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禁臠】(4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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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0-26

上溫柔的面孔,說道:“小臉髒兮兮的,朕帶你去洗臉。”

說罷,他將人橫抱起來,帶她走去潛龍池。

一路上的宮人見到聖上親自抱著赤裸的少女行走,驚得紛紛低頭。

顏梨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直到步入熱氣騰騰的浴房,她的緊張才得到一絲舒緩。

皇帝帶她走到深水池岸邊,他說:“來,鶯鶯洗洗臉。”

他站在岸邊,鬆開雙臂,少女直直墜入水池中。

她不會泅水,撲騰了許久,氣泡一竄竄往水面上冒,直到水面動靜越來越小,只剩淺淺的漣漪……

李琰未脫衣服,突然縱身躍入池中,抓住沉落的少女的手臂,將她拽入懷中,帶她游上岸。

少女已經休克了,被強力按壓胸腔才吐出積水,她差點就死了!

她睜開眼,對上皇帝溫柔含笑的目光。

他說:“鶯鶯,朕又救了你一回。”



(七十)還小



深宮,是迅速教會人堅強求生的地方。

顏梨自那一日後,乖乖當替身,再也不敢惹怒新帝。

她認下鶯鶯的身份後,皇帝待她好多了。

李琰有時候會來碎玉軒,將她抱在懷裡,讓她翻話本子。話本子始終是那本《囚在東宮的日子》,她陪著皇帝看了不下五遍。

“好看嗎?”每次看到最後一頁,皇帝都這麼問她。

“好看的……”她乖乖回應。

又有一日,皇帝陪她用膳,她吃的是一碗紅豆粥。

皇帝坐在桌邊,看著她吃,吃到一半,他問:“聽聞你逃跑那日,吃一碗紅豆粥竟然落淚了?有這麼好吃嗎?”

顏梨差點被嗆,放下勺子,斟酌後道:“鶯鶯不會再逃跑了。”

皇帝龍心大悅,摸了摸她的頭頂,笑道:“鶯鶯真乖。”

也有時候,她答得並不好,皇帝臉色不佳。

這時候她趕緊擠出眼淚,抓著他袖子,抽泣道:“鶯鶯錯了,鶯鶯再也不敢了。”

這招還是很奏效的。

李琰微笑著說:“錯了就要罰,鶯鶯去找魏麼麼領罰。”

顏梨一開始覺得魏吉調教手段嚴苛,可跟皇帝瘋魔的神色相比,她寧可去找魏吉領罰。

轉眼間,她進宮一個多月了,卻始終未曾承寵。

若是回不了家,她是想爬上龍榻的。那樣的話,也許皇帝就會對她好一點。若她有機會生下龍子,那就是皇帝唯一的兒子。

有一天夜裡,在皇帝離去時,她斗膽啟聲道:“鶯鶯想聖上留下來。”

皇帝腳步頓住,然後摸了摸她的發頂,笑道:“你還太小了。”

顏梨小聲道:“奴已經及笄了。”

皇帝嘲諷一笑道:“不,是奶子太小。”

顏梨瞬間臉色潮紅,羞愧難當。

好在,宮中是有秘藥的。

調教淫奴用的漲乳粉,經每日服食,會使少女乳兒明顯發育,她用了一個月後,乳兒竟是大了一圈。雖然明知漲乳粉有害身體,用了是要折壽的,可沒什麼比討皇帝歡心,尋機會承寵重要。

許是江鶯鶯扮久了,她真有些恍惚了,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活在江鶯鶯的身份裡,幻想著皇帝漸漸鍾情自己。她扮得越像,皇帝就對她越和顏悅色。

然而,聖心難測,並不是她這樣的深閨少女可以預見的。



(七十一)了結



那日,皇帝又來了碎玉軒,聽聞她在午睡,他步入寢房看看她。

半透明的簾幔垂落,隱隱顯現裡面躺著身穿白狐輕裘的少女。

“鶯鶯……”皇帝覺得心尖驟縮,痛得撕心裂肺。

在江鶯鶯死後五日,她就是穿著這件白狐輕裘,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裡側,就像眼前的場景一樣。

李琰步伐蹌踉地衝上去,直接將簾幔扯落下來,見到顏梨穿著那件白狐輕裘,午睡中的少女被動靜聲驚擾甦醒。

皇帝用足以殺人的眼神看她,聲音緊繃道:“脫下來。”

顏梨嚇得趕緊脫衣服,掉眼淚道:“聖上,奴只是覺得很冷,忍不住找件衣服穿。奴錯了。”

下一瞬,手臂被皇帝拽過來,人被狠狠摔到地上。

雙乳震盪,穴中玉勢猛衝,腳銬發出金屬碰撞聲。

顏梨見皇帝容色陰沉地朝她走來,恭敬地跪著,哭喊道:“鶯鶯錯了,鶯鶯真的錯了,鶯鶯不知道穿這件衣服會惹怒聖上。”

“你不是鶯鶯。”皇帝冷冷說道。

在她不明所以時,皇帝突然伸出右手,掐住她的脖頸。

一時間,呼吸艱難,臉上血絲暴漲。

“唔唔,唔唔……”

“好了,這遊戲到此為止。朕膩了。”李琰看她的眼神再無溫情。

“唔唔,唔唔……”

“兩年前,宮裡放了一批年滿二十的宮僕。這裡面有一個是碎玉軒出來的宮女。顏家重金聘她入府,只為教你,如何扮作朕的心尖寵。你模樣雖只有五分像,可神態學得惟妙惟肖。確實令朕眼前一亮。”

“唔唔,唔唔……”

“可你畢竟不是江鶯鶯,你只能用假裝溺水,性格大變這樣的故事來迷惑朕。想讓朕誤以為,江鶯鶯的一縷魂魄進入你體內,只要朕願意分給你一分寵愛,你就是後宮唯一的女人,若誕下龍子,顏家從此崛起。”

“唔唔,唔唔……”

“朕想念她。有人願意惟妙惟肖學她、扮她,倒也是有趣。你願意給朕解乏,朕自然樂意。可你不該碰那件衣服……”他手上力道加重,令她臉色泛紫,幾乎斷了氣息。

她用盡所有力氣,艱難問道:“你……為什麼,不信……”

皇帝冷哼一聲笑了,聲音帶著哀傷,告訴她:“鶯鶯那麼想離開皇宮。若真借屍還魂,豈會進宮自投羅網。”

到此為止了。皇帝手腕一擰,少女被咔嚓一聲擰斷脖子,他鬆開手,少女倒在地上,雙目瞠圓,已無氣息。

李琰走到室內洗手盆處,用皂角洗手,吩咐道:“拖下去。”

宮人們很快將屍首拖下去,洗掃室內地磚。

張德全特意來問了一聲:“是沉塘還是棄亂葬崗?”

皇帝嘲諷笑道:“顏家培養的好女兒,自然送回顏家。”

待一切安排妥當,他緩緩走出殿門,站在空闊的庭院內。

張德全跟在後頭,覺得皇帝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孤寂。

兩年過去了,皇帝一日比一日冰冷,一日比一日陰沉。

好不容易來了個樂子,又很快死在皇帝手上。

李琰淡然一笑,自言自語道:“朕的人生,好似更無趣了。”



(七十二)五年



皇帝日復一日處理政務,每天的日常驚人的規律,就好似一臺不帶感情的機器。

轉眼間,又過了三年。皇帝已經二十九了,再也不是曾經恣意風流的少年郎,而今的皇帝不怒自威,冷漠寡言。

他素來鐵血治國,朝中眾臣被制服的規規矩矩的。唯一不怕死的也就剩言官了。自古言官巴不得一頭撞死在大殿上,喋血進言,名流青史。

今日又一名言官撞死在大殿抱柱上。

那言官說:“春季,乃是萬物繁衍的季節。”剛說完這句,皇帝直接將墨硯摔下去,當場砸破他額角。可這更刺激了言官,他不卑不亢繼續道:“依我朝慣例,若聖上三十無後,當立兄弟或宗親之子為儲君,細心培養。若聖上今年再不開納選秀,明年就當冊立儲君,以固國本。臣願以死進諫!”說罷,一頭撞去。

夜深了。

皇帝站在殿前石階上,頭頂是清冷的月色,腳下是修長的剪影。

他孑然一身,度過了五個年頭。

心裡期盼的人,成了絕望的空想。

這時回想起逼宮那日,父皇問他,準備好坐上龍椅了嗎?

這龍椅,果真難坐得很,逼著人作出不樂意的決定。就好像父皇明明專情母后,可為了履行皇帝的職責,綿延天家子嗣,還得納妃生子。話說回來,還好父皇留下了庶子,若他真的無血脈繼承,還有父皇的庶子。

庶子。這兩個字令他厭惡。

李琰吐了一口氣,身為皇帝,他體會到了被脅迫的滋味。

第二日早朝,皇帝下旨禮部安排全國遴選16至20歲之間的秀色少女,擇選最美的一百名少女進宮備選。

皇榜一齣,天下熱議,舉國關切。

選秀的事,有條不紊進展,就在這時,江鶴入宮求見,叩首道:“微臣的孃親,給犬子江楓在老家汴州歲康縣定了個姑娘,婚期將至,微臣祈求告假一個月,帶犬子回歲康縣完婚。”

皇帝算了算,江楓今年也有二十五,是不小了,爽快應允了。

江鶴出宮後,李琰對張德全吩咐道:“通知藍括,派人跟著。”

“諾。”



(七十三)欺瞞



自江鶯鶯死後,皇帝的眼線始終圍繞著武康伯府,盯了整整五年,盯著他們從悲痛欲絕中慢慢走出來,無任何異常。

就算五年過去了,李琰也不打算放過這一家人。

想不到,一個月後,果真傳來驚人的訊息。

影衛入內稟告道:“江大人和江公子到歲康縣後,住在祖宅,緊鑼密鼓籌辦婚事。婚宴當天來了上百名賓客,經臣仔細辨認,發現有一蒙面女子混在賓客中,身量纖細,分外妖嬈……”

皇帝不由地握緊龍椅扶手,指尖青白,追問道:“何謂分外妖嬈?”

影衛如實回答:“瞧著是未出嫁的少女,可胸乳極大……”

他心湖被一顆石子砸入,泛起陣陣漣漪。

只聽影衛繼續道:“婚宴過後,又有一日,江大人和江公子一同出門,換了好幾輛馬車,最後去了一家偏僻的酒肆包廂,而那女子也後腳入了包廂,三人並未逗留許久,可出來時,三人眼眶紅腫,似是哭過。如今影衛營已嚴密監視少女行蹤。”

“夠了,下去吧。”李琰揮手,待影衛離開後,又宣來蔡院判。

“朕問你,那日江鶯鶯是你親自問脈,她真的死了嗎?”皇帝胸腔起伏,呼吸沉沉,似在醞釀盛怒。

“老臣已告訴聖上無數次了,她死了。”蔡院判回道。

李琰知道他不畏權勢,不似作假,忽然問道:“你那徒弟呢?”

“江喻已辭職,回了老家。”

——“江喻?他不是姓蔡嗎?”皇帝突然暴呵,瞳仁迸發精光。

蔡院判解釋道:“他原本姓江,入老臣門下後改姓蔡,前兩個月離開太醫院,又改回了江姓。”

“他老家何處?”

“老臣記得……汴州歲康縣。”

皇帝即刻備馬,只帶了少數隨行侍衛,火速奔赴東郊皇陵。一路上塵土飛楊,草葉飛散。

他帶人走進陵寢地宮,這裡修繕了五年後,內室已初步完善。

那樽棺材原封不動地放在主室。

李琰命人推開,幾名侍衛合力推動棺蓋,侍衛看到裡面後,突然受驚嚇腳軟滑倒,有人驚呼“詐屍了!”

李琰一步一步走上前,步履沉穩地站在棺木前,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殷紅,那是她的嫁衣外裳,再是百鳥朝鳳金冠。人卻不見了。

皇帝就這麼站了許久,然後開始哈哈哈放聲大笑。

他就這麼被矇蔽了五年。整整五年,身陷無邊無垠的孤寂和絕望。

他們以為年份夠長了,皇帝答應選秀了,時機已成熟,終於敢見面了,哈哈哈。

皇帝一手扶著棺木,力道之大,竟然生生掰斷了邊角,鮮血自他手中流出,但他不覺得痛,他看著那口空棺,神色癲狂嗜血,嘴角微微揚起道:“你會付出代價的。”



(七十四)醒來



五年前。

江鶯鶯從長久的昏迷中醒來,大腦昏沉,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舊的民宅裡。

一旁的桌案上擺放了各種瓶瓶罐罐,有個衣著簡樸的年輕男子在搗鼓藥材,他察覺到床上人的動靜,抬眼與她對視,開懷笑道:“鶯鶯醒啦!”

江鶯鶯很奇怪她堂哥怎麼在這裡。

她這個堂哥在江家以反骨出名,別的男娃要麼苦學從文,要麼騎射從武,就這堂哥對醫學痴迷,夢想是開個醫館。

江鶯鶯不瞭解的是,江喻不僅有醫學天賦,更熱衷於練毒和練解藥,成天封閉在屋子裡研究天下奇毒和天下奇藥。

論醫術精湛,江喻比蔡院判差遠了,可論解毒和奇奇怪怪使人假死的藥物,他涉獵頗豐。 讓江鶯鶯“停屍”幾日活過來,解了她身上的毒,還真不難。何況當時太子給他機會,每日由他準備湯藥。

哈哈,真是又一成功解毒典範!

江喻端著藥碗走來,眼神晶晶亮,不是堂兄看堂妹的眼神,也不是少男看少女的眼神,而是醫學怪物看珍貴病例體的眼神。

江鶯鶯認真地看了一眼散發刺鼻氣味,黑色粘稠的湯藥,小聲問道:“堂兄,這個真的不會吃死人嗎?”

江喻哄道:“不會,不會。就算死了,堂兄也能把你救回來。”

“……”

後來江鶯鶯腦袋清醒後知道,是堂兄救了她,把她從陵墓裡扒了出來,自是感激不盡。

私下無人時,她解開衣服,看到身上的各種金飾……又羞又惱。

皇宮是回不去的,有人要殺她。既如此,他也不能怪她偷偷逃跑了吧。

江鶯鶯這次不僅是出宮,更是逃命。有了上次的失敗教訓,她和堂兄商議後,決定以流民的身份辦一份通關文碟,一路逃回老家。

她特地跟堂兄說,暫時不能告知父兄,否則必會被查到。

待回了歲康縣,她買了一個婢女,一個燒飯的婆子,入手了一間小小的民居。

頭兩年,簡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在路上遇到什麼捉拿她的官兵。

直到皇榜昭告,新帝登基了,想他忙於朝堂應當無暇找她了。她這才敢蒙面、穿斗篷出門走走,體會人間的煙火氣。

日子過得平平安安,順遂祥和。

雖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但她有自由。

雖然這天下已經由那人做主,無人能傷害她,但她已不可能回去了。



(七十五)暗戀



在劉琰登基那一年,江鶯鶯逐漸在歲康城中放開手腳行走。

她偶然注意到有一間書院竟願意開女弟子班,教授書法。

她這個醜字,可真想好好練練。

按耐不住地交錢報名,真的開課那天,她才發覺周圍都是年歲很小的女娃娃,就她一個大姑娘坐在最後一排。

夫子是個年輕的儒生,姓張。

張夫子待所有人皆一視同仁,嚴格要求,也不會覺得她這個成天包裹得嚴嚴實實,頭布、面巾、斗篷全部蒙起來,只露一雙眼睛出來的大齡女弟子有什麼奇怪。

該罰字的時候,罰起來可狠了。

在張夫子的督導下,她終於找到了生活的樂趣,每天在學堂、在民居里,不是練字就是研究字帖,半年間進步不小。

在這半年裡,和張夫子熟悉了一些,才知道他原來年紀輕輕考取了貢生,在府衙裡謀到差事,可做了三個月公差就因厭惡官場諸事而辭任,回到這間曾經求學的書院,教書生們課業,同時兼顧教女弟子練字。畢竟這年頭,姑娘家有一手好字,婚嫁時也更讓人高看一籌。

張夫子從來沒有問過她來路,問她為何這樣裝扮,本份教課,君子做派。

入夏後,日子一天比一天炎熱,書院哪裡像皇宮備至乾冰。

江鶯鶯實在沒法包成粽子,穿了輕薄的斗篷,免得讓進進出出的書生們看到,遭人調戲。待入教室後她再脫下斗篷,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身上穿著輕薄的夏季儒裙,臉上戴了透氣且半透明的輕紗。

自那天起,張夫子雖然和往常一樣給她講字,只是耳根子總是紅通通的。

暑去冬來,在新一年除夕夜,張夫子知道她親人不在身旁,邀請她去他家裡吃除夕宴。

他們認識了將近一年,已有師生情誼,且她也想除夕熱熱鬧鬧的,故而欣然答應。

那一日她見到了張夫子的一家子親戚,各個待她熱情周到,除夕宴滿是歡聲笑語。

第二年的上元節,張夫子邀請她一起去看燈會。

她其實有一些猶豫的,男女同行燈會,感覺有點曖昧。可她素來溫柔善良,不善於拒絕人,所以還是和他一起去看燈了。

那天,他在一樹長燈下問道:“我母親說很喜歡你,讓我問你,願不願做她兒媳?”

江鶯鶯當時真的驚呆了,想不到他竟然開口求娶。

她這樣的人……她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嫁人呢。難道新婚夜讓夫君把玩自己的乳上金環嗎?那對乳環跟著她,她一輩子也嫁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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