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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
十九
黃昏時分丁一穿著西裝開車來到dwntwn的一家摩天大樓。他將車停在底層的車庫,因為下了班,車庫裡空蕩蕩的。他獨自一人在空曠的車庫裡走著,徒步來到電梯門前按下電鈕,然後乘電梯直上頂樓。當電梯呼呼上升時,他對著電梯裡的鏡子整理了一下領帶,從口袋裡掏出梳子將凌亂的頭髮梳理整齊。學校專利辦公室今晚舉行晚餐聚會,犒勞有發明創造的教授們。丁一因為申報了一個專利發明,他被邀請參加。當他步出電梯沿著高階地毯走進聚會廳時,明亮的頂燈下許多西裝革履的人已經在那裡了,大家圍成一個個小圈子交談,觥籌交錯。這是租借的一個高階俱樂部餐廳,四圍都是茶色玻璃窗,外面的景觀一覽無餘。因為樓層高高在上,一眼望出去整個城市盡收眼底。下面的街道整齊劃一,街燈此時閃著迷濛的亮光,像一串串暈色珍珠將市劃成了許多方格子,安謐中霓虹燈在燈格子裡放著耀眼光芒,多而不繁,雜而不亂,勾勒出初夜的浮光掠影和隨之而來的深沉繁華。一鉤月亮在晚霞的最後一抹殘光裡掛在天幕上,遙遠處最明亮的星星已經開始若隱若現,三五凌亂地散在天空,和地下的街燈遙遙相望。間或一架飛機閃著紅燈從天空劃過,為安靜的城市添加了一點動感。丁一不由得想起了在中國時的喧囂景觀,城市到處都是躁動,奇紅亂紫爭奇鬥豔,互不相讓,無序閃耀,沒有一處安歇。加上天空灰霾,星光慘淡,月亮蒙羞,讓人煩燥壓抑。
丁一來到高酒櫃前,各種酒瓶在櫃燈的照射下瓊漿泛亮,琥珀色深。他向穿著講究領口打著黑色蝴蝶結的男服務員要了一杯Zin
fan</persnname />del紅酒,然後拈了一碟各色食物。今天來的人因為都是一個學校的,許多人丁一都認識,大家打著招呼,互相問好。和中國飯桌上的飯局相比,丁一更喜歡這裡的隨意和瀟灑氣氛。大家以交談為,以吃為輔,以酒助興,氣氛融洽。笑,笑得融洽,吃,吃得開心,談,談得盡興,彬彬有禮,風度翩翩。一轉身,丁一和專利辦公室的辦事員Jeremy打了一個照面,兩人交談起來。丁一向Jeremy詢問專利申請的進展。Jeremy告訴丁一專利申請已經遞交到了專利局,正在受理,大概有一年的等待期。正說著,有個穿著時髦,打扮講究的中年女士款款走了過來,笑著露出了滿口白牙。Jeremy恭敬地向丁一介紹這位是Margaret, 她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股東,對丁一發現的血液分子腫瘤診斷技術感興趣,想搞作。丁一馬上和她熱情握手,兩人談了一會,覺得有必要長談,於是找到一張靠邊的空桌坐下,放下手中的酒杯和食物盤,低聲細語交談起來。
丁一儘量用淺顯易懂的語言敘述著高深的生物學原理和自己發明創造帶來的商業前景。Margaret聲音略啞,帶有磁性,髮結梳妝得光潔整齊,眼睫毛上了深深的眉線,眼睛裡面的瞳仁像兩枚綠寶石深邃發光。她靜靜地聆聽著丁一對自己發明創造的陳訴,不時點點頭,塗了口紅的嘴唇抿著酒,慢慢下嚥。她偶然插一兩句,詢問不懂的地方。慢慢地,她聽懂了丁一的陳述,從她那閃灼的眼神里,丁一知道自己的陳述打動了對方。等他講述完畢,Margaret開口了,她說自己的家族有肺癌歷史,祖父和父親都死於肺癌,她擔心自己將來也可能有此絕症。當她聽說丁一的實驗室發明了一種新的血液肺癌診斷方法時,就極感興趣,有意向和丁一作開發這個產品。她問丁一對產品的商業運作有何想法,丁一告訴她自己想成立一個公司,需要一筆資金。將來做大了,產品用於各大醫院的肺癌診斷。Margaret說她的投資公司可以先投一筆啟動基金,如果證明產品確實有前景,以後可以加大投資。她問丁一對新開公司的股份比例有何看法。丁一說這太好了,公司的股份比例他得先諮詢校方。Margaret又問了丁一許多關於肺癌研究的進展,丁一一一向她作了解釋,告訴她肺癌可以是先天基因型決定的,也可以是後天不良生活習慣導致炎症引起的,如果預防及時,保健做得好,可以大大減少肺癌的發生率。他建議Margaret到醫院做一個檢查,及早發現,有利於治療。Margaret又詳細詢問了丁一這些血液分子將來在肺癌治療中有無作用。丁一說,這些分子之所以在血液中的含量很高,一定有它的道理。丁一實驗室正在系統地對它們的生物學功能進行研究,搞清楚它們在肺癌生長和擴散中的功能,對將來肺癌治療前途無量。可惜現在科研經費緊張,實驗進展沒有預想的快,許多好的想法不能得到實現,殊為可惜。Margaret聽了很興奮,說她的公司可以向丁一的實驗室投放資金資助這些肺癌的科研經費,她們家族做生意賺了許多錢,因為祖父和父親都死於肺癌,在他們生前留下遺囑,將所賺的錢成立一個基金,投資肺癌的診斷和治療。她請丁一提交一個詳細可行性方案給她,等她組織一些專家評審後和丁一聯絡。Margaret告訴丁一,鑑於丁一在肺癌方面做的傑出工作,她想和丁一建立長期聯絡和投資。
不知不覺中他們談了兩個小時,談得很愉快,作意向濃厚。在窗外深沉夜色環繞中,Margaret向丁一講述了她家族的發家史,一個既遙遠又讓人心動的故事。末了Margaret邀請丁一有空到她家裡作客,大家做個朋友,丁一欣然應允。臨別時,兩人互換了名片。
第二天丁一坐飛機去華盛頓DIH科研經費的小組評審。出了機場,他叫了一輛計程車,去Bethesda 附近Study se定下的旅館。沿途車流擁擠,但很流暢。遠處華盛頓紀念碑在藍天裡矗立著,國會山莊,白宮,還有林肯紀念堂從眼前一一閃過。丁一每次經過這裡,都能感覺得到這個國家的心臟脈搏在跳動。這個國家和中國一樣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國富民強。他非常慶幸自己和世界上兩個最強大的國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它們之間往返是自己的榮幸。
丁一在旅館門前下了車,進去在前臺登記了房間,然後坐電梯下樓到餐廳用餐。在餐廳裡,他碰見了從其它學校來的評審小組成員,大家坐在一起喝著啤酒聊天,交流著學術界動態資訊。說著說著,慢慢大家不約而同地提起現在經常收到中國發來的學術會議電子邀請函,有幾個還真去了。丁一問他們對會議的感受如何,他們搖著頭說不怎麼樣,交了許多錢,會議水平低下,唯一有點意思的是會議期間安排的旅遊節目不錯,中國人熱情。這幾個人交換著各自對中國的看法,他們對中國的開放程度和現代化一方面大加稱讚,一方面感到迷惑。丁一問他們以後還去不去參加這類會議,他們大部分搖搖頭,但是有個身體碩胖的大鬍子卻連連點頭,說中國的女孩子不錯,性觀念開放,讓人迷念,然後哈哈大笑,讓丁一很反感。他們問丁一去不去參加這些會,丁一說自己也經常收到這些邀請,幾乎每天一封,但他從來不去。大家問為什麼,丁一說那是中國特色的會議產業化,用會議的形式賺錢,浪費時間。那個大鬍子說其他國家也有,比如美國的名牌Keystne會議系列,會議質量高,是真正的頂尖學術交流,不像中國的會議這麼多這麼亂。
聽他們聊得熱烈,丁一腦子裡呈現出了一副另類海鷗景象。用會議做誘餌,將成群的洋海鷗引誘飛越太平洋,然後散落在中國不同城市裡的各個會場。很早的時候中國請洋專家到中國講學,組織學術會議,確實是為了學習國外的先進科學技術。可是現在不是這樣了,現在出國方便,要學習國外的先進東西大可到國外參加會議,順帶公費旅遊,一舉兩得。在美國的科學年會上,丁一常常看見許多從中國來的學者,將圖解掛幅一掛,人就不見了蹤影,逛市去了。現在中國組織學術會議目的明確,也是一舉兩得,一是讓嘩嘩的美金進了中國會議持者的腰包,二是成為自己積累炫耀的學術資本。聽說這很賺錢,各家都紛紛效仿,一哄而上,於是出現了現在中國國際會議氾濫成災的局面。以前是大城市舉辦,現在二線城市也舉辦,甚至不起眼的小地方也舉辦,亂髮電子郵件到處拉會員,收費不低。丁一每天開啟電子郵箱,面對一封封熱情洋溢的會議邀請函,極盡推銷之能事,末了一定加一段會議舉辦地的風景是如何如何優美。看多了,丁一開始討厭起來,現在是連看也不看,直接垃圾。中國各地都修建了非常漂亮豪華的會議中心,越修越洋氣,互相攀比。
正說著,一個以前見過的臺灣教授進了餐廳,他也是評審小組的成員。一見丁一,臺灣教授愣了一下,但馬上打起了招呼,然後顧左言它。臺灣教授的出現讓丁一勾起了一些有趣憶。早年間丁一去過一次中國的這種會議,發現那是一種純粹的騙局。開始對方邀請非常熱忱,丁一推脫忙不能去。可是會議組織單位反覆邀請,列了國際上許多知名專家的名字,是一個高水平的國際專業會議,而且免費星級賓館住宿,於是丁一答應了。會議在上海漕寶路一個旅館兼會議多功能中心舉行,由上海某名牌大學下屬一個知名附屬醫院舉辦。到了會議中心入住,會議的工作人員都是在讀研究生。相問之下,丁一發現那些知名專家一個也沒來,原來是個幌子。
晚上開幕式時開啟花名冊,丁一發現自己倒被列成了國際知名專家,還有幾個上當的國外教授也榜上有名。丁一身旁坐著一對從加州Davis校來的臺灣吳教授夫婦,一口臺灣國語娘娘腔。夫婦倆時差大概沒有倒過來,一面吃著豐盛晚餐一面眯縫著眼和丁一東拉西扯,刨根問底地打聽丁一的來路。其間會議持人來到他們桌前,看見他們非常驚訝,調侃說前兩年是不是沒有玩夠,又來了。他們努力睜開朦朧雙眼勉強打著招呼,乾笑者說是的是的,大陸地大物博,要多見識見識。持人不太想理他們,過頭來和丁一握手,相談甚歡。臺上表演四川變臉劇目時,男的呼嚕聲微起,口水下滴。
第二天上午專業講座,丁一和那個臺灣教授都作了報告。吃中飯時,丁一有個國的研究生在外地工作,這時專門趕來相見。臺灣教授夫婦端著碟子來到他們桌前,參與進來談話。他們說下午想到周莊去玩,打出租車太貴,想邀請丁一和他的學生一起去,起來乘車可以省不少錢。丁一說下午還要繼續開會,走不開。臺灣教授說這種會不用當真,不玩白不玩,一定要拉著丁一一起去。丁一的學生也對他說,國內開會都是這樣,我陪你去,錢我付,可以報銷的。兩邊一夾攻,丁一沒了意,只好同意。坐在出租車裡,丁一心裡惦記著會場,不管水平多高,參加會議就要坐在會場裡,這是對人的起碼尊重。去周莊的路上,司機繞道去了一趟87年紅樓夢電視連續劇拍攝景點,亭臺樓榭,垂柳花徑,假山曲廊,小橋流水,印臺幽院,懸匾題字,古意空庭。一圈玩下來,丁一在心裡默誦著紅樓夢裡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句,滌盪心靈。出來時見臺灣教授夫婦早已坐在牆外的石頭上等自己,他們抱怨丁一看得太慢,丁一卻意猶未盡。
到了周莊,司機說各位累了,他可以介紹一家餐廳用餐,價廉物美,也不管大家同意不同意,就領著一行人來到一家臨水餐廳。上到二樓,竹凳竹椅,臨窗而坐。老孃獻上菜譜,鼓動簧舌,說這裡的豬蹄膀為當地特產,另外剛打撈上來的河魚也新鮮。臺灣教授說好地好地,上來上來,也不問價錢。丁一的學生附在丁一的耳朵上說當心宰客,另外可能不衛生,丁一心中無數,不得言語。臺灣教授點完了菜,就和大家拉起家常,說他對大陸不熟,於是借開會的機會常到大陸旅遊,這樣可以去報銷,然後大談每次來開會的旅遊觀感。菜上來了,色香味倒也不錯,臺灣教授吃一個愛一個,大快朵頤,特別豬蹄膀甜鹹滑嫩,入口化掉,吃了一隻又一隻。望著豬蹄膀,丁一記得剛才在路上聽旅遊團的導遊向遊客們介紹說這裡的豬蹄膀很有名,但是不知道是哪年做的,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最好不買。丁一記在心裡,於是嚐了一小塊豬蹄膀就不吃了。臺灣教授吃得有點不好意思,張著油光滑亮的嘴讓丁一多吃點,丁一推脫說自己不大吃葷,讓他多用,只吃一些素小菜。哦,是這樣,臺灣教授撿到了便宜,不好意思地大幹起來。於是大家談東扯西,一頓飯就吃完了。
付玩帳,大家平分,臺灣教授一口一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的都讓自己吃了。丁一笑笑不打緊,剛要討錢,他的學生卻把他按住,把丁一的一份給付了。臺灣教授看在眼裡,好像有點不太痛快的樣子,問丁一的學生在哪裡高就,學生答在重慶。哦,重慶!是不是離三峽不遠。學生點點頭。臺灣教授來了興趣,和學生攀上了,問能不能將來多多聯絡,到重慶開會,有空想到三峽去玩玩。學生看著丁一不知如何答。丁一笑而不語。
一行人酒足飯飽後下了樓去遊周莊,不成想到處人滿為患,腳步難移,老是碰前面人的後腦勺。不過那一彎彎水巷拱橋,綠波肥魚,沿河石柱,灰瓦老屋讓丁一覺得還有點意思。周莊不大,很快走到了盡頭,有一飯莊,門前有一塊匾牌上寫著菜單價目,同樣的菜餚卻是比剛才那家便宜了一半,看完了讓人掃興。丁一因為事先有學生提醒,不太覺得意外,再加上他在大陸土生土長,瞭解情況。臺灣教授卻不同,臉色泛紅,嘀咕著說怎麼可以這樣耶,本來不錯的心情被攪和了,然後調頭走開。家的路上,臺灣教授不停地和司機討價還價,想少出點錢,將損失減低到最小。丁一出來打圓場,司機也不容易,自己多出點份子就行了。丁一的學生說他包了,臺灣教授連連說多謝,大陸人現在真有錢。
到旅館,臺灣教授問丁一要不要到二樓足療廳洗腳。“很舒服的。服務員很漂亮耶。”他好像很在行,說的時候一臉享受的表情。他太太卻撅著嘴哼著鼻子將頭調到一邊。
丁一佩服他的熟門熟路,顯然已經享受過服務。他說:“不用了。玩了一天,想休息休息。”就和學生到房間去了。臺灣教授夫婦徑直去足療。
晚上大會組織遊黃浦江,大家都到樓下大廳集,到門口上大旅遊車。等人到齊了,旅遊車在上海新修的摩登馬路里穿行,一路霓虹燈奼紫嫣紅,直開到外灘,上了豪華遊輪。遊輪上燈光輝煌,爵士輕音樂彌散充耳,江水浮光掠影,紙醉金迷。會議租了船上的一個大房間,裡面已經擺好了豐盛的自助晚餐。大家學著歐美的樣子將食物撿到自己的盤子裡,圍桌而坐。船開了,一面品味佳餚,一面欣賞浦東讓人眩目的高樓大夏。大家談性正濃,臺灣教授突然捂著肚子離開了座位,問服務員廁所在哪裡。他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來了,剛坐下,她夫人也捂著肚子去了。等夫人剛來,臺灣教授又起身急急忙忙離去。兩人輪番往返折騰,大家不明就裡,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們倆。他們倆則一臉尷尬,臉色蠟黃,但儘量裝著若無其事,可是那不聽話的肚子時時咕咕作響。丁一突然明白過來,他腦子裡出現了那油光泛亮的豬蹄膀,和夫婦倆大快朵頤的貪吃神態。看著他們倆那難受的樣子,丁一非常慶幸自己下午沒有吃那豬蹄膀。吃玩了自助餐,大家都到船艙外面看江景,留下臺灣教授夫婦在船艙裡面捂著肚子,苦不堪言。丁一靠著船舷,和煦的晚風輕輕拂面,心曠神怡。他不時過頭來,同情地看著船艙內那對常常到大陸來開會的臺灣教授,愛莫能助。
憶到這裡,丁一內心依然忍俊不住,想不到在這裡又見到了這位臺灣海鷗教授。丁一不經意地問臺灣教授最近還去沒去大陸開會,他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再也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