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九）

    時光如掣電，半年之期，轉眼即過，牧龍與雪煢日夕相對，心中一縷情愫由相伴而相依，潛移默化，益加深沉真摯。這日已到了師父鍾離詢上崖的前日，牧龍心中忐忑，徹夜難眠，寅時便起身 往崖頂苦練劍法，及至清晨，一天初霞染得千山緋紅，鶴鳴悠悠，風吟淺淺，一日人間又入了眼簾，入了心魂。牧龍收了長劍，漫至崖邊，眺望群山廣遠，正入神處，忽聞有人輕聲喚道：&ldqu;牧龍，你在看什麼？&rdqu;卻原來是琴默上來了。

    牧龍過身來，道：&ldqu;師姐，你來了，今日卻是格外的早。&rdqu;

    琴默道：&ldqu;明日便是師父對你的大考之日，師姐比你還緊張。這半年來師父外出辦事，我忙於宮中事務，疏忽了對你的照顧。這幾日也不知怎的，總是心神不寧，想要上來瞧你，又恐最後關頭擾亂了你的心神。今日距師父上崖只有十二個時辰，師姐實在按捺不住，所以提早上來瞧瞧。如何？颶雪劍法終於練成了麼？&rdqu;

    牧龍聞言低頭沉默了一陣，跪倒在琴默面前，道：&ldqu;師姐，牧龍辜負了你的期望，颶雪劍法沒有練成，你責罰我吧。&rdqu;

    琴默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將他扶起，道：&ldqu;你這是作什麼？颶雪神劍乃是我崑崙至高絕技，修煉之艱苦卓絕，非常人所能想象。你獨居映雪崖十年，其中孤寒悲苦，師姐比什麼人都清楚。就算一時沒有練成，那也只是火候時日未到，師父和師姐都能體諒，豈用你行此大禮？&rdqu;說著輕輕拍了拍牧龍的頭，又道：&ldqu;來吧，颶雪神劍練到幾分火候，演練給師姐看看。&rdqu;

    琴默說罷，退後數步，右手拔出長劍，左手捏個劍訣，備立雪中。牧龍欲言又止，躊躇了一陣，終於拔劍攻去。二人見招拆招，在雪地裡鬥了一陣，琴默忽然翻身跳出圈外，道：&ldqu;且住。&rdqu;

    牧龍聞言停了進擊，仍是低著頭，訥訥地不敢看琴默雙眼。

    琴默愕然道：&ldqu;牧龍，你這是怎麼了？師姐半年不曾考教你，為何你的劍法反而退步了？甚至甚至還不如你未服雪瑤精魄之前？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變故？&rdqu;

    牧龍滿臉愧色，囁嚅道：&ldqu;沒什麼變故，只是只是牧龍貪玩疏懶了&rdqu;

    他話未說完，琴默已打斷了他，道：&ldqu;胡說，牧龍，師姐從小看你長大，你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師姐還分不出麼？你老實跟師姐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dqu;

    牧龍沉默半晌，吞吞吐吐地道：&ldqu;也沒什麼事，只是我我貪新鮮，種了些樹玩兒。&rdqu;

    &ldqu;種了些樹玩兒？&rdqu;琴默一愕，隨即一把拉過牧龍，道：&ldqu;種的什麼樹？在哪兒？帶我去瞧瞧。&rdqu;

    牧龍無奈，磨磨蹭蹭地將琴默領到雪煢所種的佳那林地。琴默見到滿眼碧樹香花，不由吃了一驚，道：&ldqu;這是什麼樹種？如此清幽奪魄，惹人迷思。&rdqu;

    牧龍道：&ldqu;這些是佳那樹，碧花翡蕊，傳自眾神之國，仙靈之地。&rdqu;

    琴默道：&ldqu;樹種你如何得來的？這片樹林跟你修行倒退又有什麼關係？&rdqu;

    牧龍一滯，躊躇道：&ldqu;樹種樹種是隨風吹來的，這些樹須得以靈氣澆灌才能生髮，我我&rdqu;

    琴默道：&ldqu;所以你便將自身靈氣都傾注在這些樹身上了，是也不是？&rdqu;

    牧龍瞥見師姐面沉若水，不敢望她雙眼，低頭瞧著自己的腳尖，默然不語。琴默見狀長嘆一聲，舉頭望天，片刻後才道：&ldqu;你幼時性子精靈跳脫，行止不羈，經由師父授意，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讓你漸漸端凝沉著，能當大任，卻不料這數月疏忽，你玩物喪志，故態復萌，竟讓師父與我對你的十年教誨盡付東流。&rdqu;琴默說罷，黯然良久，才又接道：&ldqu;罷了，這映雪崖上還有誰來？讓她現身出來相見吧。&rdqu;

    牧龍聞言一驚，結結巴巴地道：&ldqu;沒有沒有映雪崖上除了我沒有旁人。&rdqu;

    琴默道：&ldqu;牧龍，到了此刻你還騙我？你方才說樹種是隨風飄來的，是也不是？&rdqu;

    牧龍忙道：&ldqu;對，對，樹種是風吹來的。&rdqu;

    琴默道：&ldqu;你足不出崑崙，若然樹種真是風吹來的，你如何得知樹名？如何得知其來歷？更如何得知要以靈氣催發？&rdqu;

    牧龍聞言心中一震，惶然道：&ldqu;這我&rdqu;

    琴默見他支吾不答，含慍說道：&ldqu;罷了，你不肯說，我自己找來。&rdqu;說罷默唸摩雲咒，縱身躍入空中，正待以神訣找十方生靈，眼角卻瞥見香雪洞口也有一片佳那樹林，不由心中一動，將身形一展，直向香雪洞而去。

    牧龍見狀，只道師姐已識破雪煢行藏，心急如焚，施了個御風咒訣，拼盡全身氣力，化作一道閃電，硬生生搶到琴默頭裡去了。

    牧龍趕到香雪洞口，眨眼間琴默也到了眼前，牧龍一把攔住了她，道：&ldqu;師姐，你不能進去。&rdqu;

    琴默道：&ldqu;我為什麼不能進去？你在裡面藏了什麼？&rdqu;說著一把撥開牧龍的胳膊，徑直向佳那林地中闖去。

    牧龍急忙追來，再次橫身擋在琴默面前，急道：&ldqu;師姐，我求求你，你別進去。&rdqu;

    琴默橫了他一眼，尚未開言，忽聞身後一人道：&ldqu;牧龍，為何阻攔師姐？&rdqu;

    琴默與牧龍聞聲俱是一驚，齊齊側身望去，只見數丈外站了一名青袍男子，年約四十餘，蠶眉鳳目，三縷長髯，氣度儒雅，卻又不失威儀，正是萬神宮鍾離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