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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17
第一百七十二章 恩斷義絕
正月初一,新春伊始。
天矇矇亮的時候,柳芙蓉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操持一家生計。
采蘩為自家主母梳頭,笑著說道:「老爺昨夜說要再來的,怎麼竟是出爾反
爾了呢?」
柳芙蓉看著鏡中自己,只覺得氣色更好,嬌豔欲滴,心中很是滿意,聞言笑
道:「你當他是原來那般自由自在呢?家裡十來個妻妾,外間還有不少桃花,哪
裡那許多時間,就在咱們娘們房裡廝混?能趁著過府拜年親熱一二,已經算是難
能可貴的了!」
「咱們娘兩個只能算是外室,跟內宅那是比不了的,只是如今相公外地為官,
看著大家差相彷彿,真要是本地為官,咱們可是一點便宜都不佔的。」
采蘩輕輕點頭,神情自然有些哀怨,柳芙蓉昨夜得了彭憐雨露,她卻是有日
子沒有被彭憐疼愛過了,這份心思她也不刻意隱瞞,於柳芙蓉面前顯露無遺。
柳芙蓉蕙質蘭心,哪裡不知道婢女心思,只是笑道:「這兩日相公總要再來
的,到時讓他好好疼你便是。」
采蘩面色一紅,卻也不願否認,輕輕點頭,隨即好奇問道:「夫人昨日所言,
說要與老爺長相廝守,可是真的?」
柳芙蓉一愣,隨即想起自己所言,要學欒秋水假死,以與彭憐長相廝守,她
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我心裡確是如此作想,只是能否實現,還要看相公心思。」
「真若是能如欒夫人那般……倒也……」
采蘩欲言又止,柳芙蓉知她心思,笑著說道:「你當我真捨不得這萬貫家財、
錦衣玉食麼?不說相公家裡毫不遜色,便是窮困些、匱乏些,真個郎情妾意,卻
也不算什麼……」
「只有一樣,如今相公紮根省城,上上下下都需要人相襯打點,煙兒終究年
少,雖有雪兒輔助,終究人力有時而窮,有我在一旁幫襯,總好過她們孤掌難鳴……
」
采蘩不住點頭,心知柳芙蓉所言確實如此,若是柳芙蓉假死入了彭家,哪裡
還有如今這般呼風喚雨之能?沒她幫襯,只憑洛潭煙一人,哪裡這般容易在省府
站穩腳跟?
柳芙蓉也不與她多言,有些事情她藏在心裡,便是連採蘩這般貼心的丫鬟也
不肯說的,她身在岳家,明面上便是彭憐舅母,自己每日獨處,彭憐便心裡惦記,
即便每月只能相見一次兩次,卻是隻有她一人承歡,相比之下,若是入了彭宅,
便要與家中姐妹一起分潤輪值,哪裡又比的瞭如今爽快?
她深知男人喜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她如今便是這個
「偷」,自然要比入彭宅做妾更加吸引情郎。
那日所言,卻也是她真心之語,彭憐身負帝室血脈,這雲州偏處西南,定然
不是他久居之地,將來若是舉家搬走,她不假死追隨,豈不再無相見之日?兩害
相權取其輕,她如今有彭家小妾的名分,隨彭憐遠走高飛本就合情合理,只是時
機未至,倒也不必著急。
「一會兒你去把嶽誠找來,眼看就要開春,今年佃租要有個說法了,」柳芙
蓉站起身來,由著采蘩取來一件淡藍色馬面裙,她對著銅鏡左右轉了轉,搖頭道:
「再換一件。」
采蘩又取了一件淡紫色馬面裙來,柳芙蓉這才滿意,又讓婢女取了件深紅色
繡白色團紋圓領對襟長襖穿上,鏡中便現出一個頭戴金線梁冠,耳戴金丁香墜飾,
面容薄施粉黛的雍容貴婦來。
她自己取了一枚玉鐲一枚金鐲子戴在手上,到廳中坐下,早有外院的丫鬟僕
婦進來擺好早餐,七八樣各式點心,煮的鴨肉粥,蓮子羹,柳芙蓉胃口甚好,那
鴨肉粥便多吃了一碗。
院中僕婦進進出出,將昨夜落進院裡的鞭炮碎皮打掃乾淨,采蘩收拾妥當,
親自去請了嶽誠進來,由著柳芙蓉與他說話,自己便躲在下屋,就著柳芙蓉吃剩
的粥飯胡亂對付幾口。
兩個年輕丫鬟陪侍在側,其中一個年紀長些的笑著對采蘩說道:「姐姐慢點
吃,夫人與管家正經還得再說會兒子話呢!」
那年紀小些的也說道:「采蘩姐姐受夫人器重,每日里這般忙碌,倒是辛苦
的緊呢!」
采蘩喝罷碗中白粥,這才無奈嘆氣說道:「誰讓我天生就是個勞碌命呢!奈
何夫人信任,總要把事做得周全才是!」
她取了香帕擦嘴起身,隨手吩咐道:「這些糕點就都賞你們,與大夥兒分著
吃了,不必再留著了!」
她瀟灑出門,毫不在意兩個小丫鬟的竊竊私語,岳家上下,眼紅自己的人多
了去了,倒是不多她們兩個。
采蘩心中明白,真正的權勢與成功,就是明明知道對方對自己心中不滿,在
自己面前卻只能畢恭畢敬,她在柳芙蓉身邊多年,早將世態炎涼看得通透,對此
已然熟諳於心,卻又毫不掛懷。
走上臺階,她臉上的矜持貴重便一掃而空,眉眼嘴角上堆起笑容,腳步也愈
發輕盈起來。
廳中柳芙蓉正聽嶽誠稟報今年佃租收取章程,兩人毫不在意采蘩進門,單是
這份不以為意,便不是尋常府裡丫鬟所能做到,采蘩卻更加謙恭,取了兩人案頭
茶盞,各自重新續了熱水,這才在柳芙蓉身後站好,繼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做好自己的本分。
「……這事兒你依往年成例倒也合理,只是去年新開的這兩百畝旱田,卻不
可還依往日價格承租,」柳芙蓉等嶽誠說完,隨意端起茶杯啜飲一口,沉吟說道:
「那片田地臨近州府,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推車進城也不過一個多時辰的路
程罷?」
見嶽誠不住點頭,柳芙蓉笑道:「就說呢!這般近的路程,夏日裡種些瓜果
蔬菜,秋日裡養些雞鴨鵝豬牛羊,到時進城販賣,不都是好大一份利?以我的心
思,這兩百畝地的租子,便不能翻上一番,也要漲個五七八成才是,誠叔你說呢?」
婦人言語玩味,嶽誠面色便有些掛不住臉,囁嚅半晌才道:「這田……其實
是老爺許給三夫人的……」
柳芙蓉嫣然一笑,點頭說道:「我也猜到了,若非如此,誠叔也不至於跟我
這般打馬虎眼!」
她隨意剔著小指修長指甲,頭也不抬淡然笑道:「只是這岳家,終究還是我
當家作主,她入府不過半年,還輪不到她來插手家中事務。」
「只有一樣,誠叔是家裡老人兒了,也該知道個進退,揣著明白裝糊塗,想
著兩不相幫、兩不得罪,到最後只怕裡外都不是人了,」柳芙蓉毫不動怒,彷彿
說的是別人家的事一般,「你那個在西城開鋪子的外甥,生意可還興隆?聽說家
裡生了個大胖小子,卻是姓周的?」
嶽誠初時不覺如何,聽到這裡,「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下,軟軟跪在地上,
面色竟是嚇得慘白。
柳芙蓉嫣然笑道:「誠叔這是幹嘛?咱們主僕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這樣,
倒好像是我這個做主人的不體恤下人一樣!」
嶽誠面上滲出斗大汗珠,手忙腳亂爬起來坐上椅子,卻再也不敢那般泰然自
若,只是搭著個邊兒虛坐著,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老太爺在時,你便在府裡管著家中雜事,我接手以後,咱們主僕也算投契,
你在外面養著小老婆生了一兒一女,此乃人之常情,倒也不算甚麼,」柳芙蓉忽
然抬起眼皮,面上笑容仍在,眼神卻如刀子一般鋒利看向嶽誠,「只是若你覺得
老爺如今有了新歡,便能隨意糊弄於我,那我倒要勸你一句,為人最好善始善終,
莫要晚節不保才是!」
嶽誠嚇得心膽俱裂,戰戰兢兢想跪卻又不敢,半天才囁嚅說道:「小的……
小的明白,還請夫人……夫人大人大量,饒過……饒過小的這回……」
柳芙蓉不置可否,只是說道:「你去著人僱一頂轎子,到賬上支一百兩銀子,
將三夫人抬回孃家去,怎麼來的就怎麼出去,一樣東西都不許她帶走,這事兒做
完了,再來我房裡回話。」
嶽誠一愣,半晌後才低頭答應,踉蹌起身出門而去。
沒過多久,西邊院落響起一陣哭天搶地的女子哭聲,采蘩充耳不聞,看著眼
前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敬畏。
柳芙蓉能從嶽誠一份農田租賃文書看出家中情勢變化,而後戳穿嶽誠偽裝,
更讓他選擇究竟是忠於家主嶽元祐還是忠於柳芙蓉,對那三夫人覬覦之舉,更是
快刀斬亂麻,直接便將她打發出門,如此決絕,實在讓人難以預料。
依采蘩所見,若是從前,只怕柳芙蓉大概便是慢慢調教羞辱於那三夫人,等
到時機合適,才會尋個機會送她出去,如此慢慢炮製,哪怕將那三夫人逼死也未
可知,哪裡會如今日這般,竟是絲毫不怕得罪嶽元祐,如此大開大合,絲毫不留
情面。
她心中明白,柳芙蓉只怕真已動了心思,要假死追隨彭憐,不然的話不會如
此決絕。
她這裡胡思亂想,忽聽門外腳步聲響,緊接著嶽元祐推開院門,大步走上臺
階,面上怒氣隱隱,顯然憤怒非常。
在他身後,老管家嶽誠亦步亦趨進來,卻垂手站到嶽元祐一旁,彷彿不肯與
他為伍。
嶽元祐正在氣頭上,哪裡在意這些,只是他一進門來,氣勢便矮了一分,滿
腔怒火,到了張嘴的時候,卻變成了這樣一句:
「夫人,你這是為何!」
柳芙蓉竟不看自家丈夫,轉頭對嶽誠說道:「從今日起,幾位夫人房裡用度
減半,月例減至五百錢,老爺若有賞賜,一切都從老爺的月例銀子裡出。」
見嶽誠垂首答應,嶽元祐更加惱怒,他看著柳芙蓉,面色漸漸憋得通紅,抬
手指著夫人,憤憤說道:「你……你到底要幹甚麼!」
柳芙蓉抬起眼皮看了自家丈夫一眼,笑著說道:「相公讓妾身主持中饋,妾
身為了家中和睦,將一個小妾打發出去,這事兒在這裡明擺著,相公問我,我倒
要問問相公,你想幹甚麼?」
「嶽誠!幾位夫人家裡再有人來府裡打秋風,就亂棍將他們打出去!若有不
聽話大吵大鬧的,就再用一頂轎子,把她們送回孃家去!真若惹急了我,便賣到
青樓!」柳芙蓉聲音漸大,對嶽元祐冷笑一聲說道:「入府不過半年,便想騎在
我柳芙蓉頭上作威作福了!嶽元祐你記著,我還沒死呢!」
嶽元祐被她如此直呼名姓氣得動了真火,抬手就要打人,柳芙蓉見狀猛然站
起,對嶽元祐冷聲說道:「相公既然如此不捨這位如夫人,不如今日便休了妾身,
將她扶正,你二人做個長久夫妻,咱們夫婦從此恩斷義絕如何?」
她說得平淡,話語卻是驚天動地,廳中采蘩與嶽誠聞言,頓時覺得自己此時
不該在此,夫婦二人如此對峙,摻和其中,只怕是禍非福。
嶽元祐嚇得一跳,莫說柳芙蓉不符「七出」之要,便是真有些許不端,他如
今正是官升一級的緊要關頭,哪裡能此時休妻?不衝別的,便是衝著柳芙蓉為自
己生育一兒一女面上,他也不敢輕易休妻。
尤其柳芙蓉積威多年,如此爭吵已是他的極限,哪裡敢動休妻的心思?
只是他心中疼愛小妾,哪裡捨得就此相別,心中怒火攻心,卻又發洩不得,
無可奈何之下,捶胸頓足長嘆一聲,隨即轉身狼狽離去。
柳芙蓉眼角迸出兩滴淚花,二十年伉儷情深,如今終成鏡花水月,自今日起,
夫妻二人只怕再無轉圜餘地。
她因與彭憐成奸,心中那份些許愧疚之情,終於此時消耗殆盡,夫妻從此恩
斷義絕,倒也不必再心存愧疚。
柳芙蓉索然無趣,徑自回房躺下,連午飯也粒米未進,朦朧朧睡到傍晚,這
才起來吃了口晚飯,直到夜裡上了燈,這才覺得心裡好些。
采蘩見狀,溫言勸慰說道:「夫人何必這般生氣?您自己的身子才是緊要的,
真要氣壞了,誰能替您分擔?」
柳芙蓉搖頭不語,正要說話,卻聽房門輕響,她面上現出喜色,親自前去開
門,卻見燈下廊前,正是夫家外甥,自己暗暗嫁了做妾的彭憐。
「相公!」心中委屈瞬間爆發出來,柳芙蓉一把撲入彭憐懷中,嚶嚶抽泣起
來。
彭憐莫名其妙,直將美婦打橫抱進懷裡,進屋坐到榻上,彷彿呵哄孩童一般
問道:「是誰惹得我家芙蓉兒如此生氣?難道只因昨夜為夫爽約,芙蓉兒便如此
傷心麼?」
采蘩身後帶上房門,見柳芙蓉只是抽泣不肯言語,便小聲說了白日之事,聽
得彭憐目瞪口呆。
「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彭憐頗為無奈,在柳芙蓉額頭輕啄一口笑道:
「芙蓉兒如今是我彭家媳婦,何必這般在意岳家如何?左右舅舅喜歡,就讓他自
己折騰便是!這般氣憤不平,竟是連身子都不顧了麼?」
柳芙蓉撒嬌說道:「奴就是不願意看著自己一手置辦的家業,這般敗在別人
手上!她一個小戶人家女子,憑什麼鳩佔鵲巢,在奴頭上作威作福!」
彭憐搖頭苦笑,「左右你將來都要撒手不管,何必還操這份閒心!寶貝芙蓉
兒不哭不哭,為夫乘夜而來,可不是看你梨花帶雨的!」
柳芙蓉破涕為笑,嬌嗔問道:「相公昨夜說來,為何竟然爽約?奴與采蘩苦
等半夜,不知等得多麼心焦!」
彭憐不好意思說道:「昨夜有事耽擱了,這不今夜早早便過來與芙蓉兒賠禮
道歉了!」
他自然不能說昨夜是因為岑夜月才與柳芙蓉爽約,此時三言兩語輕易遮掩過
去,柳芙蓉蕙質蘭心,卻也並不戳穿丈夫,只是問道:「相公今日都到哪裡去了?
明日大概便要帶凝香回來省親了吧?奴以為相公今夜不會過來,只盼著明日才能
相見呢!」
「日間去拜會了江涴,又抽空與玉簫說了會兒話,下午回家,給行雲母女養
了胎氣,一天馬不停蹄,這會兒方才得空,來看為夫的寶貝芙蓉兒!」
柳芙蓉被他叫得身軀酥軟,呢喃說道:「奴心裡也羨慕她們,能為相公生兒
育女,將來若是得便,奴也想為相公孕育骨血傳宗接代……」
彭憐點頭笑道:「若是從前,為夫心裡倒是有些擔心,怕你年紀大了,生兒
育女有損根本,如今卻是不妨,我參悟了男女生育之事其中玄妙,便是傾城那般
年紀,只要花期仍在,也仍然可以受孕。」
柳芙蓉仰頭看著丈夫,甜甜說道:「果然如此,奴真想就此假死,與相公做
個長久夫妻,只是……」
她將日間與采蘩所言重新說了一遍,這才又道:「奴盼著與相公雙宿雙飛,
卻也要考慮長遠,如今彭家在省城靠著江涴還能立足,來日江涴升遷,只憑相公
一人,怕是護不住家中婦孺周全,有奴在一旁盡心盡力,總好過潭煙姐姐孤掌難
鳴!」
彭憐點頭稱是,抱著柳芙蓉嬌軀,在她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笑道:「芙蓉兒
深謀遠慮甚得我心,不枉我如此疼你愛你!」
柳芙蓉嬌滴滴笑道:「相公偏心,不知白日里與那白玉簫如何風流呢!」
彭憐笑著搖頭,「白日里人多眼雜,與玉簫只說了會話,一會兒與你們主僕
歡愉盡興,還要過去與她穩固胎氣,芙蓉兒寬宏大量,卻不可為此拈酸呷醋!」
柳芙蓉嘟嘴嗔道:「奴何時拈酸呷醋了!相公無端誣賴好人,奴不依你!」
婦人嬌柔嫵媚仿似青春少女,彭憐心中愛極,手上自然不肯閒著,三兩下便
將柳芙蓉中衣褪去,隔著褻衣揉搓飽滿胸膛,胯下之物昂揚而立,弄得柳芙蓉春
心蕩漾,卻是期待不已。
「好達達……奴下面都溼了……求你憐惜……」柳芙蓉嬌滴滴主動求歡,只是
附在彭憐耳邊低語說道:「親哥哥……奴有一事要與你說……那白玉簫……好像已
經猜到了咱們的關係……」
【未完待續】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