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臨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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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p;   盯著那張沙盤,林沖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接著他猛地抬頭,廳上一面黑底匾額四個大字赫然在目:白虎節堂!

    陸謙大步進來,厲聲道:“林沖!你竟敢持刀私闖白虎堂!不知道這是死罪嗎!軍士們!抓住他!”

    禁軍蜂擁而入,刀槍如林,將林沖團團圍住。

    一瞬間,林沖握住屠龍寶刀的刀柄,手背青筋迸起。

    陸謙叫道:“林沖!你竟敢做出這等事!難道不念及家人嗎!”

    林沖神色數變,最後扔下寶刀,抬起雙手高聲道:“冤枉!林沖冤枉!”

    陸謙暗地捏了把冷汗,見狀立即一揮手,“拿下!”

    37軍士們將林沖五花大綁,押著他離開。白虎節堂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那把屠龍刀橫在地上,隱約從銷中透出寒光。

    程宗揚伏在匾後,小心按住傷口,不讓鮮血滴下。鳳凰嶺一戰,他好不容易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重圍。

    從禁軍口中得知太尉府設在內城,從鳳凰嶺的內城城牆翻過也不甚遠,程宗揚顧不得趕往梵天寺,一路闖向太尉府。

    程宗揚對太尉府一無所知,但有個地方絕不會忘——白虎節堂。只要抓住高俅這個奸賊,十個李師師也能救出來,說不定還能順手宰掉陸謙。

    程宗揚戴上頭套潛入太尉府,抓了僕人逼問出白虎堂的位置,隨即潛入廳中等候。

    為了避免林沖察覺,太尉府的人一直等到天黑才帶林沖來到白虎堂,從側廂入廳。

    林沖在廂房苦候,起身踱步,觸控沙盤,直到陸謙現身將他拿下的整個過程,程宗揚都歷歷在目。但他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息,因為他發現隱藏在暗處的不只他一個人。

    那個人的修為如何,程宗揚並不清楚。當時他剛藏到匾後,聽到門響立即縮身,來不及去看,他只知道自從那個人進入白虎堂,自己沒有再聽到任何一絲聲息,連林沖也沒有察覺廳中還有人在。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影從廳上下來,慢慢走到那柄屠龍刀前。他彎下腰撫摸著刀身,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鏘的一聲,寶刀出鞘,緊接著一抹寒光如閃電般掠起。

    程宗揚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身前那面寫著“白虎節堂”的匾額悄無聲息地裂成兩半,剎那間刀光及體。

    程宗揚一手按著臂上的傷口,來不及去拿懷中的珊瑚匕首,他用受傷的手臂抓住揹包,不管裡面是什麼,一把掏出來,迎向屠龍刀鋒銳無匹的刀光。

    叮的一聲,無堅不摧的屠龍刀竟被他手裡一個莫名其妙的破玩意兒生生擋住。

    手臂上的傷口被震得裂開,鮮血順著手臂直淌而下。程宗揚手臂劇痛,卻死死握住那個東西不放手。

    藉著屠龍刀一閃而過的寒光,他發現自己手裡握的是一隻光禿禿的劍柄,用來?

    擋住屠龍刀的正是護手的劍鍔。

    失去劍身的劍柄顯得又古又舊,上面貼著一張火紅的符印,透出一絲詭秘的氣息。

    鮮血浸透符印,隨即又被屠龍刀的寒光凍成一層薄冰,使符印上出現一道細細的裂紋。

    眼前刀光一收,那人落在沙盤上。黑暗中,隱約能看到那人頭上戴著一頂烏紗帽,兩根帽翅筆直伸開,竟是一位高官。

    這傢伙不會就是高太尉吧?只聽說高俅是個踢球的高手,沒聽說他能打啊?

    程宗揚心裡嘀咕著,手中的劍柄忽然發出一聲猶如雷聲的低鳴,彷彿寂寞多年的劍客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緊接著程宗揚丹田的氣輪一滯,全身的真氣彷彿被抽取一空。

    就在這時,那人的屠龍刀寒光重現,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程宗揚驚駭欲絕之際,劍柄上那張結冰的火紅符印乍然破碎,一道電光從空蕩蕩的劍柄中飛出,在劍鍔上騰躍變形。

    屠龍刀的寒芒已經逼到面前,程宗揚奮起最後一點餘力,握住劍柄死命朝屠龍刀的刀鋒劈去。

    刀劍相交,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然而兩股無形的氣流盤旋迸出,整座白虎堂彷彿為之一震。

    屠龍刀的寒光猛然一暗,無堅不摧的刀鋒竟然被電光崩開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不過程宗揚沒來得及出手,就看到刀鋒的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屠龍刀的光澤一點一點浮現出來。與此相反,劍柄上的電光卻開始收斂凝固。

    猶如曇花一現的電光褪去,原本光禿禿的劍柄上多了一柄刃身。

    那道鋒刃寬不過兩寸,長度卻將及三尺。刃身修長,頂部微微脅曲出一個弧度——程宗揚這才發現,這玩意兒根本不是劍,而是一把細長的戰刀!

    與屠龍刀如冰玉般的通透不同,由電光凝成的刀鋒遍佈黑白交錯的紋路。

    那些紋飾完全超越程宗揚知道的鍛造技術,最細處比髮絲還細,而且全是曲線,弧度流暢自然,沒有半點生硬。細密的線條構成無數玄奧繁複的圖案,一眼望去使人覺得奧妙無窮。這東西……自己雖然不是很懂,但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刀柄還沒凝成刀刃的時候就能把屠龍寶刀打出缺口,眼下鋒刃已成,還不一下子把屠龍刀砍成兩半?

    眼看那人的屠龍刀再次襲來,程宗揚大喝一聲,細長的刀身撕開空氣,帶著尖銳的嘯聲迎向屠龍刀。

    雙刀相交,黑白纏繞的刀身只微微一震就被屠龍刀砍成兩段。斷裂的刀身飛出,隨即化為無形。

    程宗揚只覺丹田劇痛,屠龍刀彷彿透體而入,將氣海中旋轉的氣輪斬開,渾身經脈彷彿被撕裂、扭曲。

    與此同時,屠龍刀也襲上面門,冰寒的刀光劈開程宗揚的頭套,幾乎將他的腦袋砍成兩半。

    我幹!這鳥刀剛現身的時候能把屠龍刀打到下風,凝成刀刃卻一把輸個乾淨,這也太扯了吧!

    程宗揚顧不上控訴這把鳥刀的設計者是缺心眼還是太混賬,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眼前是一頂華麗的紗帳,帳頂用珍珠攢成圖案,在燭光映照下炫人眼目。

    程宗揚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帳頂的圖案是一群人正在蹴鞠的場景……誰這麼神經病?睡覺的紗帳還鑲著蹴鞠圖?

    不對啊,我不是應該在白虎堂嗎?

    程宗揚清醒過來,急忙去摸腦袋,手掌一硬,卻是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

    “你醒了。”

    帳外傳來一個聲音。

    程宗揚扭頭去看,只見是一個穿著絳紅官袍,頭戴長翅烏紗帽的高官。他背對著自己坐在椅中,面前的桌子上放著開啟的揹包,正在翻看裡面的物品。

    程宗揚伸手一摸,自己的鋼刀、匕首,包括那隻劍柄都被搜繳一空,想動手只有肉搏一途。

    問題是人家的屠龍刀正放在桌旁的架子上,真打起來,恐怕不等自己爬起來,就在床上被砍成十段八段。

    那人放下從揹包裡翻出來的陰陽魚,然後轉過身,拂了拂衣袖。

    看到他的面容,程宗揚像見鬼一樣瞪大眼睛。

    眼前這人自己見過!不但見過還一起喝過啤酒、抽過雪茄、看過鞠賽,還差點共享他的女人……

    “蘇佳樸!”

    “正是。”

    程宗揚乾笑道:“沒想到會遇上老朋友,哈哈……”

    蘇佳樸打斷他,“你是從江州來的吧?”

    程宗揚硬著頭皮道:“江州啊,我倒是去過。”

    “前日我去橡樹瓦便有所懷疑。”

    蘇佳樸低嘆道:“世間除了嶽帥,哪裡還有人一眼就能認出啤酒和雪茄?”

    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是你!是你送的情報!”

    蘇佳樸微微頷首。

    心底的疑惑終於澄清,這個蘇佳樸就是一直為雖片湖提供悄報的線人。

    絕處逢生,程宗揚長出一口氣:“沒想到你會在太尉府!難怪孟老大這麼多年都能沒弄清你的底細。哈,我還以為你是書吏呢,看這官袍,好象混得不錯啊!”

    蘇佳樸伸出手,淡淡道:“認識一下,鄙人姓高,高俅。”

    程宗揚張大嘴巴,表情像被雷劈過一樣。

    穿著太尉冠帶的高俅,看起來比橡樹瓦子的蘇佳樸老成許多,眼角的皺紋愈發細密,眼神卻銳利至極,不再是那個獨自看球的寂寞商人,而是位高權重,城府深沉的當朝太尉。

    程宗揚後來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樣握住高俅的手,還用力搖了搖。

    “高太尉……從小你和高衙內就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有點沒清醒……為什麼你會用‘蘇佳樸’這個名字?”

    “高某曾為東坡居士的書僮,用此化名,以示不曾忘本。”

    高俅鬆開手,眉峰一挑,“很意外嗎?”

    “太意外了。”

    程宗揚老老實實道:“我真沒想到高太尉會是……會是……這麼鐵桿的球迷……”

    “當年我與小孟、小藝、明信、小景他們組成的鞠隊,是鞠場上的不敗之師。”

    高俅嘆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做買賣的做買賣,當殺手的當殺手,教書的教書,賣畫的賣畫,我還以為今生今世都看不到星月湖的戰旗。”

    程宗揚小心道:“高太尉,你和嶽帥……沒仇吧?”

    高俅毫不隱瞞地說道:“嶽帥於我有再生之恩。第一次見面時,我還是東坡居士門下的書僮,嶽帥剛剛聲名鶴起,整日奉承他的不知凡幾。嶽帥卻對我青眼有加,指點我苦練蹴鞠之術,終於讓我高俅靠著一腳好球出人頭地。”

    程宗揚不知道有多慶幸,見慣嶽鳥人的仇家,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星月湖大營以外的人表示受過嶽鳥人的恩惠,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開眼?

    “你和孟老大他們既然認識,怎麼孟老大不知道你就是如今的高太尉?”

    “他們只知道我是蘇家僕。”

    高俅道:“我本名叫高樞問,靠著蹴鞠接近宋主之後,我不僅與他們斷了聯絡,連名字也改了。嘿,差不多是二、三十年前的舊事,小孟他們未必記得那個蘇家僕,何況是如今的高俅高太尉?”

    程宗揚憋了半晌。“難道這都是嶽鳥……嶽帥的安排?”

    高俅點了點頭。“嶽帥眼光之長遠,當世不做第二人想。誰能想到他聲名初起之時,就料到有風波亭之變?在他的指示下,高某刻意轉為軍職,在軍中沉浮二十年,人人都道我是靠蹴鞠得寵的倖臣,就連風波亭之變後,親附嶽帥的文武官員被盡數清洗,也沒有動到高某分毫。直到星月湖大營解散、嶽帥生死不明,我才依照他當初的吩咐,在明慶寺的祈福榜上留下字條,與星月湖舊部聯絡。”

    程宗揚佩服地說道:“孟老大他們想查一個人,恐怕宋主的私生子都能查出來,可十幾年來都沒弄清你是誰,太尉怎麼做到的?”

    “每次都是我先放好情報,再往明慶寺的箱中投下字條。見面的時間、地點每次都不固定,他們哪能找得到我?橡樹瓦這次時間太緊,我又急著看齊雲社和石橋社的比賽,才冒了風險。”

    程宗揚前後想了想,如果不是高俅主動說出來,自己也想不到和自己喝酒看球的蘇佳樸就是來傳遞情報的線人。這樣還算擔了風險,他以前的小心謹慎可想而“還有一個問題,”

    程宗揚道:“追殺令是太尉下的,還是你那位小衙內借你的名義下的?”

    “是我。”

    “為什麼?”

    高徠的目光落在桌旁的屠龍刀上。“你可知道這屠龍刀是誰的?”

    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後明白過來,“嶽鵬舉!”

    “不錯,這是嶽帥的佩刀。”

    高俅露出一絲黯然的眼神,“嶽帥在風波亭之變前贈我此刀,高某收在臥室已有十五年,從未讓外人一睹。可恨犬子無知,竟然拿此刀胡鬧,既說不得,只好將見過屠龍刀的人都殺個乾淨。”

    程宗揚苦笑道:“太尉一齣手就雷厲風行,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高俅沒有多少歉意,淡淡道:“事關岳帥,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罷了。”

    房內的銅鈴微微一響,高俅止住程宗揚的話語,然後拉了拉繩索。

    片刻後,有人進了院子,在房外遠遠道:“老爺,小衙內來了。”

    高俅沉下臉,“讓他進來!”

    第三章

    高衙內像顆皮球一樣跳進來,一臉天真爛漫地叫道:“爹!”

    高俅喝道:“孽障!跪!”

    高衙內被他嚇了一跳,委委屈屈地跪下來,小聲道:“我叫聲‘爹’又怎麼了?你不想聽,我不叫還不成……”

    “你乾的好事!”

    高衙內擰著脖子道:“潞王爺家的老三不是我打的!”

    “誰問你這個!”

    “在翠雲樓爭風吃醋,打死人也沒我的事!都是小樑子他們乾的!”

    高俅被這個義子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那把屠龍刀喝道:“我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高衙內抬起頭,“你說這個?哈,爹,我還沒跟你說呢,孩兒看中威遠鏢局李總鏢頭的老婆,想把她弄來玩玩,誰知道她有個妹子比她還漂亮幾分。孩兒一打聽,哎喲喂!你不知道她妹子竟然是林沖的老婆哎!孩兒想到硬搶,怕往爹的臉上抹黑,於是想了個好主意,把這刀給林沖,然後說府裡失竊,把林沖當賊抓起來,然後把他老婆搶過來!爹,孩兒夠聰明吧?爹,你還沒見過林沖的老婆吧?真是水靈!那腰細的,屁股扭的……等孩兒玩過了,讓爹你也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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