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骨】(8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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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4-22

 (81)瘋癲

  迷迷糊糊的,嫣昭昭好似聽見了謝辭衍對她說了些什麼,可她還未來得及回應,便抵不住鋪天蓋地襲來的倦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然是第二日晨曦時分。

  她身上穿著乾爽的寢衣,床榻身側觸手生涼,想來謝辭衍早已離去許久。嫣昭昭喚來碧落,準備起身洗漱梳妝。

  碧落見自家娘娘醒過來後,面上閃過一絲喜色,忙走到床榻旁。“娘娘,您終於起身了。”

  嫣昭昭不住蹙眉,寢殿門開啟的瞬間她好似隱隱聽見外面傳來點點喧鬧聲。“出什麼事了,外面怎麼如此吵鬧。”

  碧落將自家娘娘給攙起來,邊走邊壓低嗓音道,“娘娘,昨夜壽康宮出事了。”嫣昭昭眉尾輕挑,似是來了點興致,揚了揚下顎示意她趕緊說下去。“太后娘娘昨夜安歇時,夢魘了。深更半夜時叫來了太醫,可依舊治不好太后的夢魘。”

  她聲音壓得更低,拱起手掌在嫣昭昭耳畔輕道:“據說太后娘娘夢魘醒來後便神志不清,嘴裡不斷喊著先帝與寧貴妃的諡號,語無倫次,像……像是得了瘋症。”最後幾個字碧落聲音更輕,似是怕被有心人給聽了去。

  嫣昭昭心頭一凜,眸色也多了幾分駭然之色。“此話當真?”

  碧落擰了寧眉頭,“瘋症一事是壽康宮中的奴才所傳出來,並未有人親眼看見太后是否……”接下來的話碧落並未繼續往下說,可嫣昭昭已然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眉頭怔松一瞬,而後想起了什麼,再次蹙起。“昨夜動靜鬧得有些大,那些個妃嬪主子就等著天一亮到娘娘宮裡來,隨同娘娘一併到壽康宮拜見太后。”

  嫣昭昭垂眸若有所思起來,太后夢魘應與她先前中毒是如出一轍的手段。雖不知為何這次那幕後之人竟盯上了太后,可真正讓人在意的,卻是太后夢魘後,竟是喊著先帝與寧貴妃。她不由想起,上回夢魘時看見故去的顏嬪向她回來索命喊冤,這一回太后看見的會不會是先帝與寧貴妃回來向她索命了?

  事關先帝與寧貴妃,她身為中宮皇后沒有不管不顧的道理,便抓緊洗漱梳妝,換上一身較為素淨的宮裝出了寢殿門。

  剛踏入鳳儀宮正殿,一眾正端坐在下首椅子上喝茶閒聊的妃嬪們忙站起身來,朝她俯身行禮請安。“嬪妾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萬福金安。”

  嫣昭昭虛扶著碧落的手行至上首主位坐下後,才慢悠悠開口道,“都起來吧。”她環視一圈那些個來此的嬪妃們,莞爾一笑,開口,“諸位妹妹忽而清早到本宮這鳳儀宮來,所為何事?”

  她揣著明白,卻在她們面前裝著糊塗。嫣昭昭乃中宮,便是真知道了壽康宮之事,亦不能主動宣之於口,未有實證之前胡亂揣測,那是大不敬之罪。

  坐在下首較為中間位置的倩常在有些迫不及待,一張嘴便是滿滿好奇的語氣,“娘娘,不是嬪妾等要過來擾了娘娘清淨,而是嬪妾聽聞昨夜太后受了驚,身子不適。嬪妾擔心得整夜都不得安眠,這才協同一眾姐妹前來,欲隨娘娘到壽康宮向太后請安。”

  太后平日裡不管後宮之事,妃嬪們更是無詔不可踏入壽康宮,哪怕請安亦然。唯有中宮皇后可以隨意到壽康宮去請安替皇帝盡一盡孝道,所以哪怕她們欲到壽康宮去請安面見太后,也要嫣昭昭先應允,再與她一道過去。

  這便是正妻與姬妾的差異,亦是為何那些個嬪妃不計一切都要坐上皇后寶座的緣由,妻與妾所受之待遇本就差距甚大,能成為一呼百應的妻,又有哪個女子想當妾呢。

  壽康宮出了事,嫣昭昭不論於情於理她都該親自去一趟給太后請安。她沒有拒絕妃嬪們的一同前去的請求,欣然起身,“諸位妹妹有這份心意,本宮深感寬慰。如此,便隨本宮一塊到壽康宮去向母后問安吧。”

  好幾位妃嬪們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似是等不及要到壽康宮瞧一瞧這熱鬧。後宮寂寞,現下皇帝更是專寵淳妃嫣梔媃,眼裡哪兒還有後宮眾位嬪妃,日子更是無聊,現下宮裡出了事,她們更多是大多抱著湊熱鬧的心態圖個樂子,打發時日罷了。

  嬪位以上就有資格乘坐儀仗出行,繼顏嬪薨逝以後,宮中已然再沒有嬪位的妃子,僅有的一位嫣梔媃亦在日前被晉為了淳妃。嫣昭昭的鳳凰儀仗走在最前頭,嫣梔媃緊隨其後,餘下的一眾嬪妃則是徒步跟在儀仗身後,由宮女攙著走到壽康宮中。

  儀仗停駐在壽康宮大殿門前,嫣昭昭落下儀仗後便率先踏入壽康宮的門檻。毓敏姑姑聞聲而來,見是皇后便忙上前去福身請安,卻在她即將彎下腰之際,將她扶起。“毓敏姑姑無需多禮,本宮聽聞昨夜母后請了太醫,現下可好些了?”

  提及太后,毓敏姑姑神色微變,瞧了一眼身後的一眾妃嬪後,壓低嗓音道:“娘娘還是親自入殿看看吧。”

  聞言,嫣昭昭神色亦有些凝重起來。毓敏姑姑此話無疑在說太后現下情況並不太好,她一個奴才不敢將之宣之於口,更是三言兩語難說明白,讓她親眼一瞧。

  “各位主子娘娘們有心了,奴婢定會記住主子娘娘們的心意,將其一一稟報給太后。”毓敏姑姑身姿站得筆直,態度不容置疑。“只是太后娘娘現下不便見客,還請各位主子娘娘先行回宮。”

  那些一同隨行而來的妃嬪們在聽完毓敏姑姑的話後,臉色變了變,卻又不敢在壽康宮前表露出來,只能強顏歡笑,齊齊應了一聲。

  嫣梔媃驀然抬眸,看著站在壽康宮殿前與毓敏姑姑低聲說著什麼的嫣昭昭,眸色漸深,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來。

  半晌,她率先坐上儀仗回了關雎宮。一眾嬪妃如來時那般出了壽康宮的門,帶著遺憾的情緒各自回宮去了。

  唯有嫣昭昭,仍站在壽康宮殿前。她讓碧落在外候著,自己則隨毓敏姑姑入了壽康宮內殿。

  殿中無人伺候,大白日的卻燃著燭火,將原本有些昏暗的內殿照得亮堂。偌大的拔步床上隱約傳來悽哀的抽泣聲,其中夾雜著太后那有些驚恐的叫喊,前言不搭後語,讓人摸不著頭腦,只偶爾能聽見太后嘴裡喊著先帝的諡號與薨逝寧貴妃的名字。

  “毓敏姑姑,這……”嫣昭昭沒有上前,只佇立原地看向身後隨同而來的毓敏。“母后這究竟是怎麼了。”

  毓敏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猶豫思慮半晌,終是無其他辦法妥協般道:“太后娘娘自昨夜從宮道上回來後便有些不對勁,安歇時更是夢魘不斷,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甚至還……”她猶豫半晌,還是咬牙說道:“還將奴婢給當成了那個索命冤魂,要掐死奴婢。”

  她輕嘆一口氣,“奴婢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請來太醫診治,可太醫卻說太后娘娘並無大礙,身體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怕、怕是……”毓敏湊到嫣昭昭耳旁,輕聲道出那句大不敬之語,“沾上了邪祟。”

  太后如今的症狀與她當時中毒夢魘極其相似,想來太后亦然也是如此,只是毒性不強,太醫才一時沒有檢查出來。

  嫣昭昭上前兩步,將床榻上的帳紗給拉開。入目便是那平日裡雍容端莊,容不得自己有一絲狼狽的太后髮絲凌亂不堪,神智不清,正環抱著自己,嘴裡不斷輕聲囈語著什麼,一雙渾濁的眸子滿是驚恐。

  見有人拉開帳紗,太后下意識扭頭,看見嫣昭昭的瞬間,太后猛然放聲大喊,拖著身子往牆壁退去,驀然指著她道:“寧貴妃,你個賤人——”她嗓音尖銳可怖,“你為什麼死了都不放過我——”



  (82)時機

  太后尖銳的嗓音一齣,驚得嫣昭昭心頭一跳,可太后好似已然將她看作那薨逝的寧貴妃,猛地緊攥著她的手腕,那雙渾濁的眸子滿是猙獰的恨意,恨不得吃她的肉,飲她的血。

  毓敏姑姑聞言亦大驚失色,趕忙上前來柔聲安撫著太后。“太后娘娘,您認錯了。這不是寧貴妃娘娘,她是如今的中宮皇后,嫣家嫡女昭昭。”毓敏是太后從前的陪嫁侍女,這數十年來的相伴早已是意義非凡,太后聞見熟悉的嗓音,意識逐漸清醒過來,情緒亦穩定不少。毓敏繼續柔聲道:“太后娘娘先鬆手,可好?”

  太后呆滯地盯著嫣昭昭瞧了一會兒,好似在認真辨別著眼前女子是否真不是那記憶中處處與她作對的故人不同。好半晌,才緩緩鬆開了手,又蜷縮在床榻一角環抱著自己,神志不清地在輕聲囈語。

  嫣昭昭眉頭緊蹙著,手腕處傳來陣陣刺疼。垂眸一瞧,白皙的皮膚已被尖銳的尾指抓破了皮,隱隱滲出了點點血漬。

  眼尖的毓敏也瞧見了她手腕上的傷口,大驚失色。“哎喲!娘娘您沒事吧!”

  嫣昭昭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拉下衣袖掩住了那傷口,輕輕一笑。“無事,姑姑不必緊張。”她眼尾瞥了太后一瞬,繼而又環視了寢殿一圈,看向那香爐時,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姑姑可有在殿中燃上安神香?這樣興許母后能得一宿安歇。”

  毓敏嘆息一聲,神色更是凝重。“太后娘娘寢殿一向燃的檀香,昨夜奴婢見娘娘受了驚,才命人換了安神香希望娘娘能睡得好些。可安神香一點作用也無,太后娘娘不僅夜裡夢魘不斷,甚至還嚴重得如今神智不清的模樣,奴婢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嫣昭昭垂眸,一臉苦惱憂慮的模樣。實則,心中在暗暗思襯,太后夢魘一事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是吸入了硃砂與曼陀羅混雜在一塊的薰香中了毒。與她先前一致無二,乃同一人所為。方才接近太后床榻時,她看見了帳紗旁亦垂吊著裝有硃砂的草藥香包,加之昨日殿中所燃正是安神香,說明壽康宮中亦被那幕後之人給動了手腳。

  只是,為何太后症狀瘋癲至此?這不過僅僅過去了短短一夜,竟便讓那雍容華貴,不容許自己有一絲失態的太后變成如今這般宛若瘋婦的模樣。她那會兒亦是一連夢魘了好幾晚後,才逐漸開始精神恍惚起來,才出現了幻覺,現下太后卻遙比她嚴重得多。

  腦海中驀然想起太后口中不斷喊著薨逝寧貴妃的名號,盧公公的話至今依舊言猶在耳。方才蒙在眼前的迷霧好似驀然散開來,嫣昭昭先前夢魘看見顏嬪,是受那日營帳之事影響,加之那些個儲秀宮宮女繪聲繪色的陶然下,才看見了冤死回來索命的顏嬪。

  太后看見的大約是真真正正是被她所害的寧貴妃,她心中既慌又怕極,生怕寧貴妃真的化作了冤魂厲鬼回來尋她復仇來了,這樣驚恐折磨的情緒下,才造就了她如今的瘋狀。

  虧心事做多了,便自然怕了那鬼來敲門。

  “姑姑請來的太醫是何說法?”

  毓敏現下可謂是六神無主,滿宮上下能真正信任的人少之又少。派人去請皇上,想讓他給出個主意,卻僅是譴來奴才回話,說皇帝現下正忙於朝政,等得了空便會來看太后。可卻是誰也心中清楚,皇上怎會忙得連一丁點時間也無,不過就是不想理會罷了。她心中擔心至極,卻又尋不到人可說,現下嫣昭昭在此,毓敏便好似尋到了一個可商討對策的知心人般,一股腦的將心中煩憂給說了出來,望皇后能給她出點主意。

  “昨日夜裡請來了好幾位太醫,說的話卻全然無甚差別。他們皆說太后娘娘是吃了會大量積食,不良於消化的食物,這才導致了娘娘夜裡歇息不好,繼而才會夢魘。太后娘娘又因不斷夢魘無法安寢,才會脾氣躁鬱,終成了這般瘋狀。只要好好安歇,便能恢復過來。”毓敏撥出一口濁氣,整夜未眠瞧著亦憔悴不少。“昨夜奴婢餵了太后娘娘幾副安神湯,皆無甚起效,娘娘還是整夜夢魘,無法安歇啊!”

  嫣昭昭輕拍了拍毓敏姑姑的手背,“姑姑寬心,母后福澤深厚,菩薩定會保佑母后,讓她早日康復。”她並未將太后應是中毒一事宣之於口,她只覺,現下是一個極好的時機。

  “母后現下如此,不方便讓那些個奴才們瞧見,殿內母后信任的也唯有姑姑一人。不若,本宮來為母后侍疾如何,這樣姑姑也無需如此勞累。”嫣昭昭特在此時提出侍疾來,便是想著藉此事接近太后,趁著她現下神志不清的模樣,問出當年隱秘之事的真相。

  “這如何能行?”毓敏聞見嫣昭昭此言,話裡雖說著如何能行,可那眉眼分明柔和下來,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親厚讚許,顯然心中的極願意的才是。“皇后娘娘乃是中宮,這點事情怎敢勞煩娘娘親自侍疾。”

  嫣昭昭得體一笑,一舉一動皆是溫順謙卑。“本宮雖是皇后,可更是母后的兒媳。正因如此,本宮才更該為母后侍疾,唯有母后福壽安康,前朝後宮才能真正萬福金安。”

  一番話說得恭順得體,毓敏不由對嫣昭昭更滿意了幾分,更是覺得太后並未看錯人,她確實很有皇后之儀,是最適合坐上皇后之位的人。

  她連連額首,不由對她更恭敬了些。“皇后娘娘能有如此孝心,想來太后娘娘亦會倍感欣慰。”

  嫣昭昭輕笑,瞧見她眼底下的烏青,體貼道:“毓敏姑姑昨夜亦未能安歇吧,不若先行回去歇息一會?”

  “奴婢還要伺候太后娘娘服下安神湯,豈能安歇。”毓敏一整晚未眠,早已倦得不行,可她又不能完全放下心來讓太后娘娘與嫣昭昭同在一殿中。

  “姑姑辛苦,可姑姑若是不趁著此時安歇,入夜後母后夢魘又犯,姑姑可能兼顧得來?”嫣昭昭徑直拿過毓敏手中捧著的藥碗,“姑姑且安心歇息,本宮會伺候母后服下安神湯,若母后再夢魘,本宮自會差人喚姑姑一聲。”

  聞言,毓敏面露猶豫,顯然是心動了。她豈會不想回去安歇,只是現下太后如此模樣,隨時都會說胡話,若是那些個關於先帝與寧貴妃的舊事被嫣昭昭給聽去怕是不好。

  可轉念一想,即便被她給聽去又如何?嫣昭昭是大盛皇后,寧貴妃與她毫無一點交集,先帝更是已然駕崩。即便那些事被她知曉,她亦不會將其宣揚出去,只要她還想坐穩這皇后之位,便只會當作什麼也沒聽見。

  思及此,毓敏亦鬆下一口氣來,應承,“皇后娘娘體恤,奴婢感激不盡。既是如此,奴婢便恭敬不如從命,先下去歇息一會兒,若是太后娘娘有任何用到奴婢的地方,還煩請娘娘喚奴婢一聲。”

  嫣昭昭笑意更深,“這是自然。”

  毓敏恭敬朝她福身一禮後,便下去歇息了。殿中只餘嫣昭昭與太后二人,她並未將安神湯餵給她喝下,反將殿外候著的碧落喊了進來,在她耳畔輕聲說了些什麼,待碧落出去後,她不緊不慢地端坐在軟榻上,呷了一口熱茶,等著碧落回來。

  好半晌,她沒有等來碧落,卻等來了謝辭衍。

  “你怎麼在這兒?”見到謝辭衍的瞬間,嫣昭昭滿眸不敢置信,又看了眼殿門,確認外頭沒人後才壓低嗓音道:“此處人多眼雜,要是被人瞧見你了可怎麼好。”

  謝辭衍卻絲毫不在意,眉尾輕挑,“不是昭昭讓碧落去將我尋來此處麼?”

  她下意識反駁,“我何時讓碧落去將你尋來了,我只是讓她去尋你要一個物件罷了。”

  謝辭衍不可置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現下,你要的人與物件都一同來了。”他勾了勾嫣昭昭纖細的指尖,“主要是,我想昭昭了,所以才特意過來一趟。”



  (83)牡丹

  嫣昭昭一驚,眸子忙看向床榻裡的太后,見她依舊神志不清般環抱著自己,她才鬆一口氣來,可還是讓謝辭衍鬆開了自己的指尖。“你別鬧,待會兒叫太后給瞧見了。”、

  謝辭衍卻一丁點也不在意,“她瘋狀至此,又怎會曉得我倆在做些什麼。”

  她徑直朝男人伸出手掌,“我讓碧落拿的物件呢?”

  謝辭衍便是對她討要東西的緣由感興趣,這才親自走了一趟。“昭昭要我母妃的貼身之物作甚?”他雖心中帶著疑問,可還是從袖套中將母妃為數不多的其中一件遺物給取了出來放到她掌心中。

  那是一支嫣紅牡丹的步搖,做工精緻,墜著的明珠皆是進貢的名貴東珠,輕輕一晃便可聞見那珠玉落盤的聲響,十分悅耳。

  “這是我母妃最為珍視的步搖,是當年父皇將她封作貴妃時的賞賜。母后極其歡喜,時常會簪在頭上,甚至連薨逝時手裡都握住這支步搖。”

  嫣昭昭小心翼翼接過步搖,心中暗道一聲:得罪。而後便將自己頭上的步搖給卸了下來,放落到謝辭衍手中,而後便將那支牡丹不要給簪在髮髻中最為顯眼的位置。

  謝辭衍還有些不明所以,見她簪上步搖,不由調侃,“昭昭這是在尋我母妃要傳家之物麼?”

  嫣昭昭雙頰不禁一紅,抬眸瞪了他一眼,嗓音宛似嗔怪。“太后瘋狀時,不斷喊著寧貴妃與先帝的名號,甚至還將我認作了寧貴妃,話中好似與當年之事有關,我想試試用上寧貴妃之物刺激太后,看她會不會說出當年的實情來。”

  男人聞言,眉頭輕蹙一瞬,而後又怔鬆開來,眉眼間卻再沒有了先前那般的慵懶,面露正色。母妃之死一直盤踞在他心頭成疑,先前雖從盧公公口中得知了當年真相,可他終究不如太后知曉內情,更不知盧公公話中有幾分真假,現下能有機會從太后口中得知當年真相,他不免心動。

  他雙腳不由隨嫣昭昭步伐一同緩緩移動,在她將要掀開帳紗時,謝辭衍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略沉,“小心些。”

  嫣昭昭額首應承,將帳紗給掀開來。太后臉色蒼白,整個人已然迷迷糊糊了起來,渾濁的雙眼空洞瞧著前方,時而輕晃著身子,瘋態十足。

  “太后娘娘……”嫣昭昭輕聲喚著,可她卻無甚反應,好似並未聽見。“皇后。”她試著換了個稱呼,後者愣了愣,而後竟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嫣昭昭。

  那雙眸子觸及嫣昭昭的臉時,太后並未有任何不妥,可當她的視線落到簪在髮間的那支牡丹步搖時,那雙眼睛瞬間浸滿了恨意,佈滿褶皺的臉陡然變得扭曲起來。“寧、寧貴妃——”插上牡丹步搖的嫣昭昭此時在太后眼中已然變成了當年恨之入骨的寧貴妃。

  她指尖輕顫,直指著那支步搖。“就是你、就是你這個賤人搶走了我的一切!”太后似陷入了回憶當中,一場好似發生在昨日的回憶。

  當年,先帝登基,她便被當時的太后選為皇后,輕而易舉地就坐上了皇后的寶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阿諛奉承的話幾欲聽得起繭子,可她心中卻異常高興,這一切本就是她該得的,她生來養尊處優,就是為了這一刻能成為一國之母。

  她與先帝先前雖未曾相見過,成親以來算不上恩愛,可倒也相敬如賓。她竟未料想到,有一日,先帝會真心愛上一個女人,一個明明樣樣都不如她的女人。

  先帝竟專寵一個空有樣貌的女人,甚至將她晉到了貴妃的位置去。以往先帝還會給上她幾分薄面,初一十五在她宮裡留宿,可自從寧貴妃這個賤人出現後,先帝就再沒有來過她宮裡,好似將她打入了冷宮裡一般,眼中就只有那個賤人!

  自從寧貴妃出現後,好似所有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那些明明本該是屬於她的東西竟全都要拱手讓給他人!本該屬於她的阿諛奉承、她的榮光、她的侍寢,甚至連象徵著一國之母的牡丹都被她的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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