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雲龍吟(第三十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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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敗,大意不得。

    片刻間,秦檜釐清頭緒,說道:「東邊一組出於劍玉姬的安排,必須有強力

    人物坐鎮,此人非盧五爺莫屬,再加上趙充國,定可萬無一失。單常侍熟稔宮中

    道路,可以獨領一組,依屬下之見,不妨由他走北路,再輔以蔣安世。這兩人都

    是信得過的,劍玉姬那邊無論去的是誰,都難以攪起風浪。」

    程宗揚想了想,「永安殿位於北宮東北角,劍玉姬佔了東路,單超和蔣安世

    走北路,我們選南路的話,要穿過大半個宮城,似乎有點太遠了。」

    秦檜提醒道:「主公莫非忘了複道了麼?」

    程宗揚一拍額頭,要不是秦奸臣提醒,自己真把這事忘得乾乾淨淨!

    「呂巨君和劉建都是飯桶啊!怎麼都忘了兩宮之間的複道?!」

    「並非兩人的疏漏。」秦檜道:「當初呂淑的衛尉軍撤退時,在複道內堆積

    了大量木柴、燈油等物。整座複道都架在空中,通體木製,一旦縱火根本無處可

    逃。劉建軍不敢借複道進攻,不過他們也如法炮製,在複道另一端同樣堆積大量

    木柴和燈油,派人看守。眼下雙方投鼠忌器,誰也不敢拿這條複道作文章。」

    「戒備很嚴嗎?」

    秦檜道:「兩宮之間的複道長近七里,呂氏和劉建的手下都只敢待在複道兩

    端,中間全是空的。」

    「中間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秦檜道:「尤其是夜間通行須用燈火,更無人敢進。」

    深更半夜,舉著火把鑽進潑滿燈油的木製建築裡面,壓根兒就是找死,難怪

    沒人敢進。程宗揚奇道:「你怎知道的這麼清楚?」

    秦檜咳了一聲,「屬下原本準備派幾個人過去,看有沒有機會好替他們放把

    火。」

    程宗揚忍不住狠狠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煽風點火這種事幹一回兩回不難,難

    的是時時刻刻都操著煽風點火的心思。真不愧是奸臣兄,周到人啊。

    程宗揚心思活絡起來,這條複道用來通行大軍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只是幾

    名高手,這條複道就是一條難得的捷徑。

    「那我們就選南路,走複道。你、我再加上馮子都,剩下一個不管劍玉姬派

    誰來,是龍是虎都得給我盤著!」

    程宗揚定下方案,這才道:「蔡爺呢?」

    秦檜有些尷尬地說道:「蔡常侍不小心被火燒了一下,眼下正在調養。」

    「什麼?」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後捧腹大笑,「哎呀,蔡爺也有今天啊,玩

    火者必自焚,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啊。」

    …………………………………………………………………………………

    程宗揚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不到一刻鍾,在見到劍玉姬派來的人手之後,立刻

    化為烏有。

    「怎麼是你?」

    齊羽僊訝然道:「不行嗎?」

    「你們是不是沒人了?整天都是你這娘兒們在外面瞎跑,有加班費嗎?」

    「公子商會的待遇很優厚嗎?」

    「咦?有興趣跳槽到我們這邊嗎?絕對待遇從優啊!不但管吃管住,而且管

    婚配。」程宗揚惡意滿滿地說道:「我們商會全是精壯漢子,包你滿意!」

    齊羽僊笑吟吟道:「公子好像也尚未成親呢,說來你未婚我未嫁……」

    「少胡扯!」程宗揚義正辭嚴地說道:「我可是有主的!」

    寅時四刻,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候。置身複道之中,即使以程宗揚的目力,

    伸出手來也看不到五指。一行四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馮子都心裡有些糾結。臨行之前,霍少特意叮囑過,自己既然參與此事,唯

    一要做的,就是保住太后的性命。金車騎的態度與霍少大同小異,可以請太后移

    宮,收其印綬,但絕不能傷及太后的性命。問題是程大行的態度。路上程大行給

    了他一顆手雷,交待他就對著太后丟——擺明了要取太后的性命,

    平心而論,他也覺得程大行的主意不錯,假若能搞定太后,不說別的,單是

    羽林天軍的兄弟們就能少流多少血。但自己作為大將軍的家奴,必須要站在大將

    軍的立場上考慮。

    馮子都正想著心事,忽然腳下一滑,跪倒在地,膝蓋像是被尖刀刺中一樣,

    一陣劇痛。

    馮子都死死咬住牙關,鼻中卻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哼。

    「當心。」秦檜低聲說著,一邊扶起馮子都,袍袖拖在地上,微微一滯,像

    是沾到了什麼東西。

    「燈油。」

    秦檜說著袍袖一捲,地面傳來一片細碎的碰撞聲,彷佛灑滿了碎瓷。

    「走上面。」程宗揚說著躍起身,結果手剛攀上橫樑便滑了下來,反沾得滿

    手是油。

    齊羽僊嗤笑一聲,亮出掌心一顆珠子。

    程宗揚一邊擦著手上的油,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有照亮的,你還不早點拿

    出來?看我的笑話很爽嗎?」

    「豈敢?只是怕公子眼紅罷了。」

    「就一顆破珠子還當寶貝了?你當我沒見過世面?」程宗揚腹誹道:要不是

    大爺沒帶應急手電筒,非亮瞎你的狗眼不可!

    淡淡的珠輝下,只見木製的樓板上滿是陶甕的碎片,複道內像是被燈油洗過

    一樣,從橫樑到樓板都油汪汪一片。而且地板上還插著箭鏃和三角錐,防止大軍

    透過。

    馮子都膝蓋被箭鏃刺傷,雖然沒有見骨,但也難以再跟隨行動。無奈之下,

    程宗揚只好讓他先行回去。

    出師不利,剛開始行動就先折損一人,讓程宗揚對此行有種不祥的預感。

    秦檜道:「此處是複道中段,再往前就好走了。」

    程宗揚點點頭,三人繞開徧布的碎陶、箭鏃,繼續往北宮行去。

    複道北端已經深入北宮,盡頭處駐守著一隊軍士。他們此時都猥集在一處,

    周圍插滿了火把。在他們身前的複道內堆著大捆大捆的稻草,上面浸滿了燈油。

    一旦有警,一伸手就能放火燒燬複道。

    這點人手自然擋不住三人,程宗揚等人遠遠躲開火光,從視窗穿出複道,攀

    在簷下,輕輕鬆鬆就避開守軍的視線。

    程宗揚留心看去,那些軍士一個個面帶驚惶,真要有人殺過來,很可能放火

    之後就一鬨而散。北宮軍中士氣如此低落,倒是一個好訊息。

    東路和北路都有識途老馬帶路,南路這邊原本馮子都在北宮當過值,說好由

    他領路,結果馮子都受傷退出,來過一趟的程宗揚只好趕鴨子上架,領著兩人穿

    過重重宮室,趕往永安宮。

    與血戰不休的南宮相比,北宮安靜得令人髮指,整個北宮彷佛空無一人,絕

    無半點聲息。秦檜神色平淡,心底卻提起十二分的戒備。以他的神識,能感應出

    各處宮室都聚集著大量宮人,數量之多絕不下於南宮,然則大亂之際,卻沒有一

    個人亂說亂動,單是這分嚴整肅然,就能看出太后的手腕。

    遠處一座高大的門樓,在黑暗中顯出宏偉的輪廓。按照方位,應該是通往永

    安宮的雲龍門。只是此時門洞大開,門前同樣看不到一個人影。

    「情形不對。」秦檜低聲說道。

    程宗揚也覺出不對。呂雉規矩再嚴,也不可能把人全趕到室內,外面不留任

    何戒備。尤其是這座通往永安宮的門戶,就這麼大開著,怎麼看都是陷阱。

    齊羽僊道:「求我。」

    「求你個鳥!」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大不了我回去睡覺,大夥兒一拍兩

    散,誰也別想撈著好。」

    「真是不解風情呢。」齊羽僊輕聲嘆息著,然後屈指一彈。

    「嘎」的一聲,夜空中傳來一聲鴉鳴。一隻離巢的烏鴉盤旋著飛來,靠近雲

    龍門的剎那,空氣中彷佛浮現出一抹微光,接著一道寒光閃電般射出。那隻烏鴉

    來不及驚叫,便看到空中血花四濺,黑色的羽毛四處紛飛。

    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他猜測過宮中很可能布有禁制,但這座禁制未免太龐

    大了。從剛剛浮現的輪廓推斷,很可能從雲龍門直到永安宮都被禁制籠罩。通常

    的禁制法術範圍不過一室之地,大的也頂多籠罩一個院子,可眼前這座禁制,直

    徑起碼有三里,這還怎麼玩?

    「絕不會有這麼大的禁制,」秦檜一邊計算距離,一邊推斷道:「應該是六

    個禁制排成一週,呈六出雪花之狀。」

    齊羽僊看了他一眼,「秦先生對這些法術也瞭如指掌呢。」

    「略知一二。」秦檜謙遜地說道:「不比貴宗,精擅此道。」

    齊羽僊吹了聲口哨。不多時,殿後飛來一片鴉群,它們分散開來,三三兩兩

    往永安宮方向飛去,有些剛靠近雲龍門就被突如其來的寒光射殺,有些卻飛過雲

    龍門,一直飛到永安宮附近才猛然地墮下。

    「你這個蠢貨!」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喝斥道:「死這一地烏鴉,傻子也知道

    不對。」

    「公子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呢,大家還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去,到前面帶路。」

    齊羽僊轉身就走。

    「喂,你往哪兒去啊?真不玩了?」

    「公子不是讓奴家帶路嗎?這邊走嘍。」

    齊羽僊繞了一個大圈,一直繞到西邊一座高樓旁,才停下腳步。

    程宗揚看了看地形,「大嫂,你迷路了吧?再往西都到神虎門了。」

    齊羽僊閃身進入樓內。片刻後推開一扇小門,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她

    轉過身來,微笑道:「公子以為,我們在漢國這麼多年,都是白待的嗎?」

    程宗揚警惕地往暗道看了一眼,「你想陰我?」

    齊羽僊翻了個白眼,當先踏入暗道。

    暗道中散發著潮溼的黴味,腳下的石板不少地方都長著苔蘚,稍不小心腳下

    便是一滑。程宗揚留心看去,暗道中雖然有一些行走的痕跡,但看上去已經有些

    時間。

    「這條暗道盡頭是朔平署,並不通往永安宮,只不過能繞開大半的禁制。天

    子親政之後,朔平署已經廢棄,眼下算是北宮最安全的地方。」

    齊羽僊一手託著明珠,一邊在前領路,一邊說道:「公子何須這麼小心?要

    知道如今大家同舟共濟,哪裡就先鬧起來了呢?」

    說著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笑吟吟看著他,「公子,你說是吧?」

    程宗揚面沉似水,一顆心直掉到冰窟窿裡,頭皮陣陣發麻。

    眼前是兩條暗道交匯形成的一小處空間,丫字形的暗道兩端,隱隱現出幾道

    人影。左邊兩人,一男一女,是曾在洛水與自己交過手的斗木獬和危月燕,右邊

    同樣是一男一女,男的穿著一身雪白的僧袍,面目俊俏,神情妖異,正是昔日傷

    在自己手下的壁水貐。他旁邊卻是一名小女孩,是那位打過數次交道的小玲兒。

    程宗揚深深吸了一口氣,「原來你們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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