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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0-10
好朋友。」
這句話讓小杰微微側目。
「但是，」她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就算知道可能『有始無終』，我也想
最起碼能夠盡力去做。萬一，這一次的『終』，能夠再遠一些呢？」
她轉過頭，看向小杰，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和真誠：「無論最後是什
麼結果，這個過程，都是我們彼此寶貴的回憶。就像是今天，不管以後我們會走
多遠，在哪裡散開，我都不會忘記這一天的，也不會忘了我們為今天所做的一切
準備。」
這時，耳機裡的歌聲再次揚起，帶著一種決絕的悽美：
「若要忘卻年少輕狂的痛，從此後分赴西東……」
「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恣朝暮，彀長空。」
歌聲落下餘韻，梓柔停下腳步，轉過身，正面看著小杰，問出了那個直接而
關鍵的問題：「小杰，你會忘記嗎？」
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直直地望進他有些慌亂和閃躲的眼底。
小杰避開了她的目光，低下頭，看著地面上的磚縫，過了好幾秒，才用幾乎
聽不見的聲音回答：「……不會。」
「那既然不會忘記，」梓柔的聲音更加輕柔，卻帶著一種引導的力量，「我
們要不要試著，讓今天的結果，更完美一點？」
小杰猛地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那個盤旋在他心底的、自我否定的
念頭佔了上風：「可我不覺得……有了我，就會更完美。」
他終於開始袒露更深層的原因。
「我以前玩《仙劍四》，」他忽然說起似乎不相干的事，聲音有些飄忽，
「我玩通關以後，難過了很久。那時候我才初二……玩之前，我從來不覺得我是
個感性的人。玩通關之後，我無數次的重新開存檔，每次都只玩到即墨煙花，就
停下，重新開個存檔玩。」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深刻的懷念與痛苦。
「裡面有四個主角，天河、紫英、夢璃和菱紗。他們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
卻很遺憾。菱紗死了，夢璃回妖界去了，天河被神龍詛咒，死不了，卻再也看不
見了，紫英最終……也沒有再有什麼可以陪他說話的朋友，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
守著劍冢。」
他將自己代入了那個孤獨的結局。
「可是，」梓柔接上了小杰的話，在他不可思議的眼神中，「一開始紫英也
沒有把他們當成朋友，對嗎？是在後面一步一步的相處中，大家才成了很重要的
朋友。到即墨煙花的時候，是遊戲最令人感動的時候，大家的感情一步一步升溫，
對未來依舊充滿希望……菱紗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真相，紫英不知道自己所求的道
和師門的道不同，夢璃不知道自己是妖界少主，天河還以為大家會越來越好，是
嗎？」
她將即墨煙花的「美好」與「短暫」的本質剖析得淋漓盡致。
「梓柔，」小杰的聲音帶著些微微的顫抖，「你怎麼知道……」他沒想到她
會知道。
「即墨煙花很美，」梓柔接上他的話，聲音柔和卻有力，「美在那一瞬間，
大家許下生死相許的諾言；美在那一瞬間，大家沒有什麼其他的煩惱，彼此只有
對美景在前，好友在旁的寧靜與美好。」
她話鋒一轉，直指核心：「但是小杰，你只記得紫英後來那句『無所謂好或
不好，人生一場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過轉瞬。』……但那句，『至少會盡力，
不留遺憾』，為什麼就不聽了呢？」
小杰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盡力過了呀……」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切的疲憊和苦澀，彷彿揹負著沉重
的過往，「以前就盡力過了……留的遺憾，更多了。」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黑暗
中模糊的建築輪廓，眼神空洞，「越美好，就越懷念；越懷念，就越想回去…
…可是，回不去了。」
他終於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所以我就想……如果沒那麼美好，如果有那
麼點遺憾的話，以後大家回想起來，也許會更記得我，也許……會忘記我。可至
少，不會再有一樣的回憶了。」他用自我犧牲的方式，試圖將自己從可能再次發
生的「失去」中提前解脫出來。
梓柔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非常用力地搖了搖頭。轉身凝視小杰的雙眼，
聲音輕柔如月光：「雖然我不知道小杰以前發生了什麼，但是——以前是以前，
以後是以後。」
「小杰不是不相信我們，是不相信自己。」她的目光清澈見底小杰的睫毛輕
輕顫動。
「學姐說，你怕大家會因為你的出現而掃興。你心裡想著，只要自己不出現，
大家就會一直這麼開心下去。」梓柔繼續輕聲說道，每個字都像月光般落在他心
上，「自己出不出現就沒那麼重要了，但是如果自己出現了大家有什麼不開心的，
小杰就會歸結到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導致的，所以小杰要遠遠的看
著，然後偷摸摸的開心，再偷摸摸的傷心，即希望自己能加入一塊，又害怕大家
沒有那麼歡迎你」
小杰的手指微微蜷縮。
「可是小杰，」她的聲音更柔了，「如果……我們正是因為你的出現，才變
得更開心呢？」
沉默了許久，小杰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梓柔什麼時候玩的仙劍四呢？」
「在你拜託我給蘇姐姐畫頭像的時候。」她淺淺一笑，「想多瞭解一點小杰，
就去看了。」
小杰仰起頭，夜空中的滿月灑下清輝：「今天是十六誒，月亮好圓。」
「那，」梓柔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和我們一塊去放煙花吧？」
小杰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穎兒在的話就會說——有這麼多
美女陪著我，多少人想求還求不來呢，我還不去。」
「小杰又不是因為我們長得好看才跟我們一塊玩的。」梓柔搖頭，眼神篤定。
「那也不完全，」他終於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看著你們，總還是比看我
兼職的領班更賞心悅目些的。」
頓了頓，他輕聲請求：「我等會想先在一邊待會，行嗎？」
「嗯，都可以。」梓柔收回手，溫柔點頭，「選擇權在你手裡。我只是來告
訴你——我們的選擇。」
「想再聽一遍《不老夢》了。」小杰低下頭。
梓柔拿出手機，旋律在夜色中流淌：
「天意總將人捉弄
怎奈何身不由己情衷
於萬人中萬幸得以相逢
剎那間澈淨明通
成為我所向披靡的勇氣和惶恐……」
當唱到「勇氣和惶恐」時，梓柔按下暫停鍵。
她望向小杰，目光如月色般溫柔堅定：「希望我們不單單是小杰的惶恐。」
她微微歪頭，髮絲在夜風中輕揚，「也能成為，小杰的勇氣。」
歌聲繼續在夜色中流淌：
「彼時擊節謳新聲
唱徹白首之約抱柱之盟
摩肩人步履匆匆
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終
若要忘卻年少輕狂的痛
從此後分赴西東
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
在月光與歌聲的包裹中，兩個身影向著遠處溫暖的燈火緩緩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舊傷與新生的交界線上。每一步，都離光更近一些。
「梓柔坐過單車的前面嗎？」小杰推著那輛略顯陳舊的單車，突然問道。
梓柔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要不要試試？」他拍了拍單車前槓。
梓柔看著他，只是稍作猶豫，便輕輕點頭：「那你騎慢點。」
「那就趕不及了，」小杰笑著扶穩車把，示意她坐上來，「可能會有點硌屁
股，害怕就抓緊我。」
梓柔側身坐上單車前槓，雙手輕輕扶住車把下方，聲音裡帶著信任：「有小
傑在，我不害怕。」
「那跟他們說，去二號廣場那裡等著。」小杰一邊蹬起單車，一邊說。
「好。」梓柔拿出手機，在群裡發了小杰說的位置。
單車在夜晚的道路上平穩前行，晚風拂過兩人的髮梢。騎出一段後，小杰看
著遠處廣場的輪廓，輕聲嘀咕：「臥槽，有點趕不上的樣子。」
「趕什麼？」梓柔微微側頭，髮絲輕輕掃過他的臉頰。
「等會你就知道了。」小杰賣了個關子，腳下蹬得更用力了些。
當單車穩穩停在廣場邊緣時，正好是八點二十九分。
梓柔指著不遠處聚集的人群：「小杰，二號是那邊。」
「二號是給他們的，」小杰利落地停好車，拉住她的手，「我們是去三號。」
他帶著她一路小跑，來到兩個廣場之間那條寬闊的中央步道。就在他們剛剛
站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瞬間——「譁——！」
八點半整，二號廣場的噴泉毫無預兆地猛然爆發！強有力的主水柱率先衝入
夜空，擊碎月光，無數水珠如同鑽石般四散飛濺。緊接著，環繞的副泉眼同時啟
動，形成一片壯觀的銀色水林。
背景音樂隨之響起——一首空靈而富有節奏感的交響樂。
「誒，噴泉？」梓柔驚喜地望向身旁的小杰，「你說的是這個嗎？」
小杰卻一把拉起她的手，目光急切地看向三號廣場方向：「跟著我，還有一
小段我們得跑過去了！」
「好！」梓柔不假思索地跟上他的步伐。
小杰將她帶到中央步道的中心點，這裡地面鑲嵌著兩排特殊的LED 燈帶。世
界在他們周圍變得模糊，只剩下彼此和遠處噴泉的轟鳴。
梓柔微微仰著頭，雙眼緊閉，長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嘴角噙著一
絲期待又緊張的笑意。她輕輕挽住小杰的手臂。
小杰側頭看向她被月光勾勒的柔和側臉，輕聲說：「梓柔，把眼睛閉上。」
「數到一你就睜眼，然後和我一塊轉身。」他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面向二
號廣場的方向站立。
「十——」小杰的聲音不大，卻有著奇特的穿透力。
「九——」梓柔的嘴唇無聲地跟著默唸，小杰握著梓柔的手又收緊了一分。
彷彿被這種專注的儀式感所吸引，周圍孩子們的嬉鬧聲不知不覺小了下去。
一些大點的孩子似乎明白了要發生什麼，也停下了腳步，睜大眼睛望著東廣場的
方向，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八——」小杰的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這是一個無聲的安慰和共
享的訊號。
「七——」梓柔終於忍不住，用細若蚊蚋、卻帶著顫音的聲音，跟著他輕輕
地念了出來。
這像是一個訊號！旁邊幾個機靈的孩子聽到了他們的倒數，立刻像是接到了
最有趣的遊戲指令，也雀躍地、參差不齊地跟著大喊起來：「六——」、「五—
—！」
「六——」小杰和梓柔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加入了幾個稚嫩的童聲。更多孩
子被感染，好奇又興奮地圍攏過來，目光在他們和東噴泉之間來回切換。
「五！」這一次，聲音更響亮了。不止是他們，周圍一些駐足等待的路人也
帶著笑意，加入了這自發的倒計時中。一種共同的期待在廣場上空迅速凝聚。
小杰的語速稍稍加快，帶著不容錯辨的激動：「四！」
梓柔緊跟著他，聲音大了些，彷彿拋開了羞澀。孩子們的聲音最是響亮，幾
乎是在歡呼。
「三！」所有聲音匯聚在一起，短促而有力！一種巨大的期待感如同拉滿的
弓弦。
「二！」梓柔幾乎是屏住呼吸喊出這個數字，用力的握緊了小杰的手。她眼
睛閉得緊緊的，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溫暖的黑暗，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聽覺和觸
覺上——聽著他倒數，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
也正是在這極致的黑暗裡，一種奇妙的變化發生了。梓柔雖然緊閉雙眼，卻
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光正在逼近。
不是透過視覺看到的，而是透過眼皮感知到的。彷彿有人拿著一支發光的巨
大畫筆，從東面向她跑來。那片黑暗不再是均勻的，東側的黑暗開始泛出橘紅、
暖黃的光暈，並且這光暈正在急速變亮、擴大，像破曉的太陽即將躍出地平線，
穿透了她的眼簾。是東廣場的燈光全部亮起了嗎？是噴泉的水珠已經反射了第一
縷光芒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光帶著磅礴的動勢，正朝著他們洶湧而來！
這純粹由光線帶來的預感讓她心臟狂跳，幾乎要溢位胸膛。就在這片越來越
近、幾乎要灼燒她眼皮的明亮黑暗中，她聽到了男生那宣告一切的聲音，清晰得
如同敲擊在心尖上：「一——！」在小杰話音落下的同一微秒，那感知中的光芒
也恰好奔襲至眼前，達到了頂點的熾亮！
「譁——！！！」巨大的噴發聲與水浪衝擊聲如同約好了一般準時炸響！梓
柔在這雙重的震撼下，猛地睜開了眼睛——二號噴泉的水並未全部落下，其中一
股巨大的水流如同被馴服的水龍，猛地「砸」入廣場中央步道兩側早已設計好的
水道。緊接著，如同傳遞接力棒，這條「水龍」沿著中央步道，伴隨著音樂的節
拍和同步亮起的、鑲嵌在地面的藍色LED 燈帶，自東向西，呼嘯著奔湧而來！
就在這一秒，那道奔騰的「水龍」正好抵達他們所在的位置！步道兩側的水
道瞬間齊齊噴發，形成一道道交錯的水簾，在他們四周沖天而起，卻又巧妙地避
開了他們站立的核心點。
剎那間，他們被包裹在一個由靈動水流和璀璨燈光構成的、不斷運動的透明
宮殿之中。細密的水汽瞬間撲面而來，帶來一陣沁涼的驚喜，打溼了他們的髮梢
和衣衫，卻在月光和燈光下折射出萬千光芒，如夢似幻。兩人相視一笑，彷彿整
個世界只剩下水聲、音樂和彼此的心跳。
短暫的水幕環繞後，水流並未停歇，而是繼續義無反顧地向西廣場奔去。
兩人一塊轉身，目光追隨著那一道水的軌跡和地燈的指引，望向廣場的西端。
他們的視線成了連線東西的橋樑。
數秒後，那道「水龍」精準地注入三號廣場的噴泉基座！
「轟——！」
三號廣場的噴泉如同被瞬間點燃，所有泉眼在同一時刻全力噴發，與二號廣
場的噴泉遙相呼應，甚至因為積蓄了力量而顯得更加磅礴。兩座噴泉、一道水廊，
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而壯麗的水景奇觀，音樂也在此刻推向高潮。
兩人靜靜佇立，手依然緊緊相扣，望著三號廣場那噴湧的泉水和更遠處靜謐
的月亮。月光無私地籠罩著這一切，將飛舞的水珠、激動的人群、熱鬧的廣場，
還有他們倆的身影，都溫柔地融合在一起，彷彿為這精心設計的人工浪漫，鍍上
了一層永恆而自然的詩意的結尾。
「這個是原來單獨給蘇姐姐準備的嗎？」梓柔輕聲問，臉上還帶著震撼的餘
韻。
「那沒有，」小杰搖搖頭，「在計劃裡，這個是打算叫大家一塊來玩的。」
「那怎麼沒叫了？」梓柔有些惋惜，「剛剛提前和他們說的話，應該是來得
及的。」
小杰看著她被水汽濡溼的、亮晶晶的眼睛，脫口而出：「沒辦法，誰讓剛剛
只有你在哄我。」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帶著點不好意思的坦誠，「我突然覺
得，這麼美的時刻，好像也不是非得大家一塊的……就只拉著你啦。」
梓柔的心輕輕跳了一下，臉上綻開溫柔的笑容：「謝謝小杰，很美。我還是
第一次看這麼美的場景發生在自己身上。」
「梓柔想拉他們一塊嗎？」小杰問。
「還有嗎？」梓柔有些驚喜。
「你想不想嘛？」
「想！」
「那我們去把他們『騙』過來，」小杰狡黠地笑了，「要保密哦！」
「他們剛剛看不見嗎？」梓柔看向二號廣場的方向。
「只有中間步道有，噴泉四周是沒有的。」小杰解釋道，「抓緊時間哦，下
一場噴發是八點四十，是反過來的從三號往二號噴。」
「好！」梓柔眼中閃著光，「我去叫他們！」
她轉身，帶著滿心的喜悅和那個甜蜜的秘密，朝著朋友們等待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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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小杰微微側目。
「但是，」她的聲音重新變得堅定，「就算知道可能『有始無終』，我也想
最起碼能夠盡力去做。萬一，這一次的『終』，能夠再遠一些呢？」
她轉過頭，看向小杰，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和真誠：「無論最後是什
麼結果，這個過程，都是我們彼此寶貴的回憶。就像是今天，不管以後我們會走
多遠，在哪裡散開，我都不會忘記這一天的，也不會忘了我們為今天所做的一切
準備。」
這時，耳機裡的歌聲再次揚起，帶著一種決絕的悽美：
「若要忘卻年少輕狂的痛，從此後分赴西東……」
「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恣朝暮，彀長空。」
歌聲落下餘韻，梓柔停下腳步，轉過身，正面看著小杰，問出了那個直接而
關鍵的問題：「小杰，你會忘記嗎？」
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直直地望進他有些慌亂和閃躲的眼底。
小杰避開了她的目光，低下頭，看著地面上的磚縫，過了好幾秒，才用幾乎
聽不見的聲音回答：「……不會。」
「那既然不會忘記，」梓柔的聲音更加輕柔，卻帶著一種引導的力量，「我
們要不要試著，讓今天的結果，更完美一點？」
小杰猛地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那個盤旋在他心底的、自我否定的
念頭佔了上風：「可我不覺得……有了我，就會更完美。」
他終於開始袒露更深層的原因。
「我以前玩《仙劍四》，」他忽然說起似乎不相干的事，聲音有些飄忽，
「我玩通關以後，難過了很久。那時候我才初二……玩之前，我從來不覺得我是
個感性的人。玩通關之後，我無數次的重新開存檔，每次都只玩到即墨煙花，就
停下，重新開個存檔玩。」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深刻的懷念與痛苦。
「裡面有四個主角，天河、紫英、夢璃和菱紗。他們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
卻很遺憾。菱紗死了，夢璃回妖界去了，天河被神龍詛咒，死不了，卻再也看不
見了，紫英最終……也沒有再有什麼可以陪他說話的朋友，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
守著劍冢。」
他將自己代入了那個孤獨的結局。
「可是，」梓柔接上了小杰的話，在他不可思議的眼神中，「一開始紫英也
沒有把他們當成朋友，對嗎？是在後面一步一步的相處中，大家才成了很重要的
朋友。到即墨煙花的時候，是遊戲最令人感動的時候，大家的感情一步一步升溫，
對未來依舊充滿希望……菱紗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真相，紫英不知道自己所求的道
和師門的道不同，夢璃不知道自己是妖界少主，天河還以為大家會越來越好，是
嗎？」
她將即墨煙花的「美好」與「短暫」的本質剖析得淋漓盡致。
「梓柔，」小杰的聲音帶著些微微的顫抖，「你怎麼知道……」他沒想到她
會知道。
「即墨煙花很美，」梓柔接上他的話，聲音柔和卻有力，「美在那一瞬間，
大家許下生死相許的諾言；美在那一瞬間，大家沒有什麼其他的煩惱，彼此只有
對美景在前，好友在旁的寧靜與美好。」
她話鋒一轉，直指核心：「但是小杰，你只記得紫英後來那句『無所謂好或
不好，人生一場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過轉瞬。』……但那句，『至少會盡力，
不留遺憾』，為什麼就不聽了呢？」
小杰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盡力過了呀……」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切的疲憊和苦澀，彷彿揹負著沉重
的過往，「以前就盡力過了……留的遺憾，更多了。」他抬起頭，看向遠處黑暗
中模糊的建築輪廓，眼神空洞，「越美好，就越懷念；越懷念，就越想回去…
…可是，回不去了。」
他終於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所以我就想……如果沒那麼美好，如果有那
麼點遺憾的話，以後大家回想起來，也許會更記得我，也許……會忘記我。可至
少，不會再有一樣的回憶了。」他用自我犧牲的方式，試圖將自己從可能再次發
生的「失去」中提前解脫出來。
梓柔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非常用力地搖了搖頭。轉身凝視小杰的雙眼，
聲音輕柔如月光：「雖然我不知道小杰以前發生了什麼，但是——以前是以前，
以後是以後。」
「小杰不是不相信我們，是不相信自己。」她的目光清澈見底小杰的睫毛輕
輕顫動。
「學姐說，你怕大家會因為你的出現而掃興。你心裡想著，只要自己不出現，
大家就會一直這麼開心下去。」梓柔繼續輕聲說道，每個字都像月光般落在他心
上，「自己出不出現就沒那麼重要了，但是如果自己出現了大家有什麼不開心的，
小杰就會歸結到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導致的，所以小杰要遠遠的看
著，然後偷摸摸的開心，再偷摸摸的傷心，即希望自己能加入一塊，又害怕大家
沒有那麼歡迎你」
小杰的手指微微蜷縮。
「可是小杰，」她的聲音更柔了，「如果……我們正是因為你的出現，才變
得更開心呢？」
沉默了許久，小杰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梓柔什麼時候玩的仙劍四呢？」
「在你拜託我給蘇姐姐畫頭像的時候。」她淺淺一笑，「想多瞭解一點小杰，
就去看了。」
小杰仰起頭，夜空中的滿月灑下清輝：「今天是十六誒，月亮好圓。」
「那，」梓柔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和我們一塊去放煙花吧？」
小杰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穎兒在的話就會說——有這麼多
美女陪著我，多少人想求還求不來呢，我還不去。」
「小杰又不是因為我們長得好看才跟我們一塊玩的。」梓柔搖頭，眼神篤定。
「那也不完全，」他終於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看著你們，總還是比看我
兼職的領班更賞心悅目些的。」
頓了頓，他輕聲請求：「我等會想先在一邊待會，行嗎？」
「嗯，都可以。」梓柔收回手，溫柔點頭，「選擇權在你手裡。我只是來告
訴你——我們的選擇。」
「想再聽一遍《不老夢》了。」小杰低下頭。
梓柔拿出手機，旋律在夜色中流淌：
「天意總將人捉弄
怎奈何身不由己情衷
於萬人中萬幸得以相逢
剎那間澈淨明通
成為我所向披靡的勇氣和惶恐……」
當唱到「勇氣和惶恐」時，梓柔按下暫停鍵。
她望向小杰，目光如月色般溫柔堅定：「希望我們不單單是小杰的惶恐。」
她微微歪頭，髮絲在夜風中輕揚，「也能成為，小杰的勇氣。」
歌聲繼續在夜色中流淌：
「彼時擊節謳新聲
唱徹白首之約抱柱之盟
摩肩人步履匆匆
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終
若要忘卻年少輕狂的痛
從此後分赴西東
不如作蜉蝣麻衣霜染淋漓死生……」
在月光與歌聲的包裹中，兩個身影向著遠處溫暖的燈火緩緩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舊傷與新生的交界線上。每一步，都離光更近一些。
「梓柔坐過單車的前面嗎？」小杰推著那輛略顯陳舊的單車，突然問道。
梓柔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要不要試試？」他拍了拍單車前槓。
梓柔看著他，只是稍作猶豫，便輕輕點頭：「那你騎慢點。」
「那就趕不及了，」小杰笑著扶穩車把，示意她坐上來，「可能會有點硌屁
股，害怕就抓緊我。」
梓柔側身坐上單車前槓，雙手輕輕扶住車把下方，聲音裡帶著信任：「有小
傑在，我不害怕。」
「那跟他們說，去二號廣場那裡等著。」小杰一邊蹬起單車，一邊說。
「好。」梓柔拿出手機，在群裡發了小杰說的位置。
單車在夜晚的道路上平穩前行，晚風拂過兩人的髮梢。騎出一段後，小杰看
著遠處廣場的輪廓，輕聲嘀咕：「臥槽，有點趕不上的樣子。」
「趕什麼？」梓柔微微側頭，髮絲輕輕掃過他的臉頰。
「等會你就知道了。」小杰賣了個關子，腳下蹬得更用力了些。
當單車穩穩停在廣場邊緣時，正好是八點二十九分。
梓柔指著不遠處聚集的人群：「小杰，二號是那邊。」
「二號是給他們的，」小杰利落地停好車，拉住她的手，「我們是去三號。」
他帶著她一路小跑，來到兩個廣場之間那條寬闊的中央步道。就在他們剛剛
站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瞬間——「譁——！」
八點半整，二號廣場的噴泉毫無預兆地猛然爆發！強有力的主水柱率先衝入
夜空，擊碎月光，無數水珠如同鑽石般四散飛濺。緊接著，環繞的副泉眼同時啟
動，形成一片壯觀的銀色水林。
背景音樂隨之響起——一首空靈而富有節奏感的交響樂。
「誒，噴泉？」梓柔驚喜地望向身旁的小杰，「你說的是這個嗎？」
小杰卻一把拉起她的手，目光急切地看向三號廣場方向：「跟著我，還有一
小段我們得跑過去了！」
「好！」梓柔不假思索地跟上他的步伐。
小杰將她帶到中央步道的中心點，這裡地面鑲嵌著兩排特殊的LED 燈帶。世
界在他們周圍變得模糊，只剩下彼此和遠處噴泉的轟鳴。
梓柔微微仰著頭，雙眼緊閉，長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嘴角噙著一
絲期待又緊張的笑意。她輕輕挽住小杰的手臂。
小杰側頭看向她被月光勾勒的柔和側臉，輕聲說：「梓柔，把眼睛閉上。」
「數到一你就睜眼，然後和我一塊轉身。」他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面向二
號廣場的方向站立。
「十——」小杰的聲音不大，卻有著奇特的穿透力。
「九——」梓柔的嘴唇無聲地跟著默唸，小杰握著梓柔的手又收緊了一分。
彷彿被這種專注的儀式感所吸引，周圍孩子們的嬉鬧聲不知不覺小了下去。
一些大點的孩子似乎明白了要發生什麼，也停下了腳步，睜大眼睛望著東廣場的
方向，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八——」小杰的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這是一個無聲的安慰和共
享的訊號。
「七——」梓柔終於忍不住，用細若蚊蚋、卻帶著顫音的聲音，跟著他輕輕
地念了出來。
這像是一個訊號！旁邊幾個機靈的孩子聽到了他們的倒數，立刻像是接到了
最有趣的遊戲指令，也雀躍地、參差不齊地跟著大喊起來：「六——」、「五—
—！」
「六——」小杰和梓柔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加入了幾個稚嫩的童聲。更多孩
子被感染，好奇又興奮地圍攏過來，目光在他們和東噴泉之間來回切換。
「五！」這一次，聲音更響亮了。不止是他們，周圍一些駐足等待的路人也
帶著笑意，加入了這自發的倒計時中。一種共同的期待在廣場上空迅速凝聚。
小杰的語速稍稍加快，帶著不容錯辨的激動：「四！」
梓柔緊跟著他，聲音大了些，彷彿拋開了羞澀。孩子們的聲音最是響亮，幾
乎是在歡呼。
「三！」所有聲音匯聚在一起，短促而有力！一種巨大的期待感如同拉滿的
弓弦。
「二！」梓柔幾乎是屏住呼吸喊出這個數字，用力的握緊了小杰的手。她眼
睛閉得緊緊的，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溫暖的黑暗，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聽覺和觸
覺上——聽著他倒數，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
也正是在這極致的黑暗裡，一種奇妙的變化發生了。梓柔雖然緊閉雙眼，卻
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光正在逼近。
不是透過視覺看到的，而是透過眼皮感知到的。彷彿有人拿著一支發光的巨
大畫筆，從東面向她跑來。那片黑暗不再是均勻的，東側的黑暗開始泛出橘紅、
暖黃的光暈，並且這光暈正在急速變亮、擴大，像破曉的太陽即將躍出地平線，
穿透了她的眼簾。是東廣場的燈光全部亮起了嗎？是噴泉的水珠已經反射了第一
縷光芒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光帶著磅礴的動勢，正朝著他們洶湧而來！
這純粹由光線帶來的預感讓她心臟狂跳，幾乎要溢位胸膛。就在這片越來越
近、幾乎要灼燒她眼皮的明亮黑暗中，她聽到了男生那宣告一切的聲音，清晰得
如同敲擊在心尖上：「一——！」在小杰話音落下的同一微秒，那感知中的光芒
也恰好奔襲至眼前，達到了頂點的熾亮！
「譁——！！！」巨大的噴發聲與水浪衝擊聲如同約好了一般準時炸響！梓
柔在這雙重的震撼下，猛地睜開了眼睛——二號噴泉的水並未全部落下，其中一
股巨大的水流如同被馴服的水龍，猛地「砸」入廣場中央步道兩側早已設計好的
水道。緊接著，如同傳遞接力棒，這條「水龍」沿著中央步道，伴隨著音樂的節
拍和同步亮起的、鑲嵌在地面的藍色LED 燈帶，自東向西，呼嘯著奔湧而來！
就在這一秒，那道奔騰的「水龍」正好抵達他們所在的位置！步道兩側的水
道瞬間齊齊噴發，形成一道道交錯的水簾，在他們四周沖天而起，卻又巧妙地避
開了他們站立的核心點。
剎那間，他們被包裹在一個由靈動水流和璀璨燈光構成的、不斷運動的透明
宮殿之中。細密的水汽瞬間撲面而來，帶來一陣沁涼的驚喜，打溼了他們的髮梢
和衣衫，卻在月光和燈光下折射出萬千光芒，如夢似幻。兩人相視一笑，彷彿整
個世界只剩下水聲、音樂和彼此的心跳。
短暫的水幕環繞後，水流並未停歇，而是繼續義無反顧地向西廣場奔去。
兩人一塊轉身，目光追隨著那一道水的軌跡和地燈的指引，望向廣場的西端。
他們的視線成了連線東西的橋樑。
數秒後，那道「水龍」精準地注入三號廣場的噴泉基座！
「轟——！」
三號廣場的噴泉如同被瞬間點燃，所有泉眼在同一時刻全力噴發，與二號廣
場的噴泉遙相呼應，甚至因為積蓄了力量而顯得更加磅礴。兩座噴泉、一道水廊，
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而壯麗的水景奇觀，音樂也在此刻推向高潮。
兩人靜靜佇立，手依然緊緊相扣，望著三號廣場那噴湧的泉水和更遠處靜謐
的月亮。月光無私地籠罩著這一切，將飛舞的水珠、激動的人群、熱鬧的廣場，
還有他們倆的身影，都溫柔地融合在一起，彷彿為這精心設計的人工浪漫，鍍上
了一層永恆而自然的詩意的結尾。
「這個是原來單獨給蘇姐姐準備的嗎？」梓柔輕聲問，臉上還帶著震撼的餘
韻。
「那沒有，」小杰搖搖頭，「在計劃裡，這個是打算叫大家一塊來玩的。」
「那怎麼沒叫了？」梓柔有些惋惜，「剛剛提前和他們說的話，應該是來得
及的。」
小杰看著她被水汽濡溼的、亮晶晶的眼睛，脫口而出：「沒辦法，誰讓剛剛
只有你在哄我。」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帶著點不好意思的坦誠，「我突然覺
得，這麼美的時刻，好像也不是非得大家一塊的……就只拉著你啦。」
梓柔的心輕輕跳了一下，臉上綻開溫柔的笑容：「謝謝小杰，很美。我還是
第一次看這麼美的場景發生在自己身上。」
「梓柔想拉他們一塊嗎？」小杰問。
「還有嗎？」梓柔有些驚喜。
「你想不想嘛？」
「想！」
「那我們去把他們『騙』過來，」小杰狡黠地笑了，「要保密哦！」
「他們剛剛看不見嗎？」梓柔看向二號廣場的方向。
「只有中間步道有，噴泉四周是沒有的。」小杰解釋道，「抓緊時間哦，下
一場噴發是八點四十，是反過來的從三號往二號噴。」
「好！」梓柔眼中閃著光，「我去叫他們！」
她轉身，帶著滿心的喜悅和那個甜蜜的秘密，朝著朋友們等待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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