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第五十八章: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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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10

  ……

  北府的二層樓很是寬廣,其中大大小小的房間有數千個,並且分佈極其凌亂,其間還有許多交叉的甬道,通往各自不同的方向,稍有不慎便很容易迷失。

  而在第二層一個很寬敞的空間裡,有二十多人圍坐一起,而坐在最中央的,是一個一襲破碎黑金長袍的男子。

  正是承平。

  他的神色有些疲憊。

  “邵神韻沒有進來。”他的嗓音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我們北府殺妖尊的計劃算是失敗了,但是我們已經做到了我們該做的,接下來便要看殷仰的本事了。而我現在要做的,便是帶大家出去。”

  承平緩緩地環視過眾人,聲色平靜:“北府對於各位來說或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隱藏著無數的未知。但是其實禁閣的書中對北府有過說明和記錄,而我在到來之前將那些書籍都反覆讀過許多遍,而北府之中的實際情況與書上記載的卻是沒有太多出入。進入北府的鑰匙是淵然劍,而離開北府的鑰匙同樣也是淵然劍,這柄劍如今就藏在我的身上。”

  承平頓了一頓,繼續說:“首先要給各位道一個歉,北府或許沒有各位想要的寶藏,根據書中記載,這裡也只不過是一個通道……但是諸位也不用失望,能與我一同出去的諸位,浮嶼之上的秘籍丹藥,洞府美人,只要能夠給予的,便會不遺餘力地送給大家。”

  “當然,這些也並不是平白無故給的,接下來諸位請按我說的去做,那一對男女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離開北府,我們慢慢來就是了。”

  在北府的二層樓,承平說完了這些話。

  他懸賞的男女,自然是林玄言和陸嘉靜。

  承平站起身,一道道黑金色的煙霧繚繞在他的衣袍出,自動為這件破碎的黑金長袍縫縫補補。在北府的世界裡,這件長袍幾乎可以保他不死。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面色多了幾分陰柔之氣,難道是因為得知這長袍的原主人是一位女子的緣故?

  承平輕輕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世人皆說冤家路窄,那狹路總會相逢,陸宮主對吧?”

  ……

  ……

  寒宮外,裴語涵披著一件白色貂裘站在崖石上,如今已是開春,遠處的城野之間添上新碧,而寒宮外的群山上依舊是積雪皚皚。

  她縱目望去,人間的景色在她眼中是點點的星火。

  如今天下重新開爐造劍,這些星火便更顯鋒銳耀眼。

  葉臨淵不知何時站在了裴語涵的身後,問:“語涵為何心事重重的,可是在想什麼人?”

  裴語涵轉過身,對著男子行了個禮。

  百年過去了,她從少女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而他的容顏卻依舊年輕,看不見任何歲月走過的痕跡,只是那深淵一般的眸子裡,像藏著無數的春秋。

  她也知道,如今他們是世界上最銳利的兩把劍,只要是他們師徒想做的事情,就沒有人可以攔得住。

  裴語涵看著他,道:“無事,只是近來遠觀群山,如山河撲入胸懷,疊成胸中塊壘,許多事情無處分說卻又不吐不快,一直積壓在心裡,看起來難免有重重心事。”

  葉臨淵道:“你可以與我說說。”

  裴語涵道:“徒兒有事自然不敢欺瞞師父,只是如今徒兒長大了,很多事都是自己的事,需要自己去想。”

  葉臨淵想了想,轉身離開:“每個人心中都有桎梏枷鎖,希望徒兒可以早日走出去。”

  裴語涵轉過身,輕聲道:“謝謝師父。”

  落灰閣中,夏淺斟正伏案寫字,素雅的筆鋒吸飽了墨汁,緩緩在雪白的宣紙上一點一捺地寫著。

  葉臨淵回來的時候,她擱下了筆,微笑著看著他。

  “你那個小徒弟怎麼樣了?”夏淺斟問。

  葉臨淵道:“她不對我說那個人的事,我自然也不會過問。”

  夏淺斟道:“你謀劃了這麼久,卻還是讓他給逃了,如今他身在北府,若是一直不出來怎麼辦?”

  葉臨淵道:“北府藏不了一輩子,他總還是要來見我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察覺到我即將醒來,先一步離開了,莫非只是巧合麼?”

  夏淺斟道:“他到底是誰呢?”

  葉臨淵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如果他是一個人,那他便註定離散,如果他是一柄劍,那他可斬萬物。”

  夏淺斟卻像是聽懂了,她道:“蘇鈴殊曾經在北域遇見過他,但是他沒有認出我。”

  葉臨淵道:“因為在我給他的記憶裡,本就沒有我們的。”

  夏淺斟微微笑著。

  葉臨淵同樣笑了起來:“俗世之間,人總會對許多事物產生情愫,而五百年前,我封山閉關之際,便已拋下了幾乎所有的羈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死結。”

  夏淺斟道:“那你什麼時候把我這個結也解了?”

  葉臨淵笑道:“既然是死結,當然是不求解,無法解。”

  夏淺斟聽著這些情話,動人的笑靨在落灰閣中愈發明豔。

  她取過了桌案上的一本書,合上,那本書的封面散發著淡淡的金光,而翻開書頁,其間文字更是晦奧難懂。

  葉臨淵問:“這本金書能看懂多少?”

  夏淺斟道:“這些古文字歷史太過久遠,而其間真正蘊含的奧義也絕非文字本身,我感覺它更像是一個載體,一個世界,一本真正的歷史。”

  葉臨淵道:“它可以創造一個世界,讓人擁有回到某一段歷史,重新走過那一段歷史的機會,對嗎?”

  夏淺斟輕輕嘆息:“可歷史終究無法改變,我們能改變的,不過是書上的歷史。”

  葉臨淵將書取在手中,尋常地翻動著書頁。

  “我在金書的幻境裡經歷過很多事情。”夏淺斟忽然說。

  葉臨淵道:“那些都是虛妄,我不介意,你也不必介懷。”

  夏淺斟問:“但是人真的經歷過了這些,總會有所改變。”

  葉臨淵嗯了一聲,微笑道:“在與你遊歷的三個月間,我便有所感覺了。”

  夏淺斟問:“我與你百年未見,你真的不怕我變成你不認識的模樣嗎?”

  葉臨淵道:“如果我不認識你,那我可以重新認識你。”

  夏淺斟低下頭,輕聲道:“這些天我不敢睡覺,因為我總會做夢,夢裡都是我四百年間經歷的場景。”

  葉臨淵道:“這些都是我的錯。”

  夏淺斟道:“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在最後一次,重複三千年前歷史那次,我為了騙過殷仰委身於一個魔頭,那時候我便覺得,那些事情我做起來無比熟悉,那些話我說起來無比熟練,我甚至可以騙過自己,更別說騙過殷仰。所以事後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就是這樣的人。”

  葉臨淵看著她,彷彿看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一個明豔活潑的紫發少女,那時候他們的初見無比尋常,就像是市井故事上寫的那樣。

  葉臨淵看著她的眼睛,那眸子彷彿一池春水,那裡開滿了雪白的蓮花。

  他柔聲道:“無論你如今變成了什麼樣,我都可以陪著你。”

  夏淺斟想了想,說道:“那好,我們現在也算是結髮夫妻了對吧?”

  葉臨淵嗯了一聲。

  夏淺斟道:“那我們圓房吧。”

  “嗯?”

  “四百年間,我一直重複在做這件事,但都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想和我愛的人試一試。”

  “就在這裡?”

  “嗯。”

  “我覺得不妥。”葉臨淵搖頭。

  夏淺斟道:“你說過你願意遷就我。”

  葉臨淵道:“可我徒兒在這裡。”

  夏淺斟微怨道:“你很在意她的看法?”

  葉臨淵道:“我是說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

  夏淺斟問:“比如?”

  葉臨淵合上了書,道:“比如金書的世界。”

  碧落宮中,裴語涵攤開了一張紙,開始研磨寫字。

  她首先寫下了師父二字,又寫下了徒弟二字。

  她在師徒之間劃了一條線。然後在師父的下方用小楷寫著:救命之恩,傳道之恩,庇護之恩。

  然後筆停在了徒弟的那一行下,過了許久,她才顫顫巍巍地寫下了兩個字:騙子。

  然後她咬著嘴唇,繼續在騙子兩個字下面寫著:騙情,騙色,騙至交好友,壞我道心。

  寫完這些,她繼續寫:五百年權當雲煙,如今師父歸來,我自當繼續盡徒弟本分,若他還敢再回來,我自當以劍懲之……

  寫著寫著,那雪白的字忽然暈開,一顆一顆的眼淚砸在宣紙上,將墨一層層暈開。

  她抹了抹眼角,擱下筆,將桌上的紙揉成一團,隨手一扔。然後重新攤開一張紙,繼續寫。

  而筆尖在紙上懸停了許久,才終於落回到紙上:

  語涵,你當明是非,衡利弊,知羞恥。縱然心中難以放下,也不該過多執念。

  寫到執念二字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那日雪原上的場景,萬劍來朝,他抱起她背過人群,向著老井城走去。

  她再次熱淚盈眶。

  那時候的場景回想起來,她竟然忍不住將手伸到了雙腿之間,她面色潮紅,大口地喘息著,隔著白色的裙袍不顧形象地揉動著兩腿之間的地方,手指甚至隔著衣衫深深地鑽了進去,她身子微微弓了起來,檀口半張著吐著熱氣,握筆的手更是不住地顫抖著。

  片刻之後,她無力地趴在桌上,筆蘸上墨,想繼續寫,卻發現怎麼也寫不了字了。

  她看著先前的字跡,彷彿字裡行間都是自欺欺人的嘲弄。

  她再次撕去了宣紙,將未洗的筆直接投入到筆筒之中,伏在案上,眼睛紅腫。

  ……

  ……

  北府之間,時間流逝,每一層都週而復始著同樣的事情。

  這已是第七層樓。

  在最初的樓層裡,會有許多人提著頭顱來見承平,表示願意加入承平的隊伍,一同離開北府。

  也有許多貌美的女修,她們在北府之中因為先天體魄問題,很難殺死其他人,於是她們選擇委身於浮嶼的幾個大長老來換取離開的資格。

  這些事情承平同樣心知肚明,他甚至選擇了幾個姿容上佳的女修留在了身邊,畢竟北府的日子實在無聊,他也並非正人君子,總是需要做一些事情來消磨時間。

  只是越到後面,承平便越感到煩躁。

  於是他的煩躁和怒火便都發洩到了那些女修身上。

  今日他從一個女修身上爬了起來,那個女修是皇朝著名的供奉,叫做周瑾,修為高深,在皇家地位不俗,為人更是清冷高傲。甚至有傳言說,若是軒轅王朝要評選十大美人,那麼其中一定會有她的名字。

  而如今她為了活下去也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了承平。

  獨自承受了承平怒火的她此刻渾身赤裸,佈滿了青紫色的抓捏痕跡。雙腿之間那個花穴還流著白花花的液體,她身子微弱地顫動著,幾乎已經被折磨得不省人事。

  “你說他們逃到哪裡去了?我明明封鎖了所有下來的通道。為什麼還是找不到他們?”承平揪起女子的長髮,將她的臉湊在身邊,似是自言自語,又是在向她題問。

  周瑾微微睜開了眼,有些怯弱道:“許是他們有什麼在陰魂中停留的手段……他們在陰魂出現,我們不得不去往下一層樓的時候來到上一層……這樣週而復始,我們便永遠也抓不住他們,但是沒關係……到了最後一層,他們總得出現。”

  承平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心中的猜想。他看著女子美豔的臉,又想起了陸嘉靜。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和慾火,輕聲道:“你到底在哪裡……這次再抓住你,我可不會輕易放你走了……”

  而這些天,他每每想起陸嘉靜便會覺得慾火上湧,難以自持。明明活了百年,來到了這裡之後,卻變得像是初出江湖的年輕人那樣易急易怒。

  或許這是因為境界被壓制的緣故,連心境都變得不通透了。

  如果這些心境上的裂紋被帶出了北府怎麼辦?

  承平閉上了眼,均勻地呼吸著,一點點消散著心胸中的塊壘。然後他將女子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跨間,冷淡道:“獎勵你的。”

  美人在懷,他的心緒卻一片空明。

  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絲明悟,自己有沒有辦法打破這番天地的禁錮,達到更高的境界。如果可以做到,那麼在外面的世界裡,是不是也可以突破通聖的瓶頸?

  只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在他若有所悟的時候,便會出現一隻無形的手,將他的感悟抹去。

  他總覺得有一隻眼睛看著自己。

  那隻眼睛便是北府。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個詞“蒼天有眼。”

  (久等了。本來想著儘快寫完,但是即使加速劇情進展好像也得寫好久,哭。所以我還是決定每週一到兩更,畢竟還要花很多時間去做其他事情呀。)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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