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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P> 出牧點裡，一口大鍋騰騰地冒著熱氣，手扒肉的香味瀰漫著整個帳篷房，二隻肥羊的肉已經燉得稀爛，等待大快朵頤的人的脖子都伸得長長的，哈喇子幾乎要流出嘴外，他們不停地咽口水，不停地舔舐嘴唇。儘管已是飢腸轆轆，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吭聲，都時不時地瞅瞅叼著菸斗、一直沉默不語
的德爾書記。
德爾書記的菸斗不停地冒著青煙，菸絲換了一茬又一茬，他時而看看手錶時而皺皺眉頭。二驢子和尹隊長沉默寡言地坐在德爾的身旁，他們知道這個鄂倫春老頭在越是急迫的時候越是沉得住氣。
金淑賢耐不住沉默，女人的賢淑本性從心房裡自然蹦出來。場部的大頭頭來了，不能讓他這麼幹坐著，估計這老頭兒肚子也餓了，她把剩下的約有半斤的幹乳酪拿出來，又倒了一杯熱牛奶，一併遞給德爾，&ldqu;德書記，想必你餓了，先吃一點墊墊吧，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rdqu;德爾的臉上露出自進帳篷房後的唯一一次笑容，他拿起幹乳酪捏捏聞聞，慈祥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眼前這個稍有風姿且不怯場的青年人。
在德爾捏聞乳酪的時候，金淑賢打了個激靈，猛然想起自己做錯了事，心兒不禁慌亂起來。她一個普通的擠奶工，哪來的乳酪？別看這隻有一小捧，那得用十來斤牛奶才能做出來，如果在夏季，這倒也沒什麼，擠出的牛奶多得需要用拖拉機拉，奶工們偷偷做一些乳酪算不了什麼大錯誤，儘管制度明令禁止私自加工乳酪。偏偏現在是冬季，產奶量最少的時候，出產的牛奶除去喂犢牛外所剩不多，哪有多餘的奶去做乳酪？老書記用手捏捏，分明是看乳酪的製作時間，牧場上的事，騙不過這個老頭兒的。
&ldqu;你叫什麼名字？&rdqu;
&ldqu;金淑賢。&rdqu;她答得有些忐忑。
&ldqu;老家哪兒？&rdqu;
&ldqu;吉林。&rdqu;
&ldqu;多大了？&rdqu;
&ldqu;二十三。&rdqu;
&ldqu;來幾年了，過得慣嗎？&rdqu;
&ldqu;來農牧場二年了，還算過得慣吧。&rdqu;不小心，她又說漏了嘴，應當斬釘截鐵地說能過得慣的，為什麼要帶個&ldqu;吧&rdqu;字，一個&ldqu;吧&rdqu;字把自己勉強湊活的心境全暴露了，萬一老書記說她不安心工作咋辦？不安心工作是會被辭退的。
&ldqu;小金，給他們每人倒一杯牛奶，如果捨得，把這些乳酪也分給他們。我想他們是餓了還不敢講。是不是呀，尹隊長？&rdqu;
&ldqu;老場長說得對，大家是餓了，小金，你哪來的乳酪？不是我上次給你、你沒捨得吃的吧？&rdqu;尹隊長顯然是在為金淑賢打掩護，下屬在牛奶緊張的時候私下做乳酪，怎麼說他這個隊長也算是失職。
&ldqu;是啊！擺在身邊一直沒捨得吃。我給他們倒牛奶去。&rdqu;有人解圍，金淑賢很快脫了身。
&ldqu;哎，小金，把乳酪拿去分給大家。&rdqu; 德爾此時的菸斗吸得吧嗒吧嗒響。
金淑賢極不情願地轉身，拿起乳酪分給大家。尹隊長小心翼翼地說：&ldqu;德書記，我出去看看怎樣？&rdqu;德爾說：&ldqu;天黑，別出去了。走迷了路可不是鬧著玩的。有老刑出去找，相信能找得到，那是個老農墾了，什麼事沒經歷過？&rdqu;二驢子不失時機地插了話，&ldqu;老書記說得對，老邢做事就落個讓人放心。我和他從北大荒就一起共事，最瞭解了。&rdqu;
德爾突然擺擺手，讓人不要說話。眾人凝神屏氣細細聽去，果然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德爾馬上跳起來，急切地走出帳篷房。隨著馬蹄聲漸行漸近，三匹馬從黑夜裡馳來。
&ldqu;報告，牛群全部安全。&rdqu;邢隊長還沒下馬就大聲呼喊。
德爾迎向前去，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老莫，&ldqu;好樣的，真是好樣的。沒想到你這個書生能把這群牛安全地帶來，讓我這個老獵人長見識了，看來讀書不會把人讀傻。&rdqu;老莫也很激動，二年了，場部領導還沒人這樣親切地對待自己，&ldqu;謝謝老書記這樣評價讀書人。&rdqu;和老莫親熱後，德爾一下子把冉大牛抱起來，&ldqu;來得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冉老擀交代啊！&rdqu;他抱著冉大牛向走帳篷房，&ldqu;看爺爺給你煮了多少手扒肉，讓你可勁地吃個夠！&rdqu;冉大牛說：&ldqu;謝謝德爺爺，把我放下來吧，我已經是大人了。&rdqu;德爾說：&ldqu;混小子，在爺爺我面前，你永遠是個孩子。&rdqu;德爾放下冉大牛，&ldqu;別說，真的老了，當年我能扛得動一頭大狍子走幾十裡地雪路，現在抱一下這孩子卻喘粗氣了。不服老不行那！&rdqu;尹隊長說：&ldqu;老書記的身體好著那，這孩子太重了，石頭疙瘩似的。&rdqu;
羊肉肥美，美酒醇香，帳篷房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德爾撕下一塊羊腿肉遞給老莫，&ldqu;喜歡這手扒肉嗎？&rdqu;老莫說：&ldqu;吃起來香，連打嗝都香，怎能不愛吃呢？一方物產養一方人，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rdqu;德爾問：&ldqu;你在北京做什麼？&rdqu;老莫說：&ldqu;搞經濟學研究。&rdqu;他見德爾眼睛有些迷茫，又補上一句：&ldqu;就是研究怎麼能多快好省地把單位搞好。&rdqu;德爾哦了一聲，算是聽懂了，&ldqu;你得罪了什麼人？&rdqu;老莫搖搖頭，&ldqu;一言難盡，他們起先鼓勵給領導提意見，提了意見他們又說是目無領導，就這樣稀裡糊塗地給發配到這兒來了。&rdqu;德爾說：&ldqu;不是發配，是咱們有緣分。你不是說你在研究怎麼能搞好單位嗎？你就給我噹噹參謀，看看怎樣能把我們農牧場搞好。&rdqu;老莫撓撓頭，欲言又止。德爾說：&ldqu;害怕了不是？放心，你不會再被髮配了。全中國那旮旯也沒有狍子河這地方偏僻，狍子河再偏僻，也沒有黃羊溝偏僻。&rdqu;他摸了一下下巴，&ldqu;我這個老頭挺喜歡你的，看你順眼。&rdqu;老莫還是撓頭，邢隊長急了，拉拉老莫，意思讓他快說。
老莫說：&ldqu;提兩個建議吧，一是劃分放牧，我建議把莓饒溝分成十段，每段用柵欄扎開，讓牛馬羊分段吃草，吃完這段再吃下一段，這樣，牧草能得到養護。還有，草甸子上絕對不允許放牧，那是草場，是留作儲存冬季牧草的地方，你讓牛羊上去糟蹋了，冬季牧草肯定受影響。&rdqu;
&ldqu;嗯，好意！快說第二個建議是什麼？&rdqu;
&ldqu;打好的牧草不應就近放在草甸子上，這樣容易腐爛。應當在割下來後就運到山坡上堆放，這樣就不會在這麼嚴寒的時候出牧了。出牧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應當儘量避免。你說這場暴風雪，萬一牛群找不到了，我們牧場就傷了元氣，怕許多年都恢復不起來。當然，運草上山是得費工費時，可比起出牧來，損失還是小得多，出牧，牛羊只能保命，肯定影響畜牲的身體，更影響來年的產奶量。&rdqu;
&ldqu;好啊，怎麼沒早點和你聊聊。你這些意，農牧場的人從來就沒人和我說，他們也想不起來，一幫靠天收的傢伙！&rdqu;德爾指指尹隊長和邢隊長，&ldqu;你們兩個也都是靠天吃飯的傢伙。&rdqu;他又摸摸下巴，似乎又在思考什麼。
&ldqu;還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rdqu;
&ldqu;什麼事？你儘管說，不要有任何猶豫。&rdqu;
&ldqu;這個小嘎子是個放牧天才。&rdqu;老莫指指冉大牛，然後把把冉大牛引領頭牛的事一一述說，聽的人嘖嘖稱奇。
&ldqu;我建議把冉大牛送到牧業專科學校學習，狍子河農牧場將來需要這樣的人才。&rdqu;
德爾雙手舉起酒杯，朝著老莫說：&ldqu;我敬你一杯酒，感謝你這個年輕人提了這麼好的建議。我這個老頭子可以這麼說，你的建議我們場部會認真研究。來，幹了。&rdqu;
&ldqu;小莫，你今年多大了？&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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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德爾書記。
德爾書記的菸斗不停地冒著青煙，菸絲換了一茬又一茬，他時而看看手錶時而皺皺眉頭。二驢子和尹隊長沉默寡言地坐在德爾的身旁，他們知道這個鄂倫春老頭在越是急迫的時候越是沉得住氣。
金淑賢耐不住沉默，女人的賢淑本性從心房裡自然蹦出來。場部的大頭頭來了，不能讓他這麼幹坐著，估計這老頭兒肚子也餓了，她把剩下的約有半斤的幹乳酪拿出來，又倒了一杯熱牛奶，一併遞給德爾，&ldqu;德書記，想必你餓了，先吃一點墊墊吧，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rdqu;德爾的臉上露出自進帳篷房後的唯一一次笑容，他拿起幹乳酪捏捏聞聞，慈祥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眼前這個稍有風姿且不怯場的青年人。
在德爾捏聞乳酪的時候，金淑賢打了個激靈，猛然想起自己做錯了事，心兒不禁慌亂起來。她一個普通的擠奶工，哪來的乳酪？別看這隻有一小捧，那得用十來斤牛奶才能做出來，如果在夏季，這倒也沒什麼，擠出的牛奶多得需要用拖拉機拉，奶工們偷偷做一些乳酪算不了什麼大錯誤，儘管制度明令禁止私自加工乳酪。偏偏現在是冬季，產奶量最少的時候，出產的牛奶除去喂犢牛外所剩不多，哪有多餘的奶去做乳酪？老書記用手捏捏，分明是看乳酪的製作時間，牧場上的事，騙不過這個老頭兒的。
&ldqu;你叫什麼名字？&rdqu;
&ldqu;金淑賢。&rdqu;她答得有些忐忑。
&ldqu;老家哪兒？&rdqu;
&ldqu;吉林。&rdqu;
&ldqu;多大了？&rdqu;
&ldqu;二十三。&rdqu;
&ldqu;來幾年了，過得慣嗎？&rdqu;
&ldqu;來農牧場二年了，還算過得慣吧。&rdqu;不小心，她又說漏了嘴，應當斬釘截鐵地說能過得慣的，為什麼要帶個&ldqu;吧&rdqu;字，一個&ldqu;吧&rdqu;字把自己勉強湊活的心境全暴露了，萬一老書記說她不安心工作咋辦？不安心工作是會被辭退的。
&ldqu;小金，給他們每人倒一杯牛奶，如果捨得，把這些乳酪也分給他們。我想他們是餓了還不敢講。是不是呀，尹隊長？&rdqu;
&ldqu;老場長說得對，大家是餓了，小金，你哪來的乳酪？不是我上次給你、你沒捨得吃的吧？&rdqu;尹隊長顯然是在為金淑賢打掩護，下屬在牛奶緊張的時候私下做乳酪，怎麼說他這個隊長也算是失職。
&ldqu;是啊！擺在身邊一直沒捨得吃。我給他們倒牛奶去。&rdqu;有人解圍，金淑賢很快脫了身。
&ldqu;哎，小金，把乳酪拿去分給大家。&rdqu; 德爾此時的菸斗吸得吧嗒吧嗒響。
金淑賢極不情願地轉身，拿起乳酪分給大家。尹隊長小心翼翼地說：&ldqu;德書記，我出去看看怎樣？&rdqu;德爾說：&ldqu;天黑，別出去了。走迷了路可不是鬧著玩的。有老刑出去找，相信能找得到，那是個老農墾了，什麼事沒經歷過？&rdqu;二驢子不失時機地插了話，&ldqu;老書記說得對，老邢做事就落個讓人放心。我和他從北大荒就一起共事，最瞭解了。&rdqu;
德爾突然擺擺手，讓人不要說話。眾人凝神屏氣細細聽去，果然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德爾馬上跳起來，急切地走出帳篷房。隨著馬蹄聲漸行漸近，三匹馬從黑夜裡馳來。
&ldqu;報告，牛群全部安全。&rdqu;邢隊長還沒下馬就大聲呼喊。
德爾迎向前去，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老莫，&ldqu;好樣的，真是好樣的。沒想到你這個書生能把這群牛安全地帶來，讓我這個老獵人長見識了，看來讀書不會把人讀傻。&rdqu;老莫也很激動，二年了，場部領導還沒人這樣親切地對待自己，&ldqu;謝謝老書記這樣評價讀書人。&rdqu;和老莫親熱後，德爾一下子把冉大牛抱起來，&ldqu;來得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冉老擀交代啊！&rdqu;他抱著冉大牛向走帳篷房，&ldqu;看爺爺給你煮了多少手扒肉，讓你可勁地吃個夠！&rdqu;冉大牛說：&ldqu;謝謝德爺爺，把我放下來吧，我已經是大人了。&rdqu;德爾說：&ldqu;混小子，在爺爺我面前，你永遠是個孩子。&rdqu;德爾放下冉大牛，&ldqu;別說，真的老了，當年我能扛得動一頭大狍子走幾十裡地雪路，現在抱一下這孩子卻喘粗氣了。不服老不行那！&rdqu;尹隊長說：&ldqu;老書記的身體好著那，這孩子太重了，石頭疙瘩似的。&rdqu;
羊肉肥美，美酒醇香，帳篷房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德爾撕下一塊羊腿肉遞給老莫，&ldqu;喜歡這手扒肉嗎？&rdqu;老莫說：&ldqu;吃起來香，連打嗝都香，怎能不愛吃呢？一方物產養一方人，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rdqu;德爾問：&ldqu;你在北京做什麼？&rdqu;老莫說：&ldqu;搞經濟學研究。&rdqu;他見德爾眼睛有些迷茫，又補上一句：&ldqu;就是研究怎麼能多快好省地把單位搞好。&rdqu;德爾哦了一聲，算是聽懂了，&ldqu;你得罪了什麼人？&rdqu;老莫搖搖頭，&ldqu;一言難盡，他們起先鼓勵給領導提意見，提了意見他們又說是目無領導，就這樣稀裡糊塗地給發配到這兒來了。&rdqu;德爾說：&ldqu;不是發配，是咱們有緣分。你不是說你在研究怎麼能搞好單位嗎？你就給我噹噹參謀，看看怎樣能把我們農牧場搞好。&rdqu;老莫撓撓頭，欲言又止。德爾說：&ldqu;害怕了不是？放心，你不會再被髮配了。全中國那旮旯也沒有狍子河這地方偏僻，狍子河再偏僻，也沒有黃羊溝偏僻。&rdqu;他摸了一下下巴，&ldqu;我這個老頭挺喜歡你的，看你順眼。&rdqu;老莫還是撓頭，邢隊長急了，拉拉老莫，意思讓他快說。
老莫說：&ldqu;提兩個建議吧，一是劃分放牧，我建議把莓饒溝分成十段，每段用柵欄扎開，讓牛馬羊分段吃草，吃完這段再吃下一段，這樣，牧草能得到養護。還有，草甸子上絕對不允許放牧，那是草場，是留作儲存冬季牧草的地方，你讓牛羊上去糟蹋了，冬季牧草肯定受影響。&rdqu;
&ldqu;嗯，好意！快說第二個建議是什麼？&rdqu;
&ldqu;打好的牧草不應就近放在草甸子上，這樣容易腐爛。應當在割下來後就運到山坡上堆放，這樣就不會在這麼嚴寒的時候出牧了。出牧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應當儘量避免。你說這場暴風雪，萬一牛群找不到了，我們牧場就傷了元氣，怕許多年都恢復不起來。當然，運草上山是得費工費時，可比起出牧來，損失還是小得多，出牧，牛羊只能保命，肯定影響畜牲的身體，更影響來年的產奶量。&rdqu;
&ldqu;好啊，怎麼沒早點和你聊聊。你這些意，農牧場的人從來就沒人和我說，他們也想不起來，一幫靠天收的傢伙！&rdqu;德爾指指尹隊長和邢隊長，&ldqu;你們兩個也都是靠天吃飯的傢伙。&rdqu;他又摸摸下巴，似乎又在思考什麼。
&ldqu;還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講？&rdqu;
&ldqu;什麼事？你儘管說，不要有任何猶豫。&rdqu;
&ldqu;這個小嘎子是個放牧天才。&rdqu;老莫指指冉大牛，然後把把冉大牛引領頭牛的事一一述說，聽的人嘖嘖稱奇。
&ldqu;我建議把冉大牛送到牧業專科學校學習，狍子河農牧場將來需要這樣的人才。&rdqu;
德爾雙手舉起酒杯，朝著老莫說：&ldqu;我敬你一杯酒，感謝你這個年輕人提了這麼好的建議。我這個老頭子可以這麼說，你的建議我們場部會認真研究。來，幹了。&rdqu;
&ldqu;小莫，你今年多大了？&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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