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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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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五
丁一到學術中心,前臺服務員說有個人找他,等了很久不見來就走了,也沒留條子。是誰呢?丁一猜不透。
進了房間,早上讓服務員洗的衣服這時都洗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上。丁一在皮沙發上坐下,揉了下疲倦的太陽穴,他的頭髮脹,充斥著一團亂麻,昏昏欲睡,大概和倒時差有關。
天黑的時候,學校的一個秘書到樓下將丁一接走。他們步行來到一家車水馬龍,燈火輝煌的餐廳前。丁一隨著這位頗有姿色的秘書穿過食客喧譁的廳堂來到樓上的貴賓包間,一進門,香氣煙氣逼人,滿屋水晶燈閃耀。曲直已經在裡面就坐,一見丁一現身,馬上熱情招呼他坐到自己的身邊。今天早上見過面的楊處長也在,燙過的捲髮聽話地伏在額前,她得體地向丁一頷首微笑打過招呼,有點矜持,透出處事的幹練。坐了不一會,又有幾個光鮮的領導和腫瘤方面的權威來了,曲直一一高聲介紹,這位是英國留學,現在的衛生學院院長,那位是日本留學,現在的藥學院院長。。。。,不一而足,被介紹的都和丁一打過招呼,互相敬佩一番,久仰久仰。最後進來的是一位臉上有粉刺的傢伙,西裝領帶,一進門兜裡的手機就嗶嗶響,他只當沒聽見,一個大忙人。曲直介紹這位是附屬醫院腫瘤外科的寧任,曾經在歐洲留學胸外科,手術為醫院第一塊牌,王牌當家,剛起的腫瘤外科大樓有一半是他的功勞。
“哪裡哪裡,繆誇繆誇。”寧任滿嘴謙虛,粉刺此起彼伏地在水晶燈光下閃耀著,興奮異常。他的身邊有個二十來歲的嬌巧女孩,面頰豐腴,雙眼流盼,笑意盈然。丁一發現她的肚子微挺,像是有了身孕。
曲直眨著眼對寧任曖昧地開玩笑說:“是不是有說不完的知己貼心話,來得這麼遲。”那女孩低頭淺笑,羞紅了臉,趕快躲到了寧任的後面,引得眾人狂笑不止。
見人都到齊了,曲直讓開酒上菜。他舉著酒杯,講了許多套話,無非是一些歡迎丁一來校講學作的恭維話,希望在坐的各位腫瘤專家們精誠作,更上層樓,然後讓大家開懷痛飲。於是大家頻頻舉杯,觥籌交錯,都來敬丁一,無奈丁一不善白酒,淺嘗輒止。大家見他無趣,於是都轉向了寧任。
“老寧,什麼時候可以喝上喜酒?”
“要不先在這裡來一杯?”
“聽說你已經在美國買了房子準備金屋藏嬌?”
寧任也不推辭,和眾人頻頻碰杯,開心滿懷地不客氣笑著反擊:“別光說我,你的那位紅粉佳麗為什麼沒有帶來。”
另一個人剛點上一支菸,插嘴道:“你訊息不靈通,已經不是那位了,有了新人。”
“那更要帶來相見。快介紹介紹是誰。”於是大家更加情緒亢奮地追問新人是誰,目標像擊鼓傳花一樣從寧任傳到了下一個。
丁一傻坐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一切,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事,心裡還是有幾分明瞭,因為他聽了太多關於中國科技精英們的這類傳說。丁一手下有個博後是從中科院到他實驗室工作的。博後曾經告訴他,他們那個所裡有一批從國外去的首席科學家,國後統一換裝,都和手下的女研究生重新結了婚,扔下了美國的老婆孩子。當時丁一不信,哪能呢。可是後來在上看了謝振豪包二奶的事情,心裡就有點認同了。但他還是非常驚訝今天的所見所聞,他驚訝眾人的坦誠,驚訝眾人的毫無顧忌。屋裡不光酒氣沖天,而且煙霧繚繞,丁一憋屈得難受。為了研究抽菸和肺氣腫及腫瘤的關係,丁一實驗室買了一臺抽菸機,定期給關在籠子裡的小白鼠抽菸,研究抽菸的發病機理。現在坐在這裡,丁一覺得自己就像那些被動吸菸的小白鼠。
正在難受之際,旁邊楊處長舉起了茶杯對被冷落了的丁一說:“丁教授,來,我敬你。”
丁一趕快舉起了紅酒杯和她相碰,各自飲下了一口清茶,丁一覺得嗓子舒服了許多。“夫人這次沒有帶來?”楊處長好奇關心地問。
“她不太習慣中國的空氣和交通,喜歡清淨。”丁一禮貌地答。他覺得楊處長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比較含蓄自重,不同流汙。
“是呀。我們成天生活在這裡,習慣成自然了。”楊處長自我調侃,“您有幾個小孩?一定很優秀吧。”
“兩個,一個大學剛畢業,一個上高中。孩子們比較自。”
“您一定教子有方。”
“哪裡,工作忙,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管他們。您先生也在學校工作?”丁一反問。
“我們離婚了,前夫現在美國,就我一個人帶著女兒,她在上中學。”楊處長不帶感情色彩地說,她的平靜讓丁一暗暗吃驚。
正說著,突然有個豐腴的中年婦女闖了進來,一身贅肉,她一進門就破口大罵道:“王八蛋,和小妖精跑到這裡來歡作樂了。”說著跑到寧任面前一把抓住那個嬌小女孩的頭髮,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突襲弄得不知所措,寧任卻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對那女的說:“怎麼又來鬧呢?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他臉上露出了一臉厭惡和不耐煩,好像很熟悉這一套。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你為這個小狐狸精在美國買了一個大別墅,以為我不知道,才給了我一套三居室,哼,想得美。我跟你沒完。”中年婦女說罷又使勁拉扯女孩的頭髮,痛得女孩大叫。這時眾人才過神來,知道了女人的來路和目的,於是都上前相勸,將女孩救了下來。可憐女孩花容失色,嚶嚶啜泣,描妝被眼淚一抹,溝溝渠渠,滴滴答答淌得滿臉都是。
寧任用低聲但不容質疑的聲調對那個大鬧的女的說:“我們出去談,在這裡鬧什麼鬧。”那女的扭著屁股,兩人出了房間,到了門口女的還過頭來瞪了女孩一眼,甩下一句話:“跟你沒完。”
氣氛有點尷尬,大家面面相覷,曲直對丁一說:“吃菜,吃菜,一點家務事,不值得大驚小怪。那個那個我們剛才談到那裡了?哦,作的事,作申請科研經費的事。”
“對對對,我們談談如何把這個科研課題申報成功。”眾人附和著說。丁一有點哭笑不得,心裡想,我們剛才談了科研課題嗎?
楊處長抿嘴一笑,接過話茬打圓場:“這樣吧,要不先請丁教授談談他的想法,我們補充。”
“好好好,從美國來的教授掌握著最前沿的學科資訊。這課題一定要走在世界前沿。”眾皆附議,飲酒吃菜。
丁一講的時候,他看見大家其實都心不在焉,眼神遊離,時不時向門那邊瞟兩眼。過不多久,寧任開門進來了,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重新坐在了女孩的身旁,在她耳邊安慰了兩句,女孩破涕為笑。於是大家繼續裝模作樣地討論這個作專案,每個人都想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專案上和在這個專案上的份量。從這些人的能力能量來看,丁一不覺得這個專案申請會有什麼困難,自己只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大家需要他這個花架子撐著,幫著撈錢。專案上有一個美國教授參與,顯得檔次拔高,夠水平。隔著太平洋,丁一和許多華裔教授們看到中國投入了許多的科研經費,覺得中國有希望了,許多在美國申請不到經費的教授都想到中國來。可是看了眼前的一切,丁一心裡涼了半截。這些人哪有一點科學家的樣子。
談得差不多了,大家開始談別的。有個人問丁一:“聽說美國現在鬧經濟危機,科研經費很難拿?”丁一點頭稱是,確實如此,許多優秀專案都無法得到資助,所以大家精益求精,好上加好,爭取拿到經費。丁一有點恨美國前小布什總統,一場伊拉克戰爭,一場阿富汗戰爭,加上次貸危機,嚴重影響了科研經費的增長,拿錢的成功率從高峰的3%掉到了現在的不足%。
“你看我們中國搞和平建設,現在這麼有錢,科研規模遲早會趕上美國。”那人洋洋得意地誇炫,其他一干眾人都點頭稱是,眼光裡溢滿了優越感。“再過十來年,我們就會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國家。”
大概飲酒有點過量,另一個人不無得意地說:“我們這裡申請經費要靠關係,科研其次。我最近在審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幾個專案,剛一接到手,就有人打手機給我讓手下留情。我對他說沒問題,將來審我們的專案也請多多關照。哈哈哈。”他得意地大笑。“這就是中國的國情。”末了加一句。
“這在美國是絕對不容許的。”丁一聽了大驚失色,正色曰。他心裡想:要死,這種事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喧譁, 為了強調事情的嚴肅性,他加了一句:“在美國誰要是這麼幹被知道了會有大麻煩的,可能還會負刑事責任。”但是他的話沒有絲毫的震撼作用,大家都不以為然,不肖地說那是你們美國。
“我比較熟悉美國的一套,剛來時也是非常小心謹慎。後來發現在中國,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面混,互相審來審去。只要在這個圈子裡,一定沒問題。”曲直插嘴道。“有許多從國外來的人不太瞭解這個遊戲規則,以為自己有本事,結果一直拿不到錢。你對別人公正無私,別人對你也公正無私。我也在慢慢適應,哥倆好,你好我好大家好。關鍵是要進入這個圈子裡。不低頭不行呀。”曲直望著不解的丁一,無可奈何地解釋說,臉上有點同情丁一這個充滿良知的美國科學家。
丁一心裡又一次被震撼了,他想起了上午洪濤的一席振耳發聵的話。中國如果這樣進行下去的話,錢再多,科研永遠也沒指望了。他想起了錢學森關於中國產生不了學術大師的話,道出了一個國科學家晚年內心深處的淒涼悔悟,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選擇來,沒有成為長江學者,沒有被千人計劃招聘,現在才得以潔身自好,從事高尚的科學事業。他突然為眼前的這些被扭曲了的靈魂們感到悲哀,他更為那些還沒有被扭曲、正掙扎在誠實和虛偽線上的靈魂們悲哀。他望著曲直,眼睛是乎在問,你後悔嗎?曲直避開了他的眼光,底下了頭,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然後和其他人依舊談笑風生。
終於醉意闌珊,酒足飯飽的學者領導們一個個起身打著飽嗝和丁一握手言別。偌大一個房間,只剩下了曲直和楊處長陪同。
望著滿桌子的狼藉,曲直揶揄地對著丁一笑著說:“怎麼樣,要不要參加千人計劃,到中國來加入我們的腐敗行列?我剛來時也不習慣,看我這一身膘肉,都是來後這一年多吃出來的,夜夜笙歌美酒。有時我一個人感到勢單力薄,心力交瘁,剛國時的雄心壯志慢慢消沉了。但我心有不甘,還是想幹一番事業,我非常需要幫助,中國現在缺少的就是你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才。”曲直現在顯得有點頹唐,剛才和那幫人的興高采烈這時無蹤無影。丁一依稀又看見了以前在美國認識的那個曲直。
曲直的手機響了,他喂喂了兩句,一臉難色地聽了一會,說馬上過來。曲直放下手機,抱歉地對丁一說:“本想和你多聊一會,有個棘手的醫療事故,醫院把人家一個要結婚的新娘好好的乳房切了,說是乳腺癌,切片化驗後發現不是惡性腫瘤。家屬帶了一撥人到醫院鬧事,我得去處理。只好失陪了。讓楊處長陪你多聊聊。我先走了。”
他出門時搖著頭自言自語地說:“這撥人賺錢賺瘋了,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