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臨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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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著光溜溜的頭皮,像牙疼一樣咧著嘴,良久不語。

    程宗揚拿出一份袈裟文字的抄件,在已死老僧眼前晃了晃,然後隨隨便便就丟到他手裡。

    已死老僧笑逐顏開,一邊將抄件小心塞到袖中,一邊痛快地說道:“聽說是龍宸欠了黑魔海好大一個人情,承諾凡是黑魔海的事,龍宸能幫就幫。劍玉姬求到門上,我們叵密也不好袖手旁觀。”

    “那個小玲兒是龍宸的人還是黑魔海的人?”

    已死老僧道:“是黑魔海送給龍宸的。那小娼婦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善兒從來都不和她們打交道。天色已晚,老衲就不打擾了,告辭!”

    “別急啊!”

    程宗揚一把扯住他,“慈音怎麼回事?”

    已死老僧戒備地說道:“你問她做什麼?”

    “她騙了我的錢!老和尚!她要是你們的人,立刻把錢給我吐出來!不然要你們好看!”

    “哎呀!”

    已死老僧一拍大腿,“你咋個不早說!老衲也是上了她的當!手裡的錢都被那賊尼姑席捲一空!裡面有塊玄水玉,是我們叵密供奉佛祖的八寶之一!要不然老衲當了大半輩子的賊,會窮到這地步?”

    程宗揚笑道:“當過賊啊?”

    已死老僧滿不在乎地說道:“英雄不問出身。那賊尼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騙到我們叵密頭上。她就是化身芥子,也逃不過龍宸的耳目。老衲用了半月工夫截住那賊尼,誰知那賊尼花得卻快,沒幾日工夫便把老衲的積蓄揮霍一空。”

    “現在呢?”

    已死老僧長嘆一聲,“溜了。”

    “溜了?你剛才不還狂吹你們龍宸多牛呢?怎麼喘口氣就把牛皮吹破了?”

    已死老僧臉上微現幾分硃砂之色,搪塞道:“那賊尼甚是狡詐。不過老衲已經找到她的下落,要不了幾日便能把她擒回來!”

    程宗揚道:“你也不能白拿我的抄本,這樣吧,你們要抓到慈音賊尼,就把她交給我,咱們算兩清!”

    已死老僧不樂意了,“那賊尼騙老衲的錢你還啊?”

    說良心話,程宗揚真不想沾慈音的事,可自己答應過朱老頭,總不好食言,只好無奈說道:“把她交給我幾天,回頭再還你總可以吧?”

    已死老僧嚴肅地說道:“雖然我等弟子不肖,致使宗門淪落,但敝宗向來恪守佛門戒律——小施主要想嫖宿,西溪的浮翠庵倒是做這個的。”

    “老和尚,你這門路挺清啊。我跟你說,我就是想嫖,也不會瞎眼到去嫖那老尼姑!一句話,給不給吧?”

    已死老僧沉吟半晌,“待老衲擒住那賊尼再作商量。”

    已死老僧心滿意足地離開。卓雲君悄然出來,“主子,那袈裟的抄件這便交給他嗎?”

    “放心,給他也看不懂,”

    程宗揚道:“回頭老和尚還得來求我。”

    卓雲君對十方叢林傳世衣缽的風波也不陌生,禁不住好奇的悄聲問道:“那袈裟上寫的什麼?”

    程宗揚微笑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能看懂呢?”

    卓雲君篤定地說道:“那袈裟在大孚靈鷲寺傳承多年,無數大德高僧殫精竭智,也難知其詳。世間若有人能識破其中的奧妙,必定就是主子。”

    “行啊,幾天不見,卓美人兒居然學會拍馬屁了。”

    卓雲君嫣然一笑,柔聲道:“奴婢以前心高氣傲,自從遇到主子和媽媽,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婢不過是井底之蛙。”

    程宗揚笑道:“我說御女心得你信不信?”

    卓雲君道:“一世大師行為方正,哪裡會有這些?”

    “我給他編一段不就有了?比如我們卓美人兒這雙小腳,就夠寫兩三件袈裟的。”

    卓雲君媚眼如絲地說道:“那便寫吧……哎呀……”

    ……

    四月十八日,盤江程氏的股東們陸續趕到臨安。第一批趕到的,就是星月湖大營的隊伍。

    以月霜為首,單是八駿就來了三:盧景、崔茂和蕭遙逸。隨行的則是孟非卿的直屬營——星月湖大營戰鬥力最強的一個營。不過江州之戰剛結束,月霜再魯莽膽大,也不至於公然帶著一個營的星月湖軍士在宋國境內招搖過市。因此只帶了直屬營的一個排,還有她自己招募的雪隼團舊部和來自荊溪的女營,一行四十餘人扮作商旅,用晉國的文牒入境。

    由於這支隊伍的身份太敏感,程宗揚早早便把翠微園騰空,園中的僕婦都打發給富安安置,整個園子裡外收拾一新,自己一大早就趕到城外二十里迎接。

    宋國夏季來得早,未至端午便驕陽似火,路面都被曬得發燙。程宗揚站在樹蔭下,遠遠看到兩騎馳來,馬上的騎手剽悍異常,比起尋常的鏢局護衛多一分殺氣。他打了個手勢,秦檜踏前一步,展開車前的旗幟,一個鐵劃銀鉤的“程”字躍然而出。

    看到旗號,一名騎手原路折回,另一名騎手則徑直馳來,在馬上向程宗揚行了個軍禮,“月少校在一里之外,一路平安!”

    程宗揚翻身上馬,“我去接一接,會之!照顧好營裡的兄弟!降暑的涼茶先喝著!”

    一行人馬滾滾而來,雖然只有四十餘人,卻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當先一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她戴的墨鏡獨一無二,除了月霜還能是誰?

    程宗揚心頭微熱,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小姐!”

    月霜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唇角的表情冰冷冷的,接著扭過頭,對他的行禮不屑一顧。

    程宗揚對她的冷漠毫不意外,只打了個哈哈,一笑了之,接著便叫道:“崔六哥!”

    崔茂緊跟在月霜身後,他一副落拓文士的打扮,那隻青銅混元錘雖然不在身邊,手中的銀質酒壺卻形影不離。他抿了口酒,然後露出一絲笑意,“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程宗揚笑道:“我有什麼好得意的?倒是諸位哥哥,一戰名揚天下。咦?相雅,你也來了!”

    相雅微微一笑,“程公子,你好。”

    程宗揚交待道:“臨安是平地,比荊溪的山林熱得多,小心中暑。幹!秋小子!”

    秋少君從月霜的坐騎屁股後面伸出頭來,一手捋著及胸長的鬍鬚,矜持地點點頭,扮足有道之士的模樣,然後沉聲道:“哪兒有茅房?”

    郭盛低聲道:“秋道長昨天不巧吃了只生瓜,壞了肚子。”

    程宗揚往路旁隨便一指,秋少君立刻屁顛屁顛地躥過去,一邊跑,一邊把鬍鬚掖到懷裡,免得蹲下時拖到地面。

    “小心草葉!”

    “哎喲……”

    程宗揚攤開手,“我都說了小心,這兒不少草葉都帶齒的,比刀子還利。”

    秋少君性子隨和,這一路與眾人都混熟了,崔茂喝了口酒,悠然道:“帶齒才擦得乾淨。”

    程宗揚忍笑道:“盧五哥呢?”

    “這兒呢!”

    蕭遙逸笑嘻嘻掀開車簾,他衣衫褪到腰下,露出白練般的上身,肩背輪廓分明,全是精壯結實的腱子肉,不過這會兒背上還刺著幾根銀針。

    盧景以一個曖昧地姿勢伏在他背上,翻著白眼道:“冤家,別亂動……”

    “哎喲!”

    蕭遙逸慘叫道:“五哥!你扎死我吧!”

    “不中用的東西。”

    盧景手一揮,把銀針收了起來,然後把一件衣服丟到小狐狸身上,“快遮著些,別讓人看了去。”

    蕭遙逸被盧景擺佈得哭笑不得,一邊披著衣服爬起來,一邊叫道:“蕭五!爺的馬呢!”

    蕭五牽著兩匹馬過來,一匹是蕭遙逸的白水駒,另一匹卻是程宗揚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蕭遙逸躍到馬上,把衣帶一束,隨手挽起長髮,戴上一頂玉冠,立刻就從剛才嘻嘻哈哈沒點正經的小子,變成了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他雖然傷勢未愈,氣色卻半點也看不出來,銀鞍白馬,瀟灑自若。

    程宗揚歡呼一聲,抱住黑珍珠,拍了拍它的脖頸。黑珍珠打了個響鼻,然後把它軟軟的鼻子放在程宗揚的手臂上。

    程宗揚把坐騎韁繩拋給屬下,自己跨上黑珍珠,立刻有種久違的衝動。

    “小侯爺!要不要比一程!”

    “來啊!”

    蕭遙逸話音未落,便兩腿一夾,白水駒箭矢般躍出。

    兩人一前一後馳過大路,轉眼就來到眾人迎候的樹下。秦檜、林清浦等人各自抱拳,匡仲玉等人卻是行的軍禮。

    “星月湖!”

    蕭遙逸舉臂行禮,喝道:“無敵!”

    眾人齊聲應道:“無敵!”

    蕭遙逸馬不停蹄地掠過,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大路緊鄰著西湖,一邊是萬頃碧波,一邊是草木蔥蘢的葛嶺。蕭遙逸一騎絕塵,流星般沿湖馳過,錦衣勝雪,白駒如龍,引來無數欽羨的目光。

    二十里路一晃而過,直到錢塘門前,蕭遙逸才勒住馬匹,轉頭笑道:“聖人兄!這次可是我贏了!”

    程宗揚被他搶了先手,始終落後一個馬身,一路上就剩下吃灰了,這會兒連人帶馬都弄得灰頭土臉,自嘲道:“瞧瞧,和小侯爺一比,我就成了土狗了。”

    “可不是嘛!我是玉石,你是瓦片,我是鮮花,你就是綠葉!”

    蕭遙逸張開雙臂,大喝一聲,“臨安的姑娘們!我蕭遙逸來了!”

    程宗揚朝他馬屁股後面狠抽一鞭,“閉嘴吧!小狐狸!”

    兩刻鐘後,月霜等人趕到,只見兩人正在城門外的茶攤上喝茶,周圍站著七八個閒漢,還有兩個塗脂抹粉的賣唱小妞,一邊扭著腰,一邊“咦咦呀呀”唱著曲子。

    月霜收起墨鏡,冷冷看著這兩個敗類,一張俏臉像是掛了寒霜一般。蕭遙逸從程宗揚口袋裡抓了把錢銖一灑,然後屁股像安了彈簧一樣躍起身,過來笑道:“臨安的風俗倒有趣,滿街都是閒漢,只要招手,就有人過來聽招呼,想吃什麼玩什麼,一句話就安排得妥妥當當。”

    秋少君一臉的好奇,“真的?”

    “秋道長,你覺得我忍心騙你嗎?”

    崔茂打斷他,“先上墳。”

    蕭遙逸收起嘻笑,凜然道:“是。”

    ……

    程宗揚早已備好香燭祭品,盧景、崔茂、蕭遙逸等人各自在墓前叩拜,由於嶽鵬舉的墓是衣冠冢,也沒有用太多祭品。

    蕭遙逸對著墳墓說了江州之戰的經過,然後信心十足地說道:“江州雖小,風雷難侵!實現嶽帥的夢想,便從江州開始!”

    月霜卻不肯跪,她沿著墳墓走了一圈,然後道:“謝先生的墓是哪座?”

    程宗揚引著眾人來到謝藝的墓前。月霜上了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雙手合什,默默祝禱。

    盧景跪在謝藝墳前,重重磕了個頭,然後“啪”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藝哥,我們都回來了,月姑娘、紫姑娘都找到了,營裡的事你放心吧。等這邊的事忙完,兄弟就去尋你,當面給你磕頭賠罪。”

    崔茂跪坐良久,然後拿出一卷畫軸,就著燭火引燃,“這幅江海圖,藝哥一直喜歡。兄弟用家藏的畫作換來,今日送給哥哥。”

    秦檜遠遠立在後面,聽到這句話,不由露出肉痛的表情。

    程宗揚道:“怎麼了?”

    秦檜扼腕嘆道:“江海圖原是唐國吳道子的畫作,曾有人開價兩萬金銖都未能買下。竟然一火焚之……籲——”

    蕭遙逸帶的卻是一隻食盒,“藝哥,這是你喜歡吃的鱸魚。在咱們家門前的青溪釣的,從建康運到江州,又從江州一路運來。廚子我本來想請金枝會館的大廚,謝小子說,天下做鱸魚的,沒有能超過你們謝家的。我就把你們家的老廚師帶來,剛剛打尖的時候殺了魚做成魚膾,然後快馬送他回去。正宗的謝家風味!藝哥,你趕緊吃吧……等你吃完……我……我去給你報仇!”

    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

    眼看盧景和崔茂眼圈都紅了,程宗揚趕緊道:“時候不早了,大夥兒先到住處再說!”

    秦檜等人上前把眾人攙扶起來。蕭遙逸將食盒放到謝藝墳墓前,然後放聲大哭。

    風波亭陰雲四合,緊接著便大雨傾盆。……

    回到翠微園,眾人都有些沉默。程宗揚佈置了守衛,安排眾人各自住下。月霜和相雅等女子單獨住了一個院子,位置在臨近內院的涵翠庭,盧景、崔茂和蕭遙逸各住一處,扇形分佈在涵翠庭周圍,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呼應。

    “孟大哥坐鎮江州,重新組建大營。加上你的直屬營,一共九個營,二千七百人。”

    崔茂道:“營中老兵還有一千餘人,其他都是這一次新招募的,眼下由二哥統一訓練。”

    “因傷殘退役的老兄弟有一百多人,都安排在水泥坊。按你信中的要求,沿江建了二十個水泥窖,如今每窖每日大概能燒製水泥三百石。建窖時祁掌櫃來看過,按他的推算,如果人力、材料充足,每窖能燒製五百到八百石。”

    二十座水泥窖,每天六千石的產量,一年大約二百萬石——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小,其實折算下來年產量才等於十多萬噸。即使每窖日產量提高到八百石,年產量也不過三十萬噸——還不及臺泥一個月的產量。

    但即使以目前產量計算,每年二百萬石,每石售價一枚金銖,就是二百萬金銖。代理八折,也有一百六十萬金銖,而包括人力、原料、運輸的全部成本,不超過五萬金銖。

    當然,這是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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