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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0-09
來。去她那裡？午休？單獨兩人？
「吼，」她故意板起臉，用誇張的語氣掩飾內心的慌亂，「我說怎麼這麼主
動找我請吃飯，在這等著我呢。」
「是呀，被發現了。」小杰笑嘻嘻地承認，毫不掩飾他的「算計」。
「那就不可以吧，」她強撐著教師的威嚴，「不能讓你奸計得逞。」
「奸計得逞，」小杰重複著這個詞，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我今天
學到一個新的成語了，蘇老師是不是得獎勵我？」他頓了頓，邏輯清晰地追擊，
「而且你剛剛又說了「不可以」又說了「不能」，雙重否定變肯定，那就是可以
的意思了。」
看著他這副伶牙俐齒、步步緊逼的樣子，蘇惜妍感到一陣無力。他太聰明，
太懂得如何瓦解她的防線。
「吃啦，」她有些招架不住地低下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聲音帶著
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嗔，「再多嘴等會真不給你去了。」
她再一次妥協了。 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疲憊，和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深究
的、隱秘的縱容。
回到熟悉的客廳，那份刻意維持的平靜，在踏入家門后土崩瓦解。
「蘇姐姐，體溫計放哪了？」小杰很自然地問道，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
「在我床頭櫃那裡，」蘇惜妍下意識地回答，「你不舒服嗎？我去拿給你。
」她第一反應還是他是不是怎麼了。
「我自己去就好。」小杰說著，腳步已經轉向了臥室方向。
「你不能進——」蘇惜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程傑！
老師的房間不能隨便進的你不知道嗎？」
小杰的腳步停在臥室門口，已然打開了開關，壞掉的燈依舊和之前一樣一下
又一下地閃著，他轉過身，臉上是純然的不解，甚至帶著點被冒犯的委屈：「又
不是沒進過……」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蘇惜妍心中積壓的恐慌和負罪感。
「特殊情況是特殊情況！」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你一來就往我
房間衝，你想幹嗎？」她將問題拋了回去，試圖用氣勢壓倒他。
小杰被她激烈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隨即指向臥室裡面：「我想看看你的燈
是不是又壞了。燈壞了對眼睛不好。」他的理由聽起來無比正當，甚至充滿了關
心，「你看，又壞了，你也不跟我說讓我過來換。」
又是燈！那個她決心劃清界限的象徵！
「燈壞沒壞，老師自己能處理，不用你來操這個心！」她幾乎是斬釘截鐵地
拒絕，再次祭出「老師」的身份，「你現在主要任務是學習！」
「我還是你弟呢！」小杰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他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全
方位的拒絕，「你怎麼不聽我的？這個燈閃成這個樣你不覺得難受嗎？這個頻閃
眼睛很容易疲勞的，我買個新的過來給你換吧！」
他還在試圖靠近，用他的方式關心她，而這每一次靠近，此刻在她眼中都成
了奔向懸崖的腳步。
「程傑！」她連名帶姓地喝止他，胸口劇烈起伏，「老師說的話你是一句都
沒聽進去嗎？我是你老師！現在不是燈的問題，是——」
是什麼？是她害怕失控？害怕萬劫不復？害怕那些網路上的汙言穢語會成真
？她說不出口。
而小杰，精準地抓住了她的停頓。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她的眼
睛，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切斷了她的退路：「蘇惜妍，是什麼問題你不知道嗎？」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蘇老師」，也不是「蘇姐姐」。而是「蘇惜
妍」。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響在兩人之間。
蘇惜妍震驚地看著他，被他眼中那毫不退縮的、近乎成年男性的逼視所震懾
。「是不是平時管你太鬆了，」她強自鎮定，聲音卻洩露了一絲顫抖，「這樣子
沒大沒小的，不可以這麼叫我！」
「蘇惜妍，」他再次重複，語氣更加執拗，帶著一種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
決絕，「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你到底要跟我論師生，還是論姐弟？」
他將她逼到了必須二選一的牆角。
「程傑！」她只能用憤怒來掩飾內心的兵荒馬亂。
「師生還是姐弟？」他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固執地重複著這個致命的問
題。
「這兩種關係是可以共處的！」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
，或者說，是她用來欺騙自己的藉口。
「不可以。」小杰斬釘截鐵地否定，他的眼神銳利得像能剖開一切偽裝，「
起碼對我來說不可以。」
他的直接和清醒，殘忍地撕碎了她賴以生存的模糊地帶。
蘇惜妍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的眼眶，看著那裡面混雜的委屈、憤怒和
不被理解的痛苦，新聞裡那些惡毒的評論再次在她腦中尖嘯。保護他，必須保護
他！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
「小杰，我知道你現在是青春期，對異性有一些特別的想法很正常，」她試
圖用最理性、最師長的口吻來為這場失控的對話定性，來將他推回「安全」的領
域，「但是我一開始讓你喊我做姐姐不是你現在想的這樣……」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小杰打斷了。
他的表情從執著變成了難以置信，隨即是一種被深深侮辱的憤怒。
「你在講什麼東西，蘇老師？」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尖銳的嘲諷，
「你認為我是喜歡你才問你這種問題嗎？」
「我。。老師的意思是……」蘇惜妍被他眼中的冷意刺傷，語無倫次。
「我只想知道你想用什麼關係跟我相處，就這一個問題。」小杰打斷她，語
氣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可他雙眼又飽含期待，「你先回答我。」
面對他剝離了所有情緒，只剩下核心的追問，蘇惜妍潰不成軍。她無法回答
。她給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也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和平。
「小杰。。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可以嗎？」她幾乎是哀求道，這是她此刻唯一
能想到的緩兵之計。
小杰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碎。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只
是沉默地轉身，走向了客廳的沙發，背對著她躺下了。
蘇惜妍僵在原地，看著那個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背影，感覺自己像個親手砸碎
了珍貴花瓶的笨蛋，滿手是血，卻不知該如何收拾。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只有十幾分鍾，卻漫長像一個世紀。她深吸一口氣，走
到沙發邊，聲音沙啞地開口：「小杰，你睡著了嗎？我們好好談一下吧。」
沙發上的人沒有動靜。
她等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試圖解釋：「蘇老師呢，一開始是覺得-」
「我不想談了。」小杰的聲音從沙發裡悶悶地傳來，打斷了她，「我都知道
了。」
然後，他坐起身，沒有看她，只是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曾經代表著她全然信任
的鑰匙，輕輕地、卻重若千鈞地，放在了沙發上。
「鑰匙還給你。」他站起身，依舊不看她，「我回學校去了。時間還早，蘇
老師早點午休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開啟，離開，輕輕帶上。
整個過程，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安靜得能聽到自己
心臟碎裂的聲音。
她顫抖著手拿起手機，想要解釋，想要挽回，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最終只發
出了一段蒼白無力的話，試圖重新撿起「老師」的身份，去安撫，去講道理。
訊息傳送成功。
幾秒後，收到了回覆。只有一個字。
「嗯。」
緊接著，又一條訊息跳出：「我知道了，謝謝蘇老師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
可以不用管我那麼多，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禮貌，疏遠，涇渭分明。
蘇惜妍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慌忙地打字，想要再說些什麼。
然而，螢幕上彈出了一個冰冷的、系統提示的灰色對話方塊：「訊息未傳送成
功，請先新增對方為好友。」
他刪除了她。蘇惜妍看著那個紅色的感嘆號，彷彿看到了少年那顆被她親手
推開、並狠狠傷透的心。她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四周還殘留著他的氣息，而他
的人，連同他帶來的所有溫暖和麻煩，都在這個中午，被她親手驅逐了出去。
寂靜的房間裡，只剩下那盞臥室的壞燈，還在固執地閃爍著，發出微弱而嘲
弄的「滋滋」聲。
晚上，蘇惜妍試圖用運動來驅散白天的陰霾。她對著影片做著瑜伽，手機開
著擴音放在墊子旁邊。
「我分析了一下，總結起來應該是他覺得你介入他生活的時候就用姐姐的身
份，但是他要介入你的生活的時候就被你用老師這個身份堵死了。」傅若昕似乎
在吃晚餐，嘴裡含糊不清。
電話那頭，傅若昕的聲音清晰而冷靜：「蘇蘇，哪有老師帶著學生去逛超市
給讓學生給家裡選東西的？你家裡的鑰匙都給他一份，這就是給他訊號了，他以
為你接受他介入你的生活，所以反應才會這麼大。」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蘇惜妍有些煩躁地停下了一個拉伸動作，感到口
幹舌燥，便起身去倒水。「家裡的碗還都是他陪著去買的，我那個奶油碗也是他
挑的，還不算介入嗎？」她拿起水壺，心神不寧地往杯子裡倒水，腦子裡卻全是
小杰放下鑰匙時那決絕的背影，「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
很多時候他都很自然的就幫我做了最後的決定，倒像是他是我的老師了——」
「哎呀！」
她話沒說完，手一抖，剛倒滿的水濺了出來，她輕呼一聲，杯子也滑落，小
傑週末才帶過來的雙層玻璃杯，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先選小杰帶過來的這個杯子
了，她慌忙放下水壺和杯子，手忙腳亂地抽紙巾擦拭漫到桌上的水漬。
電話那頭的傅若昕聽到了動靜：「怎麼了蘇蘇？」
「沒事沒事，」蘇惜妍看著一片狼藉的桌面，語氣更加懊惱，「就是……水
灑了。」
「他是把自己暴露給你，想展示自己的價值，」傅若昕繼續分析道，一針見
血，「結果被你說的好像他是因為喜歡你才對你做那麼多。現在呢，感覺只能你
去哄哄他咯，又或者你覺得這樣子也可以的話，就先這樣吧。」
「價值？什麼價值？」蘇惜妍一邊用紙巾吸著水，一邊不解地問。
「小杰似乎是覺得自己一旦沒有價值就會被拋棄，所以他的做法就是不斷告
訴別人他這也可以，那也可以，多找他去做，這樣子他就不會被拋棄。」
聽到這話，蘇惜妍擦桌子的動作慢了下來，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緊了，比
剛才被熱水燙到還要難受。「聽你這麼一說……我更難受了。」
她無意識地走到陽臺，看到洗衣機裡昨天下午丟進去後忘了洗的衣服，更是
氣惱自己的丟三落四。她心不在焉地，倒了洗衣液，按下了啟動鍵。
「蘇蘇，我覺得你有點享受他的照顧哦，」傅若昕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看
透一切的溫和，「那天晚上你重新燒起來他可是在旁邊寸步不離的哦，你一喊水
他立刻就能遞上了還是溫水哦。」
蘇惜妍靠在洗衣機上，坦白了最讓自己不安的部分：「我也覺得……所以我
才說發展的有點不對。其他人遞過來的善意我總能分辨完拒絕，他遞過來的我下
意識的就會接受。」
「而且我不覺得他喜歡你，」傅若昕話鋒一轉，「他看梓柔的眼神明顯不一
樣的多，看你的眼神沒有那種感覺。」
「那他現在看你的呢，還是和以前不一樣嗎？」蘇惜妍下意識追問，比較之
心悄然滋生。
「嗯，完全和我記憶中的對不上。」傅若昕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
息，「他看梓柔的時候眼神還能有一些光，看其他人的都沒有。我記憶裡面的那
個他，是看誰都會有光的。」
就在這時，洗衣機發出一陣異常響動，隨即停了下來，面板上閃爍著缺水的
警報。蘇惜妍這才猛地想起——她剛才心神恍惚，竟然忘了開啟水龍頭！
看著洗衣機裡被洗衣液浸泡著卻無水下嚥的衣服，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將她淹
沒。她連最簡單的生活小事都搞砸了。
「好難辦啊，若若……」她幾乎要哭出來，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迷茫。
「好啦，先不想這個，」傅若昕適時地轉移了話題，語氣輕鬆起來，「快生
日了，什麼打算？」
蘇惜妍頹然地靠在欄杆，看著那臺罷工的洗衣機，有氣無力地說：「也沒什
麼打算……以前在學校就室友幫忙過一下，要不就是你過來陪我。今年來這邊應
該就是等你過來找我。」
「我不一定有空哦，」傅若昕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要把學校這邊
的事情處理完，不然去玩的時候要被煩個不停了。」
「沒事呀，」蘇惜妍抱起膝蓋，把臉埋進去，聲音悶悶的，「那我就把蛋糕
留到你過來的時候一塊吃，反正我是傍晚生的。」
····················
掛掉電話後，蘇惜妍看著那個吊籃，感覺自己的人生也像吊籃上的藤編一樣
，失去了那個總能幫她理清頭緒、搞定一切的人後，變得寸步難行。
*********************************
*****************************
週二
午間休息時，穎兒把大家拉到了依彤練習時的琴房，這裡有個單獨的空調。
穎兒在地上眉飛色舞地規劃著國慶雲南之行：「我跟你們說，我查了攻略，貳海
邊到時候好像有煙花節，不過沒有這種小煙花，好久沒玩過了？」
梓柔眼睛一亮：「上次玩還是過年回老家。」
依彤也輕輕點頭：「我沒有玩過。」
詩雅言簡意賅：「小時候玩過，都很久了。」
小杰此時只盯著窗外，眼神沒有焦點。
穎兒用筆戳了戳他：「喂，小橙子，聽到沒？煙花！」
小杰猛地回神，視線掃過眾人，最後淡淡地落回穎兒臉上，語氣平靜無波：
「哦，你們定就行。」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接話、吐槽。這種徹底的「無所謂」，讓氣氛瞬間冷了一
下。
更讓穎兒瞳孔微縮的是，整整兩天，她再沒聽到小杰提起「蘇姐姐」三個字
。他要麼直接說事，要麼就用「蘇老師」這個無比正式的稱呼。
「完了，這對「姐弟」怕不是吵崩了……而且這次好像特別嚴重。」 她敏
銳地察覺到了問題，但看著小杰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把到嘴邊的疑問嚥了回去
。
晚上吃完晚飯後，小杰喪喪的寫著作業，「煙花……」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裡漾開了微瀾。「……應該會喜歡吧
？」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隨即被他用力壓下去。「她都……算了，她
們也想玩。」
可是，那個想為她做點什麼的本能，壓倒了他的委屈和憤怒。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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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她故意板起臉，用誇張的語氣掩飾內心的慌亂，「我說怎麼這麼主
動找我請吃飯，在這等著我呢。」
「是呀，被發現了。」小杰笑嘻嘻地承認，毫不掩飾他的「算計」。
「那就不可以吧，」她強撐著教師的威嚴，「不能讓你奸計得逞。」
「奸計得逞，」小杰重複著這個詞，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我今天
學到一個新的成語了，蘇老師是不是得獎勵我？」他頓了頓，邏輯清晰地追擊，
「而且你剛剛又說了「不可以」又說了「不能」，雙重否定變肯定，那就是可以
的意思了。」
看著他這副伶牙俐齒、步步緊逼的樣子，蘇惜妍感到一陣無力。他太聰明，
太懂得如何瓦解她的防線。
「吃啦，」她有些招架不住地低下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聲音帶著
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嗔，「再多嘴等會真不給你去了。」
她再一次妥協了。 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疲憊，和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深究
的、隱秘的縱容。
回到熟悉的客廳，那份刻意維持的平靜，在踏入家門后土崩瓦解。
「蘇姐姐，體溫計放哪了？」小杰很自然地問道，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
「在我床頭櫃那裡，」蘇惜妍下意識地回答，「你不舒服嗎？我去拿給你。
」她第一反應還是他是不是怎麼了。
「我自己去就好。」小杰說著，腳步已經轉向了臥室方向。
「你不能進——」蘇惜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程傑！
老師的房間不能隨便進的你不知道嗎？」
小杰的腳步停在臥室門口，已然打開了開關，壞掉的燈依舊和之前一樣一下
又一下地閃著，他轉過身，臉上是純然的不解，甚至帶著點被冒犯的委屈：「又
不是沒進過……」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蘇惜妍心中積壓的恐慌和負罪感。
「特殊情況是特殊情況！」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你一來就往我
房間衝，你想幹嗎？」她將問題拋了回去，試圖用氣勢壓倒他。
小杰被她激烈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隨即指向臥室裡面：「我想看看你的燈
是不是又壞了。燈壞了對眼睛不好。」他的理由聽起來無比正當，甚至充滿了關
心，「你看，又壞了，你也不跟我說讓我過來換。」
又是燈！那個她決心劃清界限的象徵！
「燈壞沒壞，老師自己能處理，不用你來操這個心！」她幾乎是斬釘截鐵地
拒絕，再次祭出「老師」的身份，「你現在主要任務是學習！」
「我還是你弟呢！」小杰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他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全
方位的拒絕，「你怎麼不聽我的？這個燈閃成這個樣你不覺得難受嗎？這個頻閃
眼睛很容易疲勞的，我買個新的過來給你換吧！」
他還在試圖靠近，用他的方式關心她，而這每一次靠近，此刻在她眼中都成
了奔向懸崖的腳步。
「程傑！」她連名帶姓地喝止他，胸口劇烈起伏，「老師說的話你是一句都
沒聽進去嗎？我是你老師！現在不是燈的問題，是——」
是什麼？是她害怕失控？害怕萬劫不復？害怕那些網路上的汙言穢語會成真
？她說不出口。
而小杰，精準地抓住了她的停頓。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她的眼
睛，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切斷了她的退路：「蘇惜妍，是什麼問題你不知道嗎？」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蘇老師」，也不是「蘇姐姐」。而是「蘇惜
妍」。
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響在兩人之間。
蘇惜妍震驚地看著他，被他眼中那毫不退縮的、近乎成年男性的逼視所震懾
。「是不是平時管你太鬆了，」她強自鎮定，聲音卻洩露了一絲顫抖，「這樣子
沒大沒小的，不可以這麼叫我！」
「蘇惜妍，」他再次重複，語氣更加執拗，帶著一種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
決絕，「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你到底要跟我論師生，還是論姐弟？」
他將她逼到了必須二選一的牆角。
「程傑！」她只能用憤怒來掩飾內心的兵荒馬亂。
「師生還是姐弟？」他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固執地重複著這個致命的問
題。
「這兩種關係是可以共處的！」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
，或者說，是她用來欺騙自己的藉口。
「不可以。」小杰斬釘截鐵地否定，他的眼神銳利得像能剖開一切偽裝，「
起碼對我來說不可以。」
他的直接和清醒，殘忍地撕碎了她賴以生存的模糊地帶。
蘇惜妍看著他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的眼眶，看著那裡面混雜的委屈、憤怒和
不被理解的痛苦，新聞裡那些惡毒的評論再次在她腦中尖嘯。保護他，必須保護
他！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
「小杰，我知道你現在是青春期，對異性有一些特別的想法很正常，」她試
圖用最理性、最師長的口吻來為這場失控的對話定性，來將他推回「安全」的領
域，「但是我一開始讓你喊我做姐姐不是你現在想的這樣……」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小杰打斷了。
他的表情從執著變成了難以置信，隨即是一種被深深侮辱的憤怒。
「你在講什麼東西，蘇老師？」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尖銳的嘲諷，
「你認為我是喜歡你才問你這種問題嗎？」
「我。。老師的意思是……」蘇惜妍被他眼中的冷意刺傷，語無倫次。
「我只想知道你想用什麼關係跟我相處，就這一個問題。」小杰打斷她，語
氣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可他雙眼又飽含期待，「你先回答我。」
面對他剝離了所有情緒，只剩下核心的追問，蘇惜妍潰不成軍。她無法回答
。她給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也無法再維持表面的和平。
「小杰。。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可以嗎？」她幾乎是哀求道，這是她此刻唯一
能想到的緩兵之計。
小杰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那眼神複雜得讓她心碎。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只
是沉默地轉身，走向了客廳的沙發，背對著她躺下了。
蘇惜妍僵在原地，看著那個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背影，感覺自己像個親手砸碎
了珍貴花瓶的笨蛋，滿手是血，卻不知該如何收拾。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只有十幾分鍾，卻漫長像一個世紀。她深吸一口氣，走
到沙發邊，聲音沙啞地開口：「小杰，你睡著了嗎？我們好好談一下吧。」
沙發上的人沒有動靜。
她等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試圖解釋：「蘇老師呢，一開始是覺得-」
「我不想談了。」小杰的聲音從沙發裡悶悶地傳來，打斷了她，「我都知道
了。」
然後，他坐起身，沒有看她，只是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曾經代表著她全然信任
的鑰匙，輕輕地、卻重若千鈞地，放在了沙發上。
「鑰匙還給你。」他站起身，依舊不看她，「我回學校去了。時間還早，蘇
老師早點午休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開啟，離開，輕輕帶上。
整個過程，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安靜得能聽到自己
心臟碎裂的聲音。
她顫抖著手拿起手機，想要解釋，想要挽回，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最終只發
出了一段蒼白無力的話，試圖重新撿起「老師」的身份，去安撫，去講道理。
訊息傳送成功。
幾秒後，收到了回覆。只有一個字。
「嗯。」
緊接著，又一條訊息跳出：「我知道了，謝謝蘇老師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
可以不用管我那麼多，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禮貌，疏遠，涇渭分明。
蘇惜妍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慌忙地打字，想要再說些什麼。
然而，螢幕上彈出了一個冰冷的、系統提示的灰色對話方塊：「訊息未傳送成
功，請先新增對方為好友。」
他刪除了她。蘇惜妍看著那個紅色的感嘆號，彷彿看到了少年那顆被她親手
推開、並狠狠傷透的心。她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四周還殘留著他的氣息，而他
的人，連同他帶來的所有溫暖和麻煩，都在這個中午，被她親手驅逐了出去。
寂靜的房間裡，只剩下那盞臥室的壞燈，還在固執地閃爍著，發出微弱而嘲
弄的「滋滋」聲。
晚上，蘇惜妍試圖用運動來驅散白天的陰霾。她對著影片做著瑜伽，手機開
著擴音放在墊子旁邊。
「我分析了一下，總結起來應該是他覺得你介入他生活的時候就用姐姐的身
份，但是他要介入你的生活的時候就被你用老師這個身份堵死了。」傅若昕似乎
在吃晚餐，嘴裡含糊不清。
電話那頭，傅若昕的聲音清晰而冷靜：「蘇蘇，哪有老師帶著學生去逛超市
給讓學生給家裡選東西的？你家裡的鑰匙都給他一份，這就是給他訊號了，他以
為你接受他介入你的生活，所以反應才會這麼大。」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蘇惜妍有些煩躁地停下了一個拉伸動作，感到口
幹舌燥，便起身去倒水。「家裡的碗還都是他陪著去買的，我那個奶油碗也是他
挑的，還不算介入嗎？」她拿起水壺，心神不寧地往杯子裡倒水，腦子裡卻全是
小杰放下鑰匙時那決絕的背影，「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
很多時候他都很自然的就幫我做了最後的決定，倒像是他是我的老師了——」
「哎呀！」
她話沒說完，手一抖，剛倒滿的水濺了出來，她輕呼一聲，杯子也滑落，小
傑週末才帶過來的雙層玻璃杯，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先選小杰帶過來的這個杯子
了，她慌忙放下水壺和杯子，手忙腳亂地抽紙巾擦拭漫到桌上的水漬。
電話那頭的傅若昕聽到了動靜：「怎麼了蘇蘇？」
「沒事沒事，」蘇惜妍看著一片狼藉的桌面，語氣更加懊惱，「就是……水
灑了。」
「他是把自己暴露給你，想展示自己的價值，」傅若昕繼續分析道，一針見
血，「結果被你說的好像他是因為喜歡你才對你做那麼多。現在呢，感覺只能你
去哄哄他咯，又或者你覺得這樣子也可以的話，就先這樣吧。」
「價值？什麼價值？」蘇惜妍一邊用紙巾吸著水，一邊不解地問。
「小杰似乎是覺得自己一旦沒有價值就會被拋棄，所以他的做法就是不斷告
訴別人他這也可以，那也可以，多找他去做，這樣子他就不會被拋棄。」
聽到這話，蘇惜妍擦桌子的動作慢了下來，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緊了，比
剛才被熱水燙到還要難受。「聽你這麼一說……我更難受了。」
她無意識地走到陽臺，看到洗衣機裡昨天下午丟進去後忘了洗的衣服，更是
氣惱自己的丟三落四。她心不在焉地，倒了洗衣液，按下了啟動鍵。
「蘇蘇，我覺得你有點享受他的照顧哦，」傅若昕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看
透一切的溫和，「那天晚上你重新燒起來他可是在旁邊寸步不離的哦，你一喊水
他立刻就能遞上了還是溫水哦。」
蘇惜妍靠在洗衣機上，坦白了最讓自己不安的部分：「我也覺得……所以我
才說發展的有點不對。其他人遞過來的善意我總能分辨完拒絕，他遞過來的我下
意識的就會接受。」
「而且我不覺得他喜歡你，」傅若昕話鋒一轉，「他看梓柔的眼神明顯不一
樣的多，看你的眼神沒有那種感覺。」
「那他現在看你的呢，還是和以前不一樣嗎？」蘇惜妍下意識追問，比較之
心悄然滋生。
「嗯，完全和我記憶中的對不上。」傅若昕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
息，「他看梓柔的時候眼神還能有一些光，看其他人的都沒有。我記憶裡面的那
個他，是看誰都會有光的。」
就在這時，洗衣機發出一陣異常響動，隨即停了下來，面板上閃爍著缺水的
警報。蘇惜妍這才猛地想起——她剛才心神恍惚，竟然忘了開啟水龍頭！
看著洗衣機裡被洗衣液浸泡著卻無水下嚥的衣服，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將她淹
沒。她連最簡單的生活小事都搞砸了。
「好難辦啊，若若……」她幾乎要哭出來，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迷茫。
「好啦，先不想這個，」傅若昕適時地轉移了話題，語氣輕鬆起來，「快生
日了，什麼打算？」
蘇惜妍頹然地靠在欄杆，看著那臺罷工的洗衣機，有氣無力地說：「也沒什
麼打算……以前在學校就室友幫忙過一下，要不就是你過來陪我。今年來這邊應
該就是等你過來找我。」
「我不一定有空哦，」傅若昕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為難，「要把學校這邊
的事情處理完，不然去玩的時候要被煩個不停了。」
「沒事呀，」蘇惜妍抱起膝蓋，把臉埋進去，聲音悶悶的，「那我就把蛋糕
留到你過來的時候一塊吃，反正我是傍晚生的。」
····················
掛掉電話後，蘇惜妍看著那個吊籃，感覺自己的人生也像吊籃上的藤編一樣
，失去了那個總能幫她理清頭緒、搞定一切的人後，變得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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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
午間休息時，穎兒把大家拉到了依彤練習時的琴房，這裡有個單獨的空調。
穎兒在地上眉飛色舞地規劃著國慶雲南之行：「我跟你們說，我查了攻略，貳海
邊到時候好像有煙花節，不過沒有這種小煙花，好久沒玩過了？」
梓柔眼睛一亮：「上次玩還是過年回老家。」
依彤也輕輕點頭：「我沒有玩過。」
詩雅言簡意賅：「小時候玩過，都很久了。」
小杰此時只盯著窗外，眼神沒有焦點。
穎兒用筆戳了戳他：「喂，小橙子，聽到沒？煙花！」
小杰猛地回神，視線掃過眾人，最後淡淡地落回穎兒臉上，語氣平靜無波：
「哦，你們定就行。」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接話、吐槽。這種徹底的「無所謂」，讓氣氛瞬間冷了一
下。
更讓穎兒瞳孔微縮的是，整整兩天，她再沒聽到小杰提起「蘇姐姐」三個字
。他要麼直接說事，要麼就用「蘇老師」這個無比正式的稱呼。
「完了，這對「姐弟」怕不是吵崩了……而且這次好像特別嚴重。」 她敏
銳地察覺到了問題，但看著小杰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把到嘴邊的疑問嚥了回去
。
晚上吃完晚飯後，小杰喪喪的寫著作業，「煙花……」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裡漾開了微瀾。「……應該會喜歡吧
？」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隨即被他用力壓下去。「她都……算了，她
們也想玩。」
可是，那個想為她做點什麼的本能，壓倒了他的委屈和憤怒。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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