子一樣,把我給拎了起來,他喘
著氣:「我說……同志,咱能先把車子扔下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死抓著車槓子不放。

  這姿勢,這造型,丟死個人,哎呀不想活了。

  我趕緊放下了車子,他把我扶穩後,我整個人都麻了,還要逞強,作勢就要
再拎我的車子。

  他好像實在看不下去了,過來搭了把手,把車子塞進了後備箱,一隻車軲轆
怎麼也放不進去,只好耷拉在外面。

  他拉開後座車門:「快上車吧,暖和暖和。」

  我連聲道謝,縮著脖子,帶著一身泥水冰碴子,小心翼翼地鑽進後座。

  吉普車裡果然暖和,一股淡淡的汽油味混合著皮革味兒。

  我正想把沾滿泥的棉襖往身上裹裹,別弄髒人家的車座,抬眼……

  我渾身的血,唰一下,好像全凍住了。

  副駕駛座上,還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藏青色呢子大衣,側著臉,正看著窗外飄雪的田野。

  那張側臉,線條幹淨利落,鼻樑很高,下顎線清晰得有點冷硬。可就算是化
成灰,我也認得!

  陸明遠!我大學的初戀男友!

  這世界真他孃的小!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好像凝固了。

  他也正好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這一身泥汙,頭髮凌亂,臉蛋凍得通紅
還掛著泥道子,像個剛從泥坑裡撈出來的叫花子。

  他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極其明顯的驚訝,隨即是愕然,緊接著,一種複雜的,
帶著點陌生和的目光,飛快地把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時間好像被拉長了。那幾秒鐘,比他媽一年還長!

  我腦子裡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比剛才挨凍挨濺還難受千百倍!

  渾身像被無數根針扎著,我只想原地消失!

  奶奶個腿的……快點地震啊?

  「對……對不起!」我舌頭打結,聲音都變了調,「我……我認錯人了!不
是燕子村!我還有事兒!謝謝您!」

  我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去扒拉車門把手。

  車門「砰」地被我從裡面撞開。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摔出了溫暖的車廂,冰冷的寒風瞬間灌滿全身。

  顧不上別的!我衝到後備箱,使出吃奶的勁兒,一把拽出我那輛沾滿泥漿的
破腳踏車!鏈子還耷拉著呢!我也顧不上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扛起我的二八大槓,我就跑……

  那條鏈條「嘩啦」一聲蹭在我脖子上,哎呦喂,別提多酸爽了。

  我低著頭,像一頭被燒著了尾巴的牛,扛起腳踏車,我就跑。

  我沖沖衝……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我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遇到偷車賊了呢。

  身後傳來司機帶著笑意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飄進我的耳朵裡:

  「嘿……同志……這啥情況?」

  吉普車在原地停了幾秒,發動機發出低吼聲,朝著我跑的方向攆了上來。

  我的兩條腿,倒騰的再快,那也跑不過四條輪子的車呀。

  可我也不知道為啥,就憋著一口氣,要跑!

  那車也不緊不慢的跟著我,氣死個人,你倒是走呀,跟在我後頭一直攆我算
怎麼回事?

  我扛著腳踏車,哼哧癟肚的,實在跑不動了,梗勁也給他攆上來了。

  老孃不跑了,也跑不動了,我扔下腳踏車,回頭瞪向朝我攆來的吉普車。

  當時心裡也不知道咋想的,脫口就開始懟了:「咋滴?還想濺我一身泥唄?」

  司機師傅,從車窗伸出半拉身子:「同志,你別誤會……」

  我沒管他,只是歪頭盯著副駕駛室那個同樣用複雜的眼神,盯著我的那個男
人。

  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哭了。

  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連山的死,村裡的流言蜚語,和要不到工程款的無力
感。

  或許也有讓他看到了我最狼狽的樣子。

  我預設過我們各種各樣的相遇,但我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

  委屈,狼狽,難過,各種各樣的情緒一股腦的就湧了上來。

  我其實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我真的忍不住,我嗚咽著,抱頭蹲在了地上。

  「嗚嗚嗚……」我只想哭,丟人,傷心,難過,隨他怎麼想吧。

  就在我哭的正盡興的時候。

  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我那隻沾滿油汙和冰冷泥水的手腕!

  力道很大。

  「你幹嘛?……」我抬起梨花帶雨的又沾滿泥汙的臉,應該很難看吧?

  「你放開我……」我想掙脫,可他攥得死緊。

  「跟我走。」他聲音不高,那眼神,像是……心疼?

  「去哪兒?我車……」我摸了把眼淚,下意識地掙扎,指向我那輛破車。

  「車不要了!」他幾乎是低吼,我真是從沒見過他這樣失態:「你都這樣了,
還管它?!」

  他幾乎被我氣笑了。

  他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吉普車後座上走。我的掙扎在他絕對的力量面前顯
得很是可笑。

  司機微笑著,已經很有眼力見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進去!」陸明遠粗暴的把我塞進溫暖的車廂。

  我像個木偶一樣被按在後座,渾身泥水蹭在乾淨的車座上,整個過程,我都
處於被支配狀態。

  啪的一聲,副駕駛的車門關上了,司機大哥發動了車子。

  陸明遠緊跟著坐進來,就坐在我旁邊。

  狹小的空間裡,他身上淡淡的,有股肥皂水的道味。

  我不敢去看他,總覺得他有一種陌生的壓迫感,讓我僵硬得一動不敢動。

  「去縣招待所。」他對司機吩咐,聲音很是平靜。

  「好嘞,陸醫。」司機應了一聲,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

  車裡一片死寂。

  我低著頭,搓著自己沾滿泥漿和油汙,凍得像胡蘿蔔一樣的手指頭。

  蜷縮在同樣髒不拉幾的舊棉襖袖子裡。

  暖氣吹在身上,溼透的衣服貼著皮膚,讓我渾身刺撓,我是真的想撓一下,
可我也真不敢動彈。

  臉上的泥水慢慢幹了,緊繃繃的,讓臉直癢癢,想動一下,可……我怕。

  心裡的委屈、難堪、還有剛才被他強行拽上車的氣惱,堵在喉嚨口,上不去
也下不來。

  我的餘光能瞥見他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

  他沒看我,只是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風雪,下頜線繃得很緊。

  整個車廂裡瀰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低壓。

  終於……他開口了:「薛桂花,老子當初是怎麼疼你的?你就這樣作踐自己
嗎?」

  我眼圈瞬間紅了,哽咽聲被我強壓了下去,還沒等我狡辯。

  他突然捧著我髒兮兮的臉,又出聲了:「你到底有沒有心?嗯?你活的好也
就算了……你這樣,讓我怎麼辦?」

  我梗著脖子,試圖掙脫他的手!

  可他攥的很緊,我倔強道,而且聲音劈了叉:「你放開!」話音沒落,我就
後悔了,可……

  他愣住了,我的回應似乎超出了他預想太多,太多。

  他放開了我,眼底全是失落。

  我跟沒事人一樣,其實並不是,我內心波濤翻湧,我只是沒辦法以我現在的
狀態面對他,僅此而已。

  氣氛驟然下降,司機師傅,幾次想說什麼,都嚥了下去。

  吉普車很快開進了縣城,停在了掛著「縣招待所」牌子的大門廊下。

  司機麻利地下車,拉開了我這邊的車門。

  「下車。」陸明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什麼溫度。

  我像個提線木偶,被他半拉半扶地弄下了車。

  招待所大堂明亮的燈光晃得我眼花,也讓我這一身的狼狽更加無所遁形。

  前臺服務員投來好奇又有些鄙夷的目光。

  無所謂了,我丟的人還不夠多嗎?你算老幾?

  陸明遠完全無視那些目光,徑直走到前臺,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工作證拍在臺
面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開個房間,要帶衛生間有熱水的,快。」

  服務員看了一眼他的證件,臉色立刻恭敬起來:「好的好的,陸首長您稍等!」

  動作十分麻利,隨後遞過一把鑰匙。

  陸明遠一把抓過鑰匙,拉著我的手腕就往樓上走。

  他的步子很大,我踉踉蹌蹌地跟著,進了房間。

  房間不大,但很乾淨,有獨立的衛生間,裡面傳來隱約的水管嗡鳴聲。

  「進去,洗乾淨。」他把一串鑰匙拍在桌上,指著衛生間的門,語氣是命令
式的,眼神卻複雜地掃過我周身上下:「把衣服……脫了,扔到門口,我會找人
處理。」

  我站著沒動,心裡憋著一股氣,還有些說不清的難堪。憑什麼?我為啥要聽
你的?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抗拒和不忿兒,眉頭又皺了起來,聲音沉了沉,帶著一絲
疲憊和不易察覺的焦躁:「薛桂花,你看看你自己!你想凍死在這嗎?還是又想
扛著你那輛破車走回燕子村?」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盯著我:「還和以前一樣倔,一樣蠢嗎?」

  這句話成功的扎到了我。

  我猛地抬眼瞪他,可他眼裡那沉甸甸的情緒,那種混合著憤怒、無奈,還有
……

  清晰可見的心疼……讓我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最終,我默默地低下頭,轉身走進了衛生間,反手關上了門。

  講真的,我沒眼看,鏡子中的自己,應該特狼狽,特滑稽吧?

  我廢了半天的勁,脫掉身上的髒衣服。

  走到淋浴下,熱水嘩嘩衝下來,凍僵的身子這才一點點緩開,手腳開始有知
覺了。

  我靠在冰涼的瓷磚牆上,那冷勁兒激得我一哆嗦,閉著眼,水珠子噼裡啪啦
打在臉上,順著脖子往下淌。

  熱水兜頭澆下,終於忍不住,把臉埋進手掌裡,無聲地哭了出來。

  眼淚混著熱水,流進嘴裡,又苦又鹹。

  那個貴婦人的話,似乎在我耳邊再次響起:「桂花同學,明遠以後的路跟你
不一樣。他得找個能幫襯他的,門當戶對的姑娘。你們不合適,你明白吧?」

  他媽坐得筆直,說話客客氣氣,可那眼神像刀子,扎得我難受。

  她把我和明遠劃拉得清清楚楚。

  語氣和善,但沒給我留哪怕一點點面子。

  從我的家庭,從我的出身,還有以後的發展,她事無鉅細,面面俱到的點評
到了。

  那天太陽挺大,可我骨頭縫裡都在冒著寒氣。

  這事,我一個字沒告訴他。我那點臉皮薄,受不了看他為難,更受不了看他
……也覺得我不行。

  「桂花,跟我回家見見我爸媽吧?我媽總說想見你。」

  「不……不了吧?我……我最近忙……」

  「忙啥?又去圖書館?」

  「……嗯。」

  我躲著他眼睛。我知道他稀罕我,笨手笨腳疼了我三年半。

  可我也知道,他媽說的「門當戶對」是啥意思。

  他就算再稀罕我,也不可能為了我,,跑我家當上門女婿。

  這事根本不可能,他家丟不起這人。他更沒法給他爸媽交代。

  熱水衝在身上,皮膚開始發紅,可心裡那股擰巴勁兒更重了,還帶著點對不
住他。

  陸明遠,是我慫了,是我欠你的。

  我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一頭扎進了爹早就鋪好的路。

  拿爹的遺願當擋箭牌,其實也是自己怕了,怕跟他走那條我看不清的路。

  說到底,是我自個兒先覺得:我不配。

  我使勁搓胳膊上的泥,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破事都搓掉。

  胸口那兩團肉,墜得慌,也許是白天累的,也許是心裡憋屈,脹脹的,有點
悶痛。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還有陸明遠的聲音,隔著門板,似
乎沒那麼強硬了:「洗好了嗎?衣服給你放在了門口凳子上了。」

  我關掉水,身上溼噠噠的,拿起毛巾開始仔細的擦乾身體。

  對著鏡子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從前那個我似乎又回來了。

  我裹起毛巾,開條了條門縫。

  門外的小凳子上,放著一套嶄新的,疊得整整齊齊的女士棉質秋衣秋褲,還
有一雙厚實的棉襪,尺碼……我打眼一看正好。

  我提了提胸前裹著的浴巾,走到床前坐了下來。

  陸明遠背對著我,站在窗戶那兒看外頭的風雪。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他影子。
聽見我出來,他轉過身。

  他看了看我洗得發紅的臉,又掃了一眼我身上裹著的浴巾。

  他沒吱聲,眼睛裡東西太多,最後就指了指桌子:「快吃,還熱著。」

  「不餓。」話剛說完,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我尷尬的扣緊腳趾,

  他倒沒覺察出我的尷尬,或許是在照顧我的面子:「趁熱吃。」

  然後,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尼子大衣,走到門口,拉開了門。腳步頓了一下,
回頭。

  「今晚住這兒,那都不許去。我出去辦點事,回來咱們再嘮……。」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桌上那兩份冒著熱氣的飯菜,食物的香氣
鑽進鼻子,胃裡一陣陣地飢餓感襲來。

  我慢慢地走到桌邊坐下,拿起了筷子……

  似乎……怎麼感覺又回到了大學時,被他無限寵愛的那個青蔥歲月?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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