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臨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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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sp;陸謙在太尉府的幾次動作雖然並不起眼,但落到有心人眼中難免會露出破綻,劍玉姬已經決定捨棄這枚棋子,以絕後患。

    西門慶想:陸謙若自作自受,被毒針毒死,倒省了自己一番手腳。就算他服了解藥、撿回一條性命,要除掉他也是眨眼間的事。這趟野豬林之行,西門慶的目標只有一個:林沖。因此林沖一離開,西門慶也潛蹤尾隨,倒錯過與老友程宗揚相會。

    西門慶一路盤算,十方叢林的出現早在劍玉姬的計算之內,自己這會兒半路截擊,一來取林沖的性命不免要費一番工夫,二來反而幫了那些禿驢的忙,倒不如讓他們火拚一場,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抱著這個念頭,西門慶一路追來,到了花和尚與群僧惡鬥的場邊,遠遠能看到落葉紛飛間,幾個小光頭圍著一個大光頭鬥得正急;他倏然止步,就像一片落葉般輕輕一蕩,懸在枝上。

    林沖並肩與魯智深站在一處,朗聲道:“大師是有道高僧,敢問魯師兄有何過錯,要讓諸位高僧大動干戈?”

    “阿彌陀佛。”

    淨念溫言道:“這是敝寺之事,與施主無關。”

    另一名僧人氣勢洶洶地說道:“我大孚靈鷲寺是十方叢林的盟主,舉世公認的白道領袖!你與我們大孚靈鷲寺為敵,莫非是哪裡來的邪魔外道!”

    淨念道:“慧安,不可妄語。”

    他雙掌握合十,向林沖施了一禮:“敝寺無意與施主為敵,只是魯師兄與敝寺有一些小事,需要分說清楚。”

    忽然一個聲音冷冷道:“你是淨字輩,他是智字輩,大孚寺的規矩就是這麼亂嗎?”

    眾人抬起頭,只見樹上立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頭戴尼帽,身穿緇衣,胸前掛著一串念珠,神情冷冰冰的,卻是一個美貌尼姑。聽到小尼姑的質問,魯智深頭一個不高興。“灑家法號智深,灑家師父法號智真!都是智字輩的,誰敢說方丈不是灑家師父!”

    淨念不動聲色,施禮道:“阿彌陀佛,原來是佛門一脈。師太有所不知,不僅你我佛門弟子,便是世間芸芸眾生無不身背罪衍,由佛祖以大智慧、大神通點化,方成其為人。因此佛祖有言:‘眾生平等’,以此論之,無論師徒僚屬抑或父子母女,在佛祖之下盡皆平等。師太身為佛門弟子,以身外的法號排輩分論規矩,卻是著相了。”

    小尼姑不屑地冷笑一聲:“又來原罪之論,妄改佛祖本意,也敢論佛?”

    淨念神情一凜。“本寺佛門要旨乃是一世大師親傳,師太妄論是非,小心誤入外道。”

    小尼姑寒聲道:“你們大孚靈鷲寺竊占佛門正道,與己不同便斥為外道,亟欲除之而後快,流毒至今。一世賊禿死後指定的靈童至今未能找到,且看大孚靈鷲寺還能囂張多久!”

    “善哉!”

    淨念一聲斷喝,抬手在胸前飛快地畫了個卍字元,剛才的慈眉善目已經變為怒目金剛,“果然是外道餘孽!”

    “不就是畫卍字元嗎?我也會!”

    小尼姑抬起玉指,同樣在胸前畫個卍字元。下面的僧人卻一片譁然。“她用的是兩根手指!”

    “是從左到右!”

    “是叵密!叵密外道的餘孽才會這樣邪惡的畫法!”

    林沖與魯智深面面相覷。這小尼姑一露面,那幫和尚連傳世的衣缽也顧不得,只盯著小尼姑,彷彿她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

    看到林沖詢問的眼神,魯智深有些慚愧地撓了撓光頭。

    “灑家半路出家,自打入寺就不耐煩那些左啊右啊的,鬧不清那邊才是正宗。”

    淨念沉聲道:“阿彌陀佛!師太既然是叵密一支,貧僧少不得要為佛祖伸張正義,斬妖除邪!”

    淨念左手一翻,從背後取出一根四面帶環的錫杖往地上一插,然後一掌豎在胸前,沉聲道:“願佛祖仁慈的聖光庇護弟子!清除妄改佛祖本意的外道,掃蕩邪魔——大悲天龍!”

    淨念手中的錫杖彷彿發出一聲咆哮,空氣彷彿被一把無形的利劍劈開,發出一聲銳響。

    小尼姑立足的大樹隨之一震,樹身從中裂開,勁氣宛如一條怒龍,張牙舞爪地向上飛去。

    小尼姑身前的念珠驀然散開,猶如一串飛舞的流星擊向淨唸的大悲天龍。

    她實力稍遜,紫檀製成的念珠彷彿擊在銅鐘上,發出金屬般的震響,被淨唸的大悲天龍震得四處亂飛。

    眼看淨唸的大悲天龍要縛住小尼姑,橫裡一柄禪杖揮出,月牙華光大作,將淨念磅礴的真氣一斬為二。

    淨念握住錫杖,厲聲道:“魯師兄!你可是要與外道勾結!”

    魯智深僧衣半解,裸著一側肩膀和胸膛,握著禪杖豪聲道:“灑家不管你們什麼正道、外道!一幫光頭漢子欺負這個小尼姑,灑家便是看不過去!”

    淨念長吸一口氣,僧袍一陣鼓盪,瘦削的身材彷彿變得高大,接著一杖向魯智深點去。

    林沖刀隨人走,橫身架住禪杖;大孚靈鷲寺眾僧同時發動,將兩人團團圍住。小尼姑手一招,散落的念珠重新飛回、結成一串;她挑起雙方惡戰卻似乎不準備插手,只在樹上冷冷觀望。

    林沖與魯智深切磋多日,對彼此修為、所長了然於胸,此番雖是初次聯手,卻彷彿同門修煉多年,熟稔至極。

    大孚靈鷲寺趕來的諸僧中,新晉的十方叢林紅衣大德淨念一枝獨秀,其餘僧人修為參差不齊,配合也遠沒有林、魯二熟練,雖然人多勢眾,卻漸漸落了下風。林沖擅長馬上功夫,以槍棒聞名,但他是禁軍世家出身,刀法也頗為不俗,與魯智深的禪杖一長一短,相得益彰。

    不到一頓飯工夫,已有三名大孚靈鷲寺弟子或是受傷,或是被封了穴道,退出戰鬥。

    魯智深禪杖飛舞,看似威風八面,林沖心下卻越來越是不安。魯智深與淨念交手三度受傷,雖然靠金鐘罩壓下傷勢,但已是強弩之末,再撐下去,傷勢將越來越重,一旦金鐘罩被破,情形便難以收拾。

    忽然小尼姑纖指一彈,一枚念珠倏然飛出,從魯智深的腋下掠過,沒入一名正在叫罵的和尚口中。

    那和尚脖頸一彎,折斷的頸骨猛然向後突出一截,頓時斃命。眾僧盡皆失色,連魯智深也瞪大眼睛。

    雙方雖然敵對,但花和尚念著同出一寺的香火情,下手極有分寸,被他打倒的僧人只傷不死,甚至連傷勢也不怎麼嚴重。沒想到這小尼姑如此狠辣,一齣手就取人性命。

    林沖看準時機,一把扯住魯智深,展開身法穿林過樹地飛奔出去。

    “阿彌陀佛!”

    淨念道:“叵密外道!汝等又增殺孽!”

    小尼姑反唇相譏:“斬殺十方叢林的叛佛者,每一樁都是無上功德!”

    說著小尼姑玉手一張,收回念珠,接著靈巧地一躍,如狸貓般掠出數丈,攀住一根幼枝一蕩,轉眼消失在林葉間。

    大孚靈鷲寺眾僧面露悲慼,齊齊在胸前畫了個卍字元,為殯身的同伴哀悼,然後背起受傷的同伴,追趕那個外道的小尼姑。

    紛雜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野豬林一時安靜下來。

    西門慶盯著小尼姑的背影,唇角微微挑起,詭秘地一笑。那小尼姑與林、魯二人分道而行,大孚靈鷲寺眾僧都去追趕十方叢林的外道餘孽,此時魯智深身負重傷,只剩下一個林沖,倒是下手的機會。

    西門慶垂下手,一柄大紅灑金的摺扇從袖中滑出,落在掌中。他正待縱身去追,卻陡然回過頭,望向後面一棵大樹。

    枝葉起伏間,一名中年文士風度翩翩地立在枝頭。他負著手,頷下三綹長鬚在風中微微飄動,神悄儼然,意態從容,似乎已經在樹上等了很久。

    西門慶微微發青的面孔變了數變,最後刷的一聲開啟摺扇在身前輕輕搖著,微笑道:“原來是秦先生。”

    秦檜負手道:“西門大官人不在五原城發財,怎麼有心情來臨安?”

    西門慶那雙桃花眼露出醉人的笑意。“臨安人口繁雜,在下的生藥鋪也盡有生意做得……倒是秦先生不遠千里來臨安城,莫非是準備考個狀元?”

    秦檜笑道:“正有此意。”

    說著秦檜一步跨出,他明明已經站在枝頭,這一步跨出應該落在空處,然而他腳步微沉,卻凌空越過兩丈的距離,一步跨到西門慶身前。

    秦檜一根修長的手指彷彿從虛空飛出,透明的空氣在指下蕩起漣漪,剎那間驚魔指全力發動,攻向西門慶的心脈。

    西門慶俊俏的面孔露出一絲慌張,似乎在秦檜全無預兆的猛攻下亂了方寸,倉促間揮舞摺扇,勉強擋了秦檜兩指,接著腳下一滑,像一腳踏空,要從枝下墮落。

    秦檜倏忽收回手指,負手退開一步,冷笑道:“大官人果然秉性不改,事起倉促還不忘算計,小心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西門慶哈哈一笑:“小生這點癖好,倒讓秦兄見笑了。”

    他直起腰,亮出左手一柄只剩骨架的鋼傘般古怪的兵器,微笑道:“驚魔指名列毒宗絕學,空手應對未免不敬,這是小弟剛剛製成的天魔傘,還請秦兄指點。”

    那柄天魔傘全無傘面,裸露的骨架不知道是用什麼異獸的骨骼製成,色如白玉;骨架間用極細的金絲編織成的細索穿起,絞路奇異莫名,宛如一串連綿的符文,不時跳動出星星點點的磷火。秦檜意態閒暇地抹了抹手指。“大官人用別的倒也罷了,這柄天魔傘卻是犯了秦某指法的名忌,當心屍骸難以返鄉,落在此間,與蟲豸為伍。”

    西門慶道:“秦兄未免高估自己,且試試小弟的天魔傘,看秦兄的驚魔指能否撼動!”

    西門慶左手一抬,尺許長的天魔傘傘骨張開,無數鬼火在金絲符文和白骨間跳動著,構織成一幅詭異的傘面,朝秦檜兜去。

    黑魔海巫宗與毒宗的兩名精英門人交手,與方才大孚靈鷲寺兩撥人馬的比拚截然不同。大孚靈驚寺武學大開大闔,聲勢浩蕩,一招一式無不堂堂正正。

    秦檜與西門慶的交手卻在方寸之間極盡詭詐變幻之能事,兩人同站在一根樹枝上,相去不過咫尺,交手範圍不及丈許方圓,然而招數間的生死殘毒卻讓大孚靈鷲寺瞠乎其後。精彩紛呈之餘,更令人心生寒意。

    第四章

    孫天羽彷彿一條蚯蚓,在泥土問越鑽越深,忽然臂側一痛,卻是地下藏著一隻蠍子被他驚動,甩開蠍鉤狠狠蟄了他一下。

    孫天羽早料到土中少不了蛇蠍之類的毒物,蠍鉤及體,他身如木石,硬生生捱了蠍子一記狠蟄,然後手臂微抬,將那隻蠍子擠得粉碎。

    孫天羽微微鬆口氣,他這幾下全用陰勁,即使自己也聽不到半點聲音,絕不會驚動旁人。

    只要能躲過這一劫,將方才聽到的情報稟報上去,自己在皇城司的地位必然能連跳數級,升官發財自不用說。

    忽然頭頂的落葉呼喇一聲被人踢開,接著一隻毛茸茸的大手伸進泥土抓住孫天羽的脖子,像拔蘿蔔一樣把他拔出來。

    程宗揚笑道:“我說吧!這下面還藏了東西。老獸,信了吧?”

    他打量孫天羽幾眼,然後挑了眉毛,“官差?”

    孫天羽脖子被青面獸掐著,兩眼像死魚一樣翻白,勉強從腰間摸出一塊腰牌,亮明身份。

    “皇城司的……”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對青面獸道:“刨個坑埋了吧,頭朝下。”

    孫天羽極力掙扎,兩手比劃著,似乎有重要的話要說。程宗揚示意青面獸鬆開手,孫天羽立刻叫道:“爹!爹爹!饒孩兒一命!”

    程宗揚吸取陸謙的教訓,想聽聽這官差有什麼話說,沒想到這官差平白把自己抬了一輩,直接放到“爹”的位置上。

    程宗揚暈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叫道:“喂喂喂!這位官爺!你好歹是公務員,有點骨氣好不好?要點體面行不行?”

    “爹爹教訓得是!孩兒記住了!只求爹爹饒孩兒一命!”

    青面獸認真道:“吾把他埋深一點。”

    “等等!”

    程宗揚道:“我說兄臺,瞧年紀你比我還大些吧?這稱呼叫出來你不覺得虧心?”

    孫天羽立刻道:“有德不在年高!爹神功蓋世,隔著數丈就知道孩兒藏在地下,孩兒這聲‘爹爹’叫得心甘情願!”

    程宗揚暗道:我會告訴你,我是走過來時正好感覺到地下有死氣嗎?這傢伙不但夠無恥,而且也夠狡猾,程宗揚倒有點不想殺他。政界的太師府、軍界的太尉府,自己已經拉上關係;宮裡有童貫這個小傢伙,著力培養個幾年絕對是個上好的耳目和幫手。

    如果在皇城司這個特務機構再放條內線,在宋國的業務想不順利都難啊!“你叫我爹?”

    孫天羽叫道:“爹!”

    “打住!”

    程宗揚道:“你好意思叫,我還不好意思聽。這樣吧,你叫我‘叔’得了。”

    “叔叔在上!請受侄兒一拜!”

    孫天羽也不含糊,當即呼喇跪倒,一個頭磕下去。

    程宗揚抬起一腳把他踢暈,吩咐青面獸:“找個地兒把他埋了,大頭朝上,留口氣,等辦完事再處置。”

    青面獸把孫天羽埋好,撒了堆泥土落葉在他頭上,忽然林外傳來一聲短促的鳥鳴,卻是在外圍警戒的俞子元等人發出的警示。

    接著俞子元吐氣開聲:“我等皇城司在此公幹!閒人迴避!擅闖者殺無赦!”

    程宗揚暗讚一聲敏捷,剛抬起頭便看到遠處枝葉紛飛,俞子元等人已經與來人交上手。

    程宗揚心裡納悶:野豬林雖然荒僻,好歹還是臨安的地界,怎麼有人敢和皇城司動手?到底是哪方勢力?

    思索間,一個身影從樹上如飛般騰躍而至,卻是一名俊俏的小尼姑。程宗揚一眼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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