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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0-06
01章-集結吧，被選中的孩子們
九月的第二個週末，雖然已經過了立秋，但在這個南方小城裡，夏天還遠未
結束。清晨的太陽依舊不甘示弱，將世界烘烤得熱氣騰騰。今天是傅若昕第一次
回到學校輔助學弟學妹們參與今年的競賽，也標誌著這個故事，正式拉開了帷幕。
單獨的培訓教室裡，吊扇在頭頂吱呀呀地轉著，攪動著略顯沉悶的空氣。詩
雅和梓柔是最先到的，學霸的共性就是恪守時間。二人坐在培訓室的最前面一排，
各自安靜地吃著早餐。
「砰——」教室門被輕輕撞開，穎兒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像一
陣風似的衝了進來。她先將袋子往前面空桌上一放，發出塑膠摩擦的窸窣聲，然
後目標明確地直奔後排——氣質清冷的依彤正靜靜地端坐在那裡。
「依彤依彤！你猜我剛剛聽到什麼了？」穎兒一屁股坐在依彤旁邊，迫不及
待地開始分享剛出爐的八卦，活潑得像只林間雀。
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小杰將自己塞進桌椅與承重柱形成的三角區中，這
是他精心挑選的、最能帶來安全感的位置。他正低著頭，專注地搗鼓著桌下的手
機，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穎兒眼角的餘光掃到角落，立刻想起什麼，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盒酸奶和一個
小麵包，三兩步跳了過去。
「喲，小橙子，今天很自覺嘛，位置選得不錯，適合摸魚。」她笑嘻嘻地把
東西放在他桌上，「喏，你的份。」
小杰頭也沒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就在這時，講臺上傳來了蘇惜妍的聲音：「早呀，同學們。」
今天不是正式工作日，蘇惜妍穿著一件寬鬆的藍色條紋襯衫，搭配高腰牛仔
褲，顯得隨性又幹練。她身邊站著一位讓人眼前一亮的女生。
傅若昕走進來時，正嘰嘰喳喳的林穎兒聲音戛然而止，下意識地仰起了頭。
就連一貫清冷的凌詩雅，目光也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兩秒。站在她身邊的蘇惜妍老
師已經不算矮，但傅若昕仍比她高出半頭，修長的身姿像一株挺拔的白楊。
「這是你們的傅若昕學姐，之前在群裡有介紹過的，今天正式過來加入我們
咯。」蘇惜妍笑著向大家介紹。
傅若昕上前半步，落落大方地開口，聲音像清泉滴落玉石：「學妹們好，叫
我若昕學姐或者學姐都可以，就是別帶著姓一起叫哦，聽起來好像和你們差了好
多輩似的。」她嘴角噙著一抹俏皮的笑意，瞬間拉近了距離。
「學姐好！你好高哇！我是林穎兒！我旁邊這個是丁依彤！」穎兒立刻接過
話頭，熱情地揮手。
「學姐好，我是丁依彤。」依彤也微微頷首，聲音平靜。
穎兒不忘補充，手指向後方：「坐在角落裡那個就是程傑，叫他小杰也可以，
他喜歡待在角落，學姐不用管他！」
被點名的小杰不得不挪出身子，抬頭望向講臺，目光在與傅若昕接觸的瞬間，
下意識地垂下，像被無形的針尖刺了一下。「學姐好，蘇老師早。」他的聲音有
些發緊。
「學弟好。」傅若昕微笑著回應，神態自然。然而，就在這短暫的視線交匯
裡，她的心卻微微一沉。窗外的蟬鳴在此刻不合時宜地拔高，彷彿在為這個無聲
的發現做著喧囂的註腳。
小杰幾乎是話音剛落，就一屁股縮回了他的「安全區」，彷彿剛才的露面耗
盡了所有力氣。
這時，梓柔抬起手，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學姐好，我是文梓柔，主要負
責文科的部分。」她覺得這位氣質清雅又不失親切的學姐，讓人很想靠近。
「我是凌詩雅，主要負責理科的部分。」詩雅在梓柔之後接上話，言簡意賅。
她抬手扶了扶臉上的黑色粗框眼鏡，本就細長的手指在深色鏡架的襯托下，顯得
愈發白皙修長。
穎兒立刻搶回話語權，俏皮地衝傅若昕說：「學姐，剛剛介紹了，我是負責
後勤的，小杰是負責苦力的，依彤是負責美麗的！」
依彤聞言，無奈地用指尖輕輕點了點穎兒的手臂，冷靜地補充澄清：「我和
梓柔一樣，負責文科部分。」
傅若昕被這群性格各異的學妹逗笑，她拉上一旁的蘇惜妍，語氣充滿鼓勵：
「各位學妹這麼優秀，我相信今年一定可以重奪桂冠。蘇老師可是在我面前把你
們誇了又誇，對你們非常有信心哦！」
「好啦，」蘇惜妍笑著接過話，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穎兒身上，「我們
準備開始培訓吧。穎兒，你要在前面坐著一塊聽嗎？還是去找小杰玩？先說好，
要聽就聽完，可不能只聽一半就開小差哦。」
「我先試聽一下！」穎兒立刻表態，跑回前排坐下，信誓旦旦，「若昕學姐
看著就很溫柔，聽她講課一定是種享受！」
陽光透過窗格，在南國特有的溼潤空氣裡暈開柔和的光暈。電風扇依舊不緊
不慢地旋轉，切割著尚帶暑氣的微風，將講臺上剛影印好的資料那淡淡的墨香，
悄悄捎至教室的每個角落。
培訓正式開始。蘇惜妍扶了扶眼鏡，用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逆向推導」四
個字：「這次競賽，我們最需要掌握的解題思維是——」
一旁的傅若昕默契地起身，將剛剛重新整理好的歷年題型彙編，輕輕放在前
排三位學妹的課桌上。她白色的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臂和腕間
一根已經有些褪色的競賽手繩。
最安靜的梓柔始終垂著眼瞼，只有筆尖在活頁紙上流暢地疾走，發出沙沙的
輕響，與窗外交錯的蟬鳴奇妙地應和著。
風扇忽然被誰調大了檔位，加速的氣流吹起了傅若昕額前的幾縷碎髮。她下
意識地伸手壓住桌上微微紛飛的紙頁，另一隻手的指尖精準地點在講義某道選擇
題的選項C 上：「大家特別注意這裡，組委會連續三年都在這個知識點上設定了
幾乎相同的陷阱。」
詩雅、依彤和梓柔三個腦袋不約而同地認真點了點。而剛剛立下保證的穎兒，
思緒卻早已從題型陷阱中溜走，飄向了昨晚聽來的某個八卦片段，她望著窗外，
側臉在晨光裡勾勒出柔軟的線條，髮梢泛起淺淺的金邊。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落，小杰悄悄抬起頭，目光越過承重柱的邊緣，短暫地
停留在講臺旁那個自信從容的身影上，又飛快地收回，彷彿只是不經意的一瞥。
下課鈴響，培訓暫告一段落。眾人收拾好東西，陸續走出教室，在走廊上舒
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
穎兒一眼就瞥見又要把耳機塞回耳朵裡的小杰，一個箭步上前，利落地把他
剛戴上一半的耳機搶了過來。「誰讓你不陪我聊天，聽歌聽歌，她們有本小姐的
聲音好聽嗎？」
小杰眉頭一皺，伸手就去搶：「還我！」
穎兒靈活地一閃，躲到了剛走出門的傅若昕身旁，把耳機藏到身後，衝他做
了個鬼臉：「略略略，有本事來拿呀！」
傅若昕看著瞬間鬧到眼前的兩人，不禁莞爾，側頭對身邊的蘇惜妍輕聲笑道：
「蘇蘇，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像我的學妹？」
蘇惜妍抱著手臂，臉上是瞭然又懷念的笑意，點了點頭：「可不是嘛。不過
我覺得還是你更瘋一點。」
這話立刻引起了穎兒極大的興趣，她也忘了和小杰鬥氣，湊到傅若昕面前，
眼睛閃閃發亮：「真的嗎學姐？你以前也這樣？那我以後是不是也能長得像你這
麼好看？」
「信我的，經驗之談——小時候越瘋，以後長得越好看。」傅若昕被她逗樂，
俏皮地衝她眨了下眼，語氣裡帶著調侃。
梓柔出來透氣時也走到近前，她聽著幾人熟稔的對話，目光在傅若昕和蘇惜
妍之間轉了轉，語氣溫柔地問出了許多人心中的好奇：「學姐，你們好像很熟？
稱呼好親切呀。」
穎兒立刻接過話頭，她的思維總是跳躍而大膽，壓低了聲音，語出驚人：
「就是！感覺超有愛的！該不會是拉拉吧？我最近磕的CP就跟你們感覺好像！」
「咳！」傅若昕被這話嗆得輕咳一聲，臉頰微紅，連忙擺手澄清，「別亂猜！
蘇蘇是我遠房親戚，只是輩分比較亂……論起來，她得叫我姑姑。」
蘇惜妍配合地做了個無奈扶額的動作，語氣裡帶著點「不堪回首」的抱怨：
「是是是，我的小姑姑。小時候一邊帶你玩泥巴，一邊還得喊你姑姑，你可不知
道我有多憋屈。」
「你們兩個不要總是跑來跑去的，都高中了，還當自己是小學生呢。」蘇惜
妍從穎兒手上拿過耳機，遞還給小杰。
小杰默默地從蘇老師手上拿回了自己的耳機。他一邊將耳機線繞好，一邊用
只有附近幾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吐槽：「……暴龍獸。」
穎兒的耳朵尖得很，立刻扭頭瞪他：「賴克寶你嘀咕什麼呢！」
「蘇蘇，真的要這麼快搬走嗎？」
「你家過來太遠啦，你以前騎車，我只能擠公交，搬過來近一點，後面培訓
也可以去我那。」蘇惜妍看了幾個學生額頭上的汗珠，接著說「學校沒有空調，
每次你們都一頭汗，尤其是小杰，稍微動一動就是一身汗的。」
穎兒立馬接上「那我要第一個去蘇姐姐家裡做客。」
蘇惜妍摸了摸穎兒的頭：「好呀，我剛剛交了押金了已經，中午就打算過去
看看呢。」
她話音剛落，小杰就敏銳地抬起頭，捕捉到了關鍵資訊，脫口而出：「蘇老
師，你該不會連房子都沒現場看過，就把押金交了吧？」
「看了中介發我的影片呀，我覺得挺不錯的，位置和價格都合適，就把錢轉
過去了。」蘇惜妍一臉「這很正常」的表情，點了點頭。
傅若昕一臉不可置通道「蘇蘇你都沒看房子怎麼就把錢交了啊。」
小杰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寫滿了「果然如此」和「大事不妙」，他伸
出手：「……收據能給我看看嗎？」
蘇惜妍看著小杰臉上那不容置疑的堅持，下意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螢幕上，
正是那張寫著「今收到XX小區3棟2單元602定金租金共5000元，可抵後續費用，
毀約不退」的收據照片。
小杰的眉頭瞬間擰緊。「『定金』，還特意註明『毀約不退』……蘇老師，
他電話裡跟你說是可以退的『訂金』，對吧？」
「是、是啊，他說只是預留房源的意向金，不看可以退的……」蘇惜妍有些
茫然。
「這裡寫的是法律上不退的『定金』。我感覺這事有坑，大機率是看你剛畢
業，想宰你。要不，我們現在立刻去看看房子？」
傅若昕也附和：「對，蘇蘇，現在就去！飯等會兒再吃。太多人過去也沒用，
學弟有經驗，他和我們倆去就行。」
她轉頭對穎兒、梓柔幾人說：「穎兒，你們幾個先自己玩會兒，或者找個地
方坐坐，我們處理完就聯絡你們吃飯。」
穎兒雖然好奇，但也知道輕重，爽快答應：「好嘞學姐！那我們等你們訊息！」
中介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一股淡淡的黴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
陽光透過不算太乾淨的窗戶照進來，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他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引著三人進入入戶陽臺：「請進請進！標準的三房兩
衛，南北通透！您看這入戶陽臺……」
小杰像一條敏銳的獵犬，沉默地踏入，目光如掃描器般掠過整個客廳，完全
沒有理會中介的吹噓。他走向各個空間檢視著，客臥空調——毫無反應，外殼鏽
跡斑斑。接著推開隔壁書房的門，裡面更是連空調的影子都沒有……
在這個房子都簡單轉了一圈後，「小哥，」小杰轉身，聲音平靜卻帶著壓力，
「咱們省點時間。」他抬手指點，語速平穩地列出所有問題：「主臥空調勉強能
用。次臥的壞了，書房根本沒裝。餐廳燈接觸不良，主臥的燈泡暗得看不清。主
衛馬桶水箱是壞的。」他穿過衣帽間，來到生活陽臺，擰了擰水龍頭，水花四濺，
「龍頭壞了，關不緊。」抬頭指向天花板一角淡淡的黃色水漬，「有漏水痕跡。」
回到廚房，他開啟油煙機，轟鳴聲瞬間充斥整個空間。「這個該換了。」接
著拉開冰箱門，一股異味散出，「需要徹底消毒。客衛的馬桶按鈕也是松的。」
他一口氣說完，中介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僵住。蘇惜妍站在客廳中央，聽得
目瞪口呆，一旁的傅若昕彷彿早有預料，只輕輕點頭。
「這些都是小問題嘛，」中介擦了下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強笑道，「修一下
就好了，主要是這地段稀缺啊，周邊一樣條件都是要2500的了，所以我說這些都
是小問題，這位美女老師應該瞭解過行情吧。」
「小杰，我看了，周圍一樣的確實都是他說的那個價」她連忙應著。
「蘇老師，你別多嘴，還有坑的。」小杰簡單回了一句。
「那我們談談別的。」小杰打斷他，問題接踵而至，「月租2200，除此之外，
物業費多少？水電燃氣是按民用價格還是商用？單價多少？網費是包含還是我們
自己拉？小區停車費怎麼算？還有，剛才列出來的這些『小問題』，維修和換新
的費用，是我們承擔還是房東負責？」
一連串的問題像子彈一樣射出，中介明顯有些招架不住，眼神閃爍。
「物業費……這個肯定是有的，大概一個月200 左右，不包的。水電氣嘛
……一般是走我們公司的系統，我們代繳，比民用價格稍微……高一點點，方便
嘛！網費肯定不管的，你們自己拉。停車位要去物業問……維修這個……我得問
問房東……」
小杰捕捉到「代繳」和「高一點點」，立刻抓住這一點，聲音提高了一些，
帶著明顯的不悅：「意思是，除了房租，我們每個月繳水電還得給你們一份手續
費？」他轉向一臉茫然的蘇惜妍，「蘇老師，這條件太差了。我們走吧，旁邊那
個小區我看過，同樣條件才2000，有的還包網費，物業費也便宜。」他說著，就
作勢要帶著二人離開。
「別別別，小哥！」中介這下真急了，連忙側身攔住，語氣軟了下來，「價
格可以談的嘛！你看，這位老師定金都交了……」
「定金？」小杰停下腳步，轉過身，眼神銳利地盯著中介，聲音壓低了，卻
更有分量，「你那個收據，合法嗎？『定金』法律效力是什麼你清楚吧？不能超
過合同標的額的20%.你電話裡跟我老師說的是可以退的『訂金』，開出來就寫成
不退的『定金』？」他晃了晃手機，「真要走法律程式或者找市監局，你看最後
是誰難做？」
他頓了頓，丟擲了殺手鐧，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調侃：「要不，我們現在就
去你們門店聊聊？實在不行，我回學校喊幾個同學，去你們門口拉個橫幅也行。
『黑心中介欺詐青年教師』——你看這個標題怎麼樣？我這老師可是教音樂的，
一堆學生喜歡，你看他們到時候是信你還是信我們？」
中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學生這麼狠，句句打在要害上，
連這種「盤外招」都想到了。他徹底放棄了忽悠的念頭，聲音都矮了半截：「那
……那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中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徹底放棄了忽悠的念頭，聲音都矮了半截：「那
……那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就在小杰準備開出底價的最後一刻，他下意識地回頭，想最後確認一次蘇惜
妍的態度。
他看見蘇惜妍目光時不時就瞥向陽臺那個有些陳舊的吊籃上，眼神里帶著藏
不住的喜愛。
他轉向蘇惜妍，用一種在談判桌上極少見的、帶著確認的語氣輕聲問：「蘇
老師，你……是真的很喜歡這裡，對嗎？」
蘇惜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客廳有白板牆，想著給你們講課方便…
…大小也合適，若若以後回來也能住。那個小房間我打算改成雜物間，有沒有空
調都可以……」
「你很有錢嗎？」小杰忍不住打斷，「當冤大頭給人家宰？」他的語氣裡帶
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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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二個週末，雖然已經過了立秋，但在這個南方小城裡，夏天還遠未
結束。清晨的太陽依舊不甘示弱，將世界烘烤得熱氣騰騰。今天是傅若昕第一次
回到學校輔助學弟學妹們參與今年的競賽，也標誌著這個故事，正式拉開了帷幕。
單獨的培訓教室裡，吊扇在頭頂吱呀呀地轉著，攪動著略顯沉悶的空氣。詩
雅和梓柔是最先到的，學霸的共性就是恪守時間。二人坐在培訓室的最前面一排，
各自安靜地吃著早餐。
「砰——」教室門被輕輕撞開，穎兒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像一
陣風似的衝了進來。她先將袋子往前面空桌上一放，發出塑膠摩擦的窸窣聲，然
後目標明確地直奔後排——氣質清冷的依彤正靜靜地端坐在那裡。
「依彤依彤！你猜我剛剛聽到什麼了？」穎兒一屁股坐在依彤旁邊，迫不及
待地開始分享剛出爐的八卦，活潑得像只林間雀。
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小杰將自己塞進桌椅與承重柱形成的三角區中，這
是他精心挑選的、最能帶來安全感的位置。他正低著頭，專注地搗鼓著桌下的手
機，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穎兒眼角的餘光掃到角落，立刻想起什麼，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盒酸奶和一個
小麵包，三兩步跳了過去。
「喲，小橙子，今天很自覺嘛，位置選得不錯，適合摸魚。」她笑嘻嘻地把
東西放在他桌上，「喏，你的份。」
小杰頭也沒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就在這時，講臺上傳來了蘇惜妍的聲音：「早呀，同學們。」
今天不是正式工作日，蘇惜妍穿著一件寬鬆的藍色條紋襯衫，搭配高腰牛仔
褲，顯得隨性又幹練。她身邊站著一位讓人眼前一亮的女生。
傅若昕走進來時，正嘰嘰喳喳的林穎兒聲音戛然而止，下意識地仰起了頭。
就連一貫清冷的凌詩雅，目光也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兩秒。站在她身邊的蘇惜妍老
師已經不算矮，但傅若昕仍比她高出半頭，修長的身姿像一株挺拔的白楊。
「這是你們的傅若昕學姐，之前在群裡有介紹過的，今天正式過來加入我們
咯。」蘇惜妍笑著向大家介紹。
傅若昕上前半步，落落大方地開口，聲音像清泉滴落玉石：「學妹們好，叫
我若昕學姐或者學姐都可以，就是別帶著姓一起叫哦，聽起來好像和你們差了好
多輩似的。」她嘴角噙著一抹俏皮的笑意，瞬間拉近了距離。
「學姐好！你好高哇！我是林穎兒！我旁邊這個是丁依彤！」穎兒立刻接過
話頭，熱情地揮手。
「學姐好，我是丁依彤。」依彤也微微頷首，聲音平靜。
穎兒不忘補充，手指向後方：「坐在角落裡那個就是程傑，叫他小杰也可以，
他喜歡待在角落，學姐不用管他！」
被點名的小杰不得不挪出身子，抬頭望向講臺，目光在與傅若昕接觸的瞬間，
下意識地垂下，像被無形的針尖刺了一下。「學姐好，蘇老師早。」他的聲音有
些發緊。
「學弟好。」傅若昕微笑著回應，神態自然。然而，就在這短暫的視線交匯
裡，她的心卻微微一沉。窗外的蟬鳴在此刻不合時宜地拔高，彷彿在為這個無聲
的發現做著喧囂的註腳。
小杰幾乎是話音剛落，就一屁股縮回了他的「安全區」，彷彿剛才的露面耗
盡了所有力氣。
這時，梓柔抬起手，臉上漾開溫柔的笑意：「學姐好，我是文梓柔，主要負
責文科的部分。」她覺得這位氣質清雅又不失親切的學姐，讓人很想靠近。
「我是凌詩雅，主要負責理科的部分。」詩雅在梓柔之後接上話，言簡意賅。
她抬手扶了扶臉上的黑色粗框眼鏡，本就細長的手指在深色鏡架的襯托下，顯得
愈發白皙修長。
穎兒立刻搶回話語權，俏皮地衝傅若昕說：「學姐，剛剛介紹了，我是負責
後勤的，小杰是負責苦力的，依彤是負責美麗的！」
依彤聞言，無奈地用指尖輕輕點了點穎兒的手臂，冷靜地補充澄清：「我和
梓柔一樣，負責文科部分。」
傅若昕被這群性格各異的學妹逗笑，她拉上一旁的蘇惜妍，語氣充滿鼓勵：
「各位學妹這麼優秀，我相信今年一定可以重奪桂冠。蘇老師可是在我面前把你
們誇了又誇，對你們非常有信心哦！」
「好啦，」蘇惜妍笑著接過話，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穎兒身上，「我們
準備開始培訓吧。穎兒，你要在前面坐著一塊聽嗎？還是去找小杰玩？先說好，
要聽就聽完，可不能只聽一半就開小差哦。」
「我先試聽一下！」穎兒立刻表態，跑回前排坐下，信誓旦旦，「若昕學姐
看著就很溫柔，聽她講課一定是種享受！」
陽光透過窗格，在南國特有的溼潤空氣裡暈開柔和的光暈。電風扇依舊不緊
不慢地旋轉，切割著尚帶暑氣的微風，將講臺上剛影印好的資料那淡淡的墨香，
悄悄捎至教室的每個角落。
培訓正式開始。蘇惜妍扶了扶眼鏡，用馬克筆在白板上寫下「逆向推導」四
個字：「這次競賽，我們最需要掌握的解題思維是——」
一旁的傅若昕默契地起身，將剛剛重新整理好的歷年題型彙編，輕輕放在前
排三位學妹的課桌上。她白色的襯衫袖口捲到手肘，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臂和腕間
一根已經有些褪色的競賽手繩。
最安靜的梓柔始終垂著眼瞼，只有筆尖在活頁紙上流暢地疾走，發出沙沙的
輕響，與窗外交錯的蟬鳴奇妙地應和著。
風扇忽然被誰調大了檔位，加速的氣流吹起了傅若昕額前的幾縷碎髮。她下
意識地伸手壓住桌上微微紛飛的紙頁，另一隻手的指尖精準地點在講義某道選擇
題的選項C 上：「大家特別注意這裡，組委會連續三年都在這個知識點上設定了
幾乎相同的陷阱。」
詩雅、依彤和梓柔三個腦袋不約而同地認真點了點。而剛剛立下保證的穎兒，
思緒卻早已從題型陷阱中溜走，飄向了昨晚聽來的某個八卦片段，她望著窗外，
側臉在晨光裡勾勒出柔軟的線條，髮梢泛起淺淺的金邊。
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落，小杰悄悄抬起頭，目光越過承重柱的邊緣，短暫地
停留在講臺旁那個自信從容的身影上，又飛快地收回，彷彿只是不經意的一瞥。
下課鈴響，培訓暫告一段落。眾人收拾好東西，陸續走出教室，在走廊上舒
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
穎兒一眼就瞥見又要把耳機塞回耳朵裡的小杰，一個箭步上前，利落地把他
剛戴上一半的耳機搶了過來。「誰讓你不陪我聊天，聽歌聽歌，她們有本小姐的
聲音好聽嗎？」
小杰眉頭一皺，伸手就去搶：「還我！」
穎兒靈活地一閃，躲到了剛走出門的傅若昕身旁，把耳機藏到身後，衝他做
了個鬼臉：「略略略，有本事來拿呀！」
傅若昕看著瞬間鬧到眼前的兩人，不禁莞爾，側頭對身邊的蘇惜妍輕聲笑道：
「蘇蘇，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像我的學妹？」
蘇惜妍抱著手臂，臉上是瞭然又懷念的笑意，點了點頭：「可不是嘛。不過
我覺得還是你更瘋一點。」
這話立刻引起了穎兒極大的興趣，她也忘了和小杰鬥氣，湊到傅若昕面前，
眼睛閃閃發亮：「真的嗎學姐？你以前也這樣？那我以後是不是也能長得像你這
麼好看？」
「信我的，經驗之談——小時候越瘋，以後長得越好看。」傅若昕被她逗樂，
俏皮地衝她眨了下眼，語氣裡帶著調侃。
梓柔出來透氣時也走到近前，她聽著幾人熟稔的對話，目光在傅若昕和蘇惜
妍之間轉了轉，語氣溫柔地問出了許多人心中的好奇：「學姐，你們好像很熟？
稱呼好親切呀。」
穎兒立刻接過話頭，她的思維總是跳躍而大膽，壓低了聲音，語出驚人：
「就是！感覺超有愛的！該不會是拉拉吧？我最近磕的CP就跟你們感覺好像！」
「咳！」傅若昕被這話嗆得輕咳一聲，臉頰微紅，連忙擺手澄清，「別亂猜！
蘇蘇是我遠房親戚，只是輩分比較亂……論起來，她得叫我姑姑。」
蘇惜妍配合地做了個無奈扶額的動作，語氣裡帶著點「不堪回首」的抱怨：
「是是是，我的小姑姑。小時候一邊帶你玩泥巴，一邊還得喊你姑姑，你可不知
道我有多憋屈。」
「你們兩個不要總是跑來跑去的，都高中了，還當自己是小學生呢。」蘇惜
妍從穎兒手上拿過耳機，遞還給小杰。
小杰默默地從蘇老師手上拿回了自己的耳機。他一邊將耳機線繞好，一邊用
只有附近幾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吐槽：「……暴龍獸。」
穎兒的耳朵尖得很，立刻扭頭瞪他：「賴克寶你嘀咕什麼呢！」
「蘇蘇，真的要這麼快搬走嗎？」
「你家過來太遠啦，你以前騎車，我只能擠公交，搬過來近一點，後面培訓
也可以去我那。」蘇惜妍看了幾個學生額頭上的汗珠，接著說「學校沒有空調，
每次你們都一頭汗，尤其是小杰，稍微動一動就是一身汗的。」
穎兒立馬接上「那我要第一個去蘇姐姐家裡做客。」
蘇惜妍摸了摸穎兒的頭：「好呀，我剛剛交了押金了已經，中午就打算過去
看看呢。」
她話音剛落，小杰就敏銳地抬起頭，捕捉到了關鍵資訊，脫口而出：「蘇老
師，你該不會連房子都沒現場看過，就把押金交了吧？」
「看了中介發我的影片呀，我覺得挺不錯的，位置和價格都合適，就把錢轉
過去了。」蘇惜妍一臉「這很正常」的表情，點了點頭。
傅若昕一臉不可置通道「蘇蘇你都沒看房子怎麼就把錢交了啊。」
小杰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寫滿了「果然如此」和「大事不妙」，他伸
出手：「……收據能給我看看嗎？」
蘇惜妍看著小杰臉上那不容置疑的堅持，下意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螢幕上，
正是那張寫著「今收到XX小區3棟2單元602定金租金共5000元，可抵後續費用，
毀約不退」的收據照片。
小杰的眉頭瞬間擰緊。「『定金』，還特意註明『毀約不退』……蘇老師，
他電話裡跟你說是可以退的『訂金』，對吧？」
「是、是啊，他說只是預留房源的意向金，不看可以退的……」蘇惜妍有些
茫然。
「這裡寫的是法律上不退的『定金』。我感覺這事有坑，大機率是看你剛畢
業，想宰你。要不，我們現在立刻去看看房子？」
傅若昕也附和：「對，蘇蘇，現在就去！飯等會兒再吃。太多人過去也沒用，
學弟有經驗，他和我們倆去就行。」
她轉頭對穎兒、梓柔幾人說：「穎兒，你們幾個先自己玩會兒，或者找個地
方坐坐，我們處理完就聯絡你們吃飯。」
穎兒雖然好奇，但也知道輕重，爽快答應：「好嘞學姐！那我們等你們訊息！」
中介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一股淡淡的黴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
陽光透過不算太乾淨的窗戶照進來，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他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引著三人進入入戶陽臺：「請進請進！標準的三房兩
衛，南北通透！您看這入戶陽臺……」
小杰像一條敏銳的獵犬，沉默地踏入，目光如掃描器般掠過整個客廳，完全
沒有理會中介的吹噓。他走向各個空間檢視著，客臥空調——毫無反應，外殼鏽
跡斑斑。接著推開隔壁書房的門，裡面更是連空調的影子都沒有……
在這個房子都簡單轉了一圈後，「小哥，」小杰轉身，聲音平靜卻帶著壓力，
「咱們省點時間。」他抬手指點，語速平穩地列出所有問題：「主臥空調勉強能
用。次臥的壞了，書房根本沒裝。餐廳燈接觸不良，主臥的燈泡暗得看不清。主
衛馬桶水箱是壞的。」他穿過衣帽間，來到生活陽臺，擰了擰水龍頭，水花四濺，
「龍頭壞了，關不緊。」抬頭指向天花板一角淡淡的黃色水漬，「有漏水痕跡。」
回到廚房，他開啟油煙機，轟鳴聲瞬間充斥整個空間。「這個該換了。」接
著拉開冰箱門，一股異味散出，「需要徹底消毒。客衛的馬桶按鈕也是松的。」
他一口氣說完，中介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僵住。蘇惜妍站在客廳中央，聽得
目瞪口呆，一旁的傅若昕彷彿早有預料，只輕輕點頭。
「這些都是小問題嘛，」中介擦了下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強笑道，「修一下
就好了，主要是這地段稀缺啊，周邊一樣條件都是要2500的了，所以我說這些都
是小問題，這位美女老師應該瞭解過行情吧。」
「小杰，我看了，周圍一樣的確實都是他說的那個價」她連忙應著。
「蘇老師，你別多嘴，還有坑的。」小杰簡單回了一句。
「那我們談談別的。」小杰打斷他，問題接踵而至，「月租2200，除此之外，
物業費多少？水電燃氣是按民用價格還是商用？單價多少？網費是包含還是我們
自己拉？小區停車費怎麼算？還有，剛才列出來的這些『小問題』，維修和換新
的費用，是我們承擔還是房東負責？」
一連串的問題像子彈一樣射出，中介明顯有些招架不住，眼神閃爍。
「物業費……這個肯定是有的，大概一個月200 左右，不包的。水電氣嘛
……一般是走我們公司的系統，我們代繳，比民用價格稍微……高一點點，方便
嘛！網費肯定不管的，你們自己拉。停車位要去物業問……維修這個……我得問
問房東……」
小杰捕捉到「代繳」和「高一點點」，立刻抓住這一點，聲音提高了一些，
帶著明顯的不悅：「意思是，除了房租，我們每個月繳水電還得給你們一份手續
費？」他轉向一臉茫然的蘇惜妍，「蘇老師，這條件太差了。我們走吧，旁邊那
個小區我看過，同樣條件才2000，有的還包網費，物業費也便宜。」他說著，就
作勢要帶著二人離開。
「別別別，小哥！」中介這下真急了，連忙側身攔住，語氣軟了下來，「價
格可以談的嘛！你看，這位老師定金都交了……」
「定金？」小杰停下腳步，轉過身，眼神銳利地盯著中介，聲音壓低了，卻
更有分量，「你那個收據，合法嗎？『定金』法律效力是什麼你清楚吧？不能超
過合同標的額的20%.你電話裡跟我老師說的是可以退的『訂金』，開出來就寫成
不退的『定金』？」他晃了晃手機，「真要走法律程式或者找市監局，你看最後
是誰難做？」
他頓了頓，丟擲了殺手鐧，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調侃：「要不，我們現在就
去你們門店聊聊？實在不行，我回學校喊幾個同學，去你們門口拉個橫幅也行。
『黑心中介欺詐青年教師』——你看這個標題怎麼樣？我這老師可是教音樂的，
一堆學生喜歡，你看他們到時候是信你還是信我們？」
中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學生這麼狠，句句打在要害上，
連這種「盤外招」都想到了。他徹底放棄了忽悠的念頭，聲音都矮了半截：「那
……那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中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徹底放棄了忽悠的念頭，聲音都矮了半截：「那
……那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就在小杰準備開出底價的最後一刻，他下意識地回頭，想最後確認一次蘇惜
妍的態度。
他看見蘇惜妍目光時不時就瞥向陽臺那個有些陳舊的吊籃上，眼神里帶著藏
不住的喜愛。
他轉向蘇惜妍，用一種在談判桌上極少見的、帶著確認的語氣輕聲問：「蘇
老師，你……是真的很喜歡這裡，對嗎？」
蘇惜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客廳有白板牆，想著給你們講課方便…
…大小也合適，若若以後回來也能住。那個小房間我打算改成雜物間，有沒有空
調都可以……」
「你很有錢嗎？」小杰忍不住打斷，「當冤大頭給人家宰？」他的語氣裡帶
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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